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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昊自传》节选:应氏杯夺冠后 我却出奇地平静

http://sports.sina.com.cn  2009年08月29日09:42  东方体育日报

  近日,围棋世界冠军常昊九段最新著作《我是常昊》即将面世,该书共计19万字,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本报编辑部在第一时间精选了部分内容以飨广大棋迷和读者。

  常昊年少成名,他的诸多故事都耳熟能详,而这本新著还是披露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尤其在心理展示方面,前所未有地体现了常昊而立之年的成熟心态。

  (本版稿件根据书稿抄录,依照版面要求有所删整。)

  棋可劫生 人生无法劫还

  不满十五岁 只身渡东瀛

  ■ 以下摘自第六章《有家的男人》之《向来痴,从此醉》

  先说一段插曲,我小时候对福建这个地方的印象可不好,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只要一到福建,全身皮肤就会过敏。那时去福建的比赛还挺多,记得坐火车从江西鹰潭一进入福建境内,就开始身上发痒,到福州、三明等地时,全身发红,一条一条红印煞是可怕。不仅难看,而且难受,第一次还去医院看病,也看不出什么,就是过敏。当时还不能吃药,因为很多抗过敏药物容易让人嗜睡。火车出福建了呢?几个小时,全身就好多了,到北京基本全好,人还没到训练局,全身红印就消尽了……这种情况在别的地方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那时候我开玩笑说:“我不适合在福建比赛……我和福建八字不合。”

  福州籍女棋手张璇暂别中国棋界,只身东渡东瀛是1991年,当时我还不满15周岁。在此之前,因为年龄差别比较大,感觉就像是两代人——她是六十年代生的棋手,我们是七十年代“小龙”,“差着辈份”,我们都是叫她老师的。那阶段我们没有什么交往,现在印象依稀的一件事是,我十岁到北京之后,第一盘和专业高手下的指导棋,就是和张璇下的,这也是她第一次让我留下印象。不知什么原因,那盘棋张璇让了我三个。当时已经是1986年年底了,年初和聂老下,他让三个子我已经能赢,年底和张璇下的时候为什么又让三个子,我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那时候比较内向,先摆了两个子,然后看她没反应,再“自觉”加了一个子……反正我很快赢了,赢完后我还认认真真做了记录……

  我得老实交待,就是这点印象也是被唤醒的,第六届应氏杯开幕式在上海举行,上海应氏基金会办了一个围棋主题展览,要我们这些棋手提供展品。于是上海家里整理出一些我旧时的记录本提供给他们。结果去参观展览的时候,我发现李昌镐和李世石老盯着一个展柜看,还不时冲着我微笑。我过去一看,展柜里是我去国家队后用的记录本,而上面第一盘对局记录,就是和张璇。回去和张璇笑谈一番,这才回忆起来。

  七次决赛 一个冠军

  ■ 以下摘自第八章《涅槃》(下)之《翱翔九天》

  2005年3月5日18时整,昆仑饭店应氏杯特别对局室,裁判计点结束,我以3点击败崔哲瀚,以3比1的总分结束了比赛。无数记者蜂拥了进来,让一度想在复盘后提前离开的小崔重新坐回了椅子,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赛场外,被另一群记者包围的王汝南拉过应明皓:“你们应当感谢应先生。”应明皓微笑中带着一丝悲戚:“17个年头啦!”……

  记者冲进来的刹那,我意识到冠军已经到手了,巨大的压力在瞬间得到释放,据说他们听到我第一句发自内心的感慨是:“这盘棋下得不好。”但我自己却一点都记不得了。赢完之后,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之前拿冠军的心情完全不同。平静!奇怪的平静!

  和半决赛战胜宋泰坤时那种爆发似的咆哮简直是天壤之别啊!我是不是终于圆梦,拿到世界冠军,而且拿到一个最大的世界冠军了?

  答案当然“是”,但还是无法诠释我当时的平静,我倒是想到那些功亏一篑的时刻,让我咀嚼出一丝苦涩的回味,如果当时就能体会到今天夺冠时,原来竟是这样的平静,那么就不会有那些曾经的困惑和压力吧?为什么没有早点感受到呢?否则我会早点捧起世界冠军奖杯吧!

