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蒋文娟

　　6月初，一个消息震惊了围棋界，韩国围棋第一人李世石表示，将放弃所有的韩国棋战，也不代表韩国棋院参加任何世界大赛，直到2011年1月。值得中国棋迷关注的是，李世石表示他将继续作为贵州队外援，参加中国围甲联赛。　

　　今年26岁的李世石在韩国被称为不败“坏少年”，虽然他性格暴戾却连续19个月高居韩国棋手排名榜首位。谁会相信这么一位对棋如此投入的天才棋手将会挥手而别？李世石与中国联赛结缘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6月19日，与李世石相交六年的贵州百灵队领队张葵接受了《青年周末》记者的采访，谈话中，他向记者揭秘了李世石在中国的付出与收获。

　　李世石“停职”事件始末

　　4月20日李世石忽然宣布不参加2009年度韩国联赛，使韩国联赛乃至韩国棋院几乎陷入休克状态。“不参加韩国围棋联赛、不把在中国围甲联赛上所获奖金的5%上缴棋士会、不同意韩国棋院管理棋谱著作权、不参加韩国围棋联赛颁奖仪式。”则是韩国棋坛批判李世石的四大罪状。

　　5月26日，韩国棋院棋士会总会上韩国棋院常任理事曹薰铉九段代表理事会做了强硬的发言：“因为经济状况恶化，企业已经不愿赞助比赛。在这种局面下韩国围棋的第一人(李世石)不参加国内最大棋战的韩国联赛，势必给整个围棋界带来坏影响。”最后投票表决“是否应采取适当措施” 予以惩戒，结果86票赞成，37票反对，2票弃权而通过。这个投票成了李世石彻底宣布停职的导火索。

　　6月8日下午，李世石的哥哥李相勋七段代他向韩国棋院递交停职书，理由是“因精神上的疲惫，无法集中于对局”，停职时间为2009年6月30日至2010年12月31日。

　　据悉，韩国棋院将在7月2日举行理事会，商讨李世石停职事件。但是，目前张葵对《青年周末》记者透露：早在5月底，李世石已为停职做好铺垫。媒体猜测，事件仍有戏剧性妥协的可能性。张葵也表示，在没出现结果的时候，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结缘：认可中国围棋比赛环境

　　今年26岁的韩国棋手李世石连续19个月高居韩国棋手等级分排行榜首位，并保有国内国际各两项棋战的冠军头衔，在几乎所有的韩国赛事中均名列前茅，因而取代李昌镐成为韩国围棋第一人。

　　李世石毅然离开韩国围棋界，选择参加中国联赛，着实给韩国围棋界一个重创。有人说，让他坚持留在中国下棋的关键人物是贵州百灵队领队张葵。

　　张葵和李世石有着兄弟般的友情。面对《青年周末》记者的采访，他大方地承认李世石留在中国下棋有他的原因。他们相识6年，6年前的李世石刚刚成为世界冠军，在张葵看来，李世石是韩国百年不遇的天才。当年作为贵州队的领队，完全看中的就是小李的好成绩。“我们选择韩国外援是要增强实力，一定要选最好的，所以在大李(李昌镐)对中国不太感兴趣的情况下，我们首选的目标就是小李了。”

　　“李世石为什么能够一直坚持在中国下棋，是很认可中国的比赛环境吗？”记者问到该问题时，张葵肯定地说：“应该是这样。”

　　未停赛时，李世石每年基本有120盘正式比赛，平均三天一盘。作为贵州百灵队的外援，小李一年有30天要呆在中国。“一盘比赛3天，飞来，下棋，飞走。”张葵介绍李世石一年往返中韩之间至少十个来回。

　　每年年底，张葵就会围绕合同续约与李世石做一次交流，每次李都简单地表示明年没问题。“这里边有他对我们队的感情因素，还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拿过冠军，拿冠军大概也是他的一个心愿。每到年底续约时我会问他，今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说没有，我再问，明年的待遇上你有什么考虑？咱们双方有什么需要再交流的？这几点如果都没问题的话，就OK了。”

　　■印象：对棋的态度很厉害

　　李世石与贵州队签约时才二十岁。最初，有身边好友告诫张葵，小李性格暴戾乖张，是韩国的不败“坏少年”，“难伺候”。

　　有人给张葵举了个例子：当时只有三段的李世石觉得段位赛毫无意义，公开扬言有三段的段位对他已足够，他从此再不参加韩国的段位赛。这个举动最后让韩国棋院为他更改了规定。

　　然而五年过去了，张葵觉得李世石很好，“成绩很好，人同样很好”。

　　“外出比赛时，我们使用过各类交通工具，甚至六人乘坐一部松花江驰骋过两百公里，小李从未挑剔；饮食住宿，无论主客队安排，从未挑剔；拍照合影，无论同行或爱好者，无不微笑；遇见前辈、队友，无不躬身施礼。”在张葵印象中，李世石每次赛后到讲解大厅与棋迷见面，台下三五百名观众，手中各持扇子、书籍、本子、纸片要求签名，小李无一拒绝。

　　“棋盘前的李世石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一动也不动。”这是《体坛周报》围棋记者谢锐对李世石的印象。这几年，国内有李世石的比赛谢锐几乎都在现场。此前外界传说李世石“桀骜不驯，动不动就弃权” 的不良少年形象被谢锐全盘推翻。

