李世石无可奈何

　　新浪体育讯　　围棋人机大战，从最初的一边倒看好李世石，到今天AlphaGo直落三盘锁定胜利，“冷酷无情”的电脑似乎只甩下了一个高傲的背影，让“多愁善感”的人类彷徨失措。各种悲观论调碾压舆论：近期8-2横扫李世石的中国棋手柯洁称“恶心极了，我已经绝望了，这是彻底的完败”；棋圣聂卫平说希望李世石最起码赢下一盘，“给职业棋手和围棋创造者保留尊严”；一些爱好者预言电脑将杀死围棋；甚至更有像人民日报这样提前送上“挽歌”：思想的尊严只属于人类。

　　直观的感受是，各路看官们包括职业棋手，在短短4天时间里从乐观自信的5-0到血淋淋的0-3，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打击，从而产生了消极的心理反应，从医学上解读为：过度唤醒（焦虑）、紧张；过分的情绪唤起（激动）或低落（抑郁）；认知能力降低；概念不清等。导致的结果为：妨碍个体正确的评价现实情境。很遗憾，受制于舆论和眼界，绝大多数人焦虑、低落、不知所措，但也有极少数职业棋手表现出了完全相反的积极的一面，比如在新浪体育解说首盘的职业六段李喆。

　　这场人机大战从一开始就被舆论冠上维护人类最后的尊严、地球人的最后一个堡垒这样的招牌，这其中当然有赛事本身的炒作成分（事实证明炒作成功了，吸粉威力强大，在京的众多围棋高手从世界冠军到功勋教练，都被各大媒体邀请解说，一年三冠的柯洁微博粉丝数狂涨20万），但也符合了长期为围棋立碑的调性：“人类棋牌游戏的智能巅峰”、“文化、艺术、哲学之大成”、“古老的东方智力游戏，3000年历史，难度远超象棋”。100个路人当中会有99人都会说围棋最深奥最难学，让围棋人心中难免会产生天然的优越感。人机大战第一天，一组围棋和国象的gif对比图在微博上飞速流传，李世石投子后，我的一位围棋爱好者朋友伤心之余还在说，围棋的变化有N的100次方，国象只是几十次方。我无意讨论“围棋和国象哪个更难更深奥”这个宏大的命题，我就想指出一点，不管是几百次方还是几十次方，都只是数学意义上的符号堆砌，远超人脑的极限，在高速运算的电脑面前都是绝对劣势。我甚至还听过这样的说法：象棋棋子打翻了地上拣拣就行，围棋棋子打翻了是要拿扫帚的，呵呵，你高兴就好。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且舆论是不在乎结局的，谁最受伤？结论显而易见。

　　其实，这场人机大战的本身，代表了围棋开疆扩土的成功，它从中日韩推进到世界，让更多欧美人关注、喜爱、投身其中，继而吸引了占据科技主流领域的人才和公司，经过长期开发，不断修复和提升，才有了今天这只阿法狗。很遗憾市面上并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引导，铺天盖地都是最后的堡垒。为什么是最后？为什么国象早在1997年就战胜了当年独霸棋坛的卡斯帕罗夫？我的看法是：普及程度的差异。

　　深蓝主要设计者许峰雄在《揭秘深蓝》中写到，1982年他在卡内基-梅隆大学组成的三人研发小组，都是拥有国象功底的计算机高手，美国人迈克高中时代是正式棋手，德国人安德烈亚斯对于计算机国际象棋非常有兴趣。而此后从深思到深蓝的升级过程中，拥有特级大师头衔的职业棋手们发挥了重要作用，有的人将自己对国象的理解编写程序教给深蓝，有的人直接受聘加入团队给程序喂着深蓝，在更早的1970年，美国就举办了第一届电脑国象赛，每年延续，供计算机高手们相互切磋，深思曾多次参加这个比赛，不断的修复和提升，为最终深蓝击败小卡打下了基础。