  我走进讲棋大厅的时候,掌声一片,聂老正坐在讲台一角给棋迷不停地签扇子,他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要在平时,也许签不了几把扇子他就会喊吃不消了。这时他直到看见我来了,才摆手拒绝剩下的签名请求站了起来。在讲台上他依然豪气冲天:“希望这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头一次拿第一,应该是全面地爆发,从这里开始狂奔吧!去夺取你能夺取的所有东西!很多冠军在等着你拿呢!”我感谢老师的谆谆教导,其实我心里何尝被胜利蒙蔽了一切,何尝不知道我自己连进了七次决赛,才拿了一个冠军——完全应该拿更多的,所以还是有点遗憾。就是拿了这个冠军,和李昌镐、李世石他们得到的冠军数量还是不能相比的,所以这只是刚刚起步,后面要走的道路还很长,挑战还会更激烈……所以我对棋迷们表态:“围棋有胜负,也有内容,每届比赛都有冠军,但优秀的棋手并不是每届比赛都有,我非常希望今后能下出精彩的对局。”

  不要放弃 尽管前路有更多失败

  ■ 以下摘自《并非尾声》之《不弃之子》

  从本因坊丈和的名言“棋可劫生,人生无法劫还”中感悟到一个道理:棋盘上有可弃之子,但在围棋的范畴内,没有可弃之人——从统领时代的棋坛霸主,到一个入门级的爱好者,只要他有兴趣下棋,在拈起棋子的一刹那,他们都是黑白世界不可缺少的一分子 ……

  回顾我走过的纹枰之路,有过获胜的无上快乐,也有过失败的极限折磨,就冲击世界冠军的那些经历而言,应该说磨难还更多一些。我知道很多关注我的棋迷为我失望过、伤心过,渐渐不再把我看作最值得他们期待的那个英雄……这是我可以理解的。也许我的天赋、我的性格注定能取得的成绩相当有限。但,我还是会对自己说:不要放弃!

  即使前方有更多的失败,也要努力前行;即使从此面对的,只有逐渐降低的台阶,那也要让那傍着山峰的晚霞映照我的全身,让我来细细品味这种壮观的美丽吧!

  当然,不可否认总有那么一天,我不再参加正式比赛,常昊的名字像很多前辈棋手那样会被归入“不活跃棋手”的名单。但,那绝对不是一种放弃,那只是另一种全新的启迪:常昊,你开始获得新的感悟吧!

  那一天,我的孩子应该已经长大了,已经用不着我操心半点;

  那一天,我应该可以换一个人生角度,和更多的人交流;

  那一天,我能和好友更频繁地相聚,完全抛开比赛的胜负,分享、回味一些人生的快乐;

  那一天,我也许和张璇两个人,去全国走走,不再作为一个棋手,而是一对寻常的游客;

  一旦抛开棋,感恩的心将充斥我的身躯——那一天,我还特别想做个普通的社会义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当然也想干大事,但是想想我除了棋,也没什么专业特长,所以还是做做小事吧)。

  这可不是凭空的想象,从六岁到现在,20多年时间喜欢围棋,浸淫于棋,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周围人太多的关怀和帮助,比如父母亲付出的艰辛,结婚后妻子分担的压力,尤其那几年特殊的时期,来自家人、老师、朋友、爱好者的关心。我最困难的时候,因为有了他们的关心,今天才取得小小的成就。另外,中国围棋发展至今,我们这一代棋手比以前陈老、聂老他们幸福多了,爱好者人数大大增加,关注度不断提高,我们有了不错的收入,不用为柴米油盐而烦恼……所以,当我超脱胜负职责的那一刻,我真的非常希望表达自己对社会的感恩之情,切切实实地做点什么。

  看似无棋,细细想来又无不同棋手的生涯息息相关。

  是的!此生注定我和围棋“不离不弃”,无法彻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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