　　“他人挺好相处的，至少在中国很有礼貌，说话很直率，敢说实话，很受记者欢迎。因为他愿意接受采访，跟他在一起比较愉快。”谢锐认为，作为一名韩国的80后棋手，小李的个性还是体现在棋上，他的棋“很有劲儿”，每一招都有“力感”，不像“温吞水”。比赛结束之后李世石的一个习惯是跟对手长时间复盘，双方一块儿把下过的棋从头到尾再摆一遍。“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他对棋的态度厉害。这点是中国棋手应该好好学习的地方，别光议论人家这怪那怪的。”谢锐说。

　　■前兆：提前给领队“打预防针”

　　早在5月27日晚，李世石从首尔飞抵北京，准备参加翌日的围甲联赛，在机场见到贵州百灵队教练张葵，他们在机场的咖啡厅边喝边聊。这一次张葵是打算和小李交待一下2009年的基本赛程，没想到小李一坐下就说：“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心情受到很大影响。今年我的状态将不会很好，我先和你们打个招呼。”

　　接着小李表示，此次回到韩国后，打算停职一到两年，不再参加职业比赛。“停职期间的比赛会非常非常少，作为一个顶级运动员，如果比赛大幅度减少，恐怕很难保证自己的状态，这一点希望俱乐部有所考虑。明年还能不能下围甲，很难说了。”李世石诚恳地对张葵说。

　　“为什么？”这是张葵的第一反应。

　　“很多事情，很难理解，想休息了。LG比赛对古力的时候，是我的实力问题，但是那时候我就已经没有什么下棋的心思了。”这是李世石的回答。

　　张葵说：“累了可以休息，但是超过三个月就是慢性自杀。一个顶级棋手一两年不下比赛，对于国家、个人、围棋项目是百害而无一益。

　　“我已经决定了。”李世石说。

　　“我很不愿意看到一个叫李世石的人不下棋。”张葵表示理解，却不能支持他的决定。

　　“我哥哥和太太也是这样说。现在的比赛，我已经抱着下一盘少一盘的态度了。明天，拼命也要赢一盘。”说完，他笑了。

　　■猜测：最关键原因暂时保密

　　尽管之前声明不谈他退出的事，但李世石最终还是对媒体说：“我其实早有退出的想法，这个念头想了好长时间了。为什么退出？有很多因素吧。最关键的因素我现在不好说，等时机合适了，我会给外界一个比较完整的答复。离开棋界后去做什么……想了很多，但都没确定。”这是李世石首次承认他退出棋坛“早有想法”。

　　“假设命题‘什么是最痛苦的’。姚明的回答应该是‘不能打球’。古力是‘不能下棋’。如果此问答成立，则李世石也如是。从围棋少年到并肩‘韩国二李’，李世石放弃比赛，我们逻辑上应该界定他是很痛苦的。先不急替他清算损失了多少银子，请先试图体会他的心情。”张葵曾在一份写给媒体的文字中表示，李世石如果不是发神经，那么必然是存有矛盾。有矛盾，就是双方，无意探求韩国方面的相关规则制度。但其制度是否健全合理，不容忽视。

　　“一个六岁就开始下棋，别的什么都不会的人，他要放弃这个职业；一个每天比赛的人，突然没赛可比。”张葵有些落寞地告诉《青年周末》记者：“像这样的人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绝不是草率的，绝不是仅仅因为个性，这应该是一个很郑重的决定。”但张葵说他不愿意探究这是什么原因。

　　■澄清：坚持中国比赛不是为钱

　　今年韩国联赛每场胜者的奖金为150万韩元(约合8250元人民币)，不及在中国联赛的1/10，难道是围甲赛场一盘棋10万人民币的诱惑让小李留在中国？

　　张葵否认了小李只认钱的说法。2004年，李世石与贵州队签约价码是8盘棋50万元人民币，不计输赢。后来李世石主动提出输棋也拿报酬实在不好意思，他说：“作为职业棋手，输棋还能获取报酬，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因此小李的酬劳后来调整为胜则9万人民币，败则为零。

　　再后来小李提出过一次加薪，当时是2006年12月，他说：“明年初，我将有两个世界决赛(对手分别为：尹俊相、韩尚勋)。如果我均能夺冠，我个人的世界冠军数量将再增加两个。我的商业价值也为此提升。俱乐部是不是可以考虑对我个人的报酬增加一点点。如果我仅拿到一冠，就不需要了。” 贵州百灵姜伟董事长答复：我们认可小李的实力。无需两冠，得一即可。结果是，小李在那年初拿了双冠。酬金于是涨到胜10万元，败为零。这个标准持续至今。

　　算下来，从小李 2004年正式入队，5年多出场四十一次，胜三十次。现正处于十六连胜中，累计获取报酬折合人民币只有293万。张葵给记者算了笔账：小李一年参加所有赛事大概能挣三四百万人民币，停职一年半，估计得损失500万。

　　最初，韩国棋院事务总长韩相烈的表态是：他如果要出战中国联赛，就由他去，不想阻拦。

　　而仅仅数天后的6月16日，韩相烈又举行记者招待会，公布了韩国棋院的正式立场，称李世石在递交了休职书的情况下，不具备参加韩国比赛的资格，也不具备参加中国围棋联赛的资格。

　　这一点，记者从张葵处获得了证实：“如果小李坚持休职，会影响明年我们续约。在休职期间去参加另一个国家的职业联赛是说不过去的。”不过张表示，今年已经签了约，肯定会下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