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中日围棋擂台赛 聂卫平胜片冈聪

　　化险为夷“过岗”

　　片冈聪是日本典型的中坚棋手，他1982年小爆发，先是在日本第7期新人王战决赛中2比0胜依田纪基，首次获得新人王头衔；接着在第8期天元战中获得挑战权，在五番棋决战中3比2胜加藤正夫，首次荣膺天元头衔。第二年他在天元战中迎接淡路修三的挑战，3比1成功卫冕。

　　向片冈聪攻擂之前，我去了一趟河北老家探亲。我父亲是河北深县人，当地以产水蜜桃而闻名。新华社河北分社记者前来采访我，问我对比赛前景有何看法。

　　我说，对其中的每个人，我都有五成获胜的希望，所以不能说一点信心都没有。结果，这位记者写成了：聂卫平对这届擂台赛前景很有信心，有百分之五十获胜的希望。

　　当时，许多前辈、朋友、队友看到这条消息后都感到很吃惊，一次我见到万里副总理，他一见面就批评我说：“你现在不是92比92，而是落后很远，怎么能说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小伙子不要说话太满啊！”

　　这时正是亚运会后不久。亚运会比赛还剩最后一天时，中国和韩国的金牌数都是92枚，最后我们又夺得一枚，超过了韩国。万里看到我现在不是1对1、1对2，而是1对5，觉得要打赢实在太困难了。

　　听了万里的批评，我闹了个大红脸。其实，按每个人都有一半胜率来计算，那我最后获胜的希望只有1/32，所以我赶紧写了封信澄清此事。

　　不过，棋确实是要一盘一盘去下的，我当时只要集中精力对付片冈聪就行了。对片冈聪之前我虽然没有赢过，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几年，不管是我们访日，还是日本团来访，他都排不到与我对阵的名单中来了。

　　一个人面临责任重大的比赛，要一点儿都不紧张，也不可能。对片冈聪我尤其紧张，因为要是我输了，山城宏还没出场中国队就全完了，那第一届擂台赛获胜的荣誉就变得微不足道了。片冈聪照理说不应该紧张，他后边还有四个人，但他也紧张。

　　一到北京，他就要了一副棋盘棋子，说要摆棋。第二天他还要亲自去看赛场，这些都是别的棋手很少有的表现。后来我发现，我每次出场都面临输了就要闭幕的境况，这毫无退路的情况使人紧张。而对手每次遇到我，也都面临赢下来就要闭幕、战绩彪炳史册的情况，这也同样使人紧张。

　　比如第一届中日擂台赛小林光一对我的那盘棋，本来他有许多胜机，但这时他不停地去看坐在一边的坂田荣男。那时关于胜负，关于他的赫赫战功，肯定都在他的脑子里一一闪过，结果他失去了一颗平常心，关键时刻与胜利女神擦肩而过。

　　中央电视台决定转播我和片冈聪的比赛实况，这也是很有气魄的一招。因为那盘棋要是我输了，在人们的心里，那将留下那么深的创伤。当然，这对我也增加了不小的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我大失水准，让人家将我们一网打尽，我将来恐怕再也别出门上街了。

　　12月4日，在北京体育馆南三楼大厅，我登擂挑战片冈聪。那盘棋我执黑按照既定的方针行棋，开局不久即抢占了三个角。片冈聪则以构筑大模样相抗衡。上午的对局，双方形势不相上下，但后来听说藤泽秀行先生表示“黑棋好下。”

　　我的胃口在比赛前后一直很好，但在比赛的午休时间常常不吃饭，只是洗个澡、吃几片西瓜，然后休息一会儿再参赛。擂台赛期间，我的这个习惯经媒体报道后广为人知，于是有人考证，吃西瓜有益于脑力活动；有人则认为洗澡促进血液循环，空腹可保证大脑的供氧。

　　这些论断或许有其道理，但在我看来，主要是一种心理适应。开始大概是偶然，实行了一两次后感到适应甚至舒服，还能不断地赢棋，便就继续此“定式”了。

　　这盘棋进入中盘后形势急转直下，就像飞机由于操纵不当，突然从高空向下滑去。幸亏在这种时候我一般不会慌乱，沉得住气，加上其间吸了两次氧，弈出好棋，结果化险为夷。

　　我在第二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下的五盘棋，只有这盘棋和最后一盘棋用完了保留时间，进入了读秒，可见这盘棋落子的谨慎程度了。

　　这盘棋一直下到晚上6点50分才结束，片冈聪抓起几颗棋子放在棋盘上，示意认输。在那一瞬间，片冈聪的表情颇为沉重，而我则觉得心里的一大块石头落了地。但他不愧为一位高手，他很快恢复了常态，而且复盘研讨非常认真。

　　这次比赛日方代表团来了13人，是擂台赛前所未有的。他们大概是准备了闭幕的可能。团长佐藤馨来了，日本棋院负责外事的常务理事大枝雄介也来了，闭幕不成，他们又参加了一次联欢会。

　　华灯初上，当我走出北京体育馆时，我只感到两腿沉甸甸的，尽管心情很兴奋，但要让我手舞足蹈却实在没那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