　　就怕流氓会武术，而一大群拥有专业智商的“流氓”，胜利只是时间问题。围棋也一样，只是基于普及程度的差异，这批有专业智商的“流氓”成长期略晚而已。我想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会怀疑围棋电脑必将战胜人类了吧？人类似乎还不想认输，让柯洁去战阿法狗的呼声越来越高，柯洁自称有6成胜算，谷歌开发团队的人则回应，再给阿法狗三个月的时间，柯洁也没戏。在我看来，这楼已经歪了，李喆在棋评中指出，没人会比李世石下得更好，我说，如果阿尔法狗有表情，此时应该是个大大的微笑，在它的眼里，柯洁和李世石实力上的差距（如果有的话），可以忽略不计。

　　应该如何正确看待这场电脑与人脑的PK？作为围棋小白，对专业领域没有发言权，有兴趣的网友可以跟踪一下李喆的解说以及他从专业角度展开的联想。作为一个国象棋龄20年的深度爱好者，我从国象角度解读一下，被深蓝“攻陷”后的20年，国象的发展。

　　那场举世瞩目的国象人机大战后，完成使命的深蓝转身而去，取而代之的各种功能性更强的软件逐步发展壮大，加上互联网的普及，对局信息完全公开，让电脑吸收养分之后再反哺给棋手。如今电脑在专业棋手心中的定位是：全能助理，它替棋手们收集信息，研发新招，开阔思路，修复自身弱点。比起20年前，动辄就要搬出5斤重的《百科》和对局信息至少滞后一个月的《情报》，节约了时间，提升了效率。这20年天才频出，少年高手林立，侯逸凡拿下棋后的时候只有16岁，挪威神童卡尔森登上棋王宝座时也只有23岁。

　　对国象的普及来说，同样节约了时间成本，提升了效率。新手和爱好者们可以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随时享受与高手下棋的乐趣。就如国象男团冠军成员王玥所说，青少年棋手多了一位不会表达的老师。总之，国象并没有被杀死，反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追随者”。

　　站在围棋人的角度，我能理解他们短暂的迷茫和彷徨，阿法狗在人机大战中究竟下出了多少让职业人看不懂想不到的着法，对他们的冲击力有多强，我感受不到，但我听到了刘星在直播解说中无奈的叹息：“（执黑执白）让我拿哪个下，都会输。”当年国象人机大战时，尽管我年龄太小无法感受，但后续新闻报道里证实，小卡也曾吹胡子瞪眼，枯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输掉比赛后扬言复仇。这个过程，20年后，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事情的发展会比这场胜负更具打击性。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当围棋软件不断提升，功能性不断增强，它可能会“扫荡”围棋的各个角落，布局，定势，理论，以及百年流传的布局，千年传承的思维方式。也许有的人会丧失对围棋的兴趣，有的人会对围棋感到陌生，但是，我非常赞成李喆的一句话：“如果没有围棋AI，我们将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围棋天地之间究竟处于什么位置。”

　　还是以国象为例，软件横空出世后，在它的计算下，国象很多布局从此走向消亡，其中包括大部分弃兵局，王翼弃兵，别诺尼等等，在高手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当年小卡称霸世界的古印度正统变例，以及我那个年代被无数高手喜爱的西西里防御龙式，纳道尔夫变例，都在如今的高手对弈中鲜有出现。但也有很多古老的对局，比如对王兵系，逐渐又流行了起来。与围棋人机大战同时进行中的世界棋后争夺战，侯逸凡与穆兹丘克上演了多盘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古老变例。国象某些东西被消灭了？也许是的，但同时它有焕发了新的魅力。

　　新浪战略副总裁褚达晨说：“抛开输赢，接受并拥抱AlphaGo，是围棋界唯一的选择，也是围棋这个古老的东方智力竞技游戏迎来春天的绝好机会！”是不是春天，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经过人工智能全面检验之后，这个项目的生命力如何，将决定它更什么样的前景。

　　话题回到人机大战，我的预感是阿法狗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提升后，也将会跟深蓝一样抽身而去，将专业软件开发交给专业团队，人工智能的终点不在于此，人和电脑的对弈同样不会变成常态，它最终的定位会是辅助者，帮助人脑打开新的思维方向，再宏伟一些，开发人脑更多潜力。而人的自我提升，人与人的竞争，才是棋手们永恒的快乐，我们虽然追求机器的精确感，但惊心动魄的过程，错进错出的对局，才会留下更多的乐趣，不是吗？

　　（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