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报记者 陈均 朱轶  

　　0比1负丹麦，1比2负德国，现在荷兰队的晋级希望仅仅停留在理论上。输给夺冠大热门德国并不算意外，比分也还没有到难堪的地步，但这无论如何不是德国主帅勒夫赛前展望的那场“近二三十年来最激动人心的对决”，日耳曼战车仅仅上场溜达了几圈就将荷兰的晋级之路几近扼死……橙色军团怎么了？

　　荷兰队上一次无法进军欧洲杯还要追溯到1984年，此后每一届欧洲杯荷兰至少取得小组出线的成绩。而荷兰上一次遭遇连败也是1995年的事情了。有好事者发现，近20年的世界足坛弥漫着一个魔咒，即世界杯亚军在两年后的欧洲杯都无法小组出线，1994年的意大利、2002年的德国、2006年的法国无一幸免，现在荷兰似乎也蹚入了同一条河……用宿命论解释眼下荷兰的萎靡，这显然不够理性。实际上，眼下这支荷兰队在几天前还是欧洲杯的夺冠大热门之一，世界排名第三，但短短几天他们变得什么都不是，有的只是让全世界感到刺眼、让他们武功散尽的内讧。

　　魔咒？人祸！

　　在哈尔科夫这个冰凉的夜晚，几乎所有的荷兰人都耷拉着脑袋，脸上写满了痛苦，曾经满腹的自信也只能暗自咽下。

　　相比悬殊不大的比分，橙衣军团对阵德国的表现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惨败。“没有有效的配合，没有犀利的进攻，甚至没有努力的防守。”欧足联官网形容这支荷兰队有点“魂不守舍”。

　　欧洲杯开赛前，这支球队是荷兰媒体眼中夺冠的大热门，甚至在那些挑剔的荷兰足球名宿看来，这支球队也应该比两年前更进一步。“球队里有16名球员参加了南非世界杯，而且从年龄结构看，现在的荷兰队更多一份成熟。”范布隆克霍斯特说，现在的荷兰队更配得上冠军。

　　这位前荷兰队队长的依据并不复杂：范马尔维克沿用的主力阵容几乎与两年前没有太多的改变，更重要的是，球队还拥有英超最佳射手范佩西、德甲最佳射手亨特拉尔以及荷甲最佳射手吕克·德容，这三位前锋在刚刚过去的赛季中打进了117粒进球，是西班牙锋线组合的两倍之多。

　　就是这样的一支荷兰队丢掉了小组赛首场比赛，所有人在惊愕之余，荷兰媒体反应最为迅速，急急地开始清算和主帅范马尔维克的旧账，迫不及待地抨击球队。

　　欧洲杯开赛前，荷兰队内就暗流涌动。亨特拉尔公开表达对自己出任替补的不满，“说愤怒都不能恰当来形容我的感受，老实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成为头号前锋。”极有可能最后一次出战大赛的范德法特面对“当替补有啥想法”的问题时，扭头就走。亨特拉尔干脆拒绝出席新闻发布会，原因很简单：德甲金靴怎能是范佩西的替补。

　　一开始，范马尔维克竭力掩饰球队的矛盾，但不敌丹麦让内讧更为激烈。“现在的气氛确实和2010年世界杯不同了，我们首场比赛输球了，所以这是很正常的。”斯内德在接受荷兰《共和日报》采访时半公开地揭示了球队各自为战的状态，“我们没有义务为了在一起踢球和赢得比赛就成为朋友。”

　　范博梅尔表现不佳也让包括德容在内的不少荷兰队员不满范马尔维克任人唯亲(范博梅尔是范马尔维克的女婿)，甚至连库伊特也开始公开表达出任阿费莱替补的愤怒，“的确，我非常失望，其实这是所有非主力球员的内心真实想法。”范德法特同样无法理解自己远离主力阵容，甚至直言自己在球队中的感受就像“一条拼命想从笼子里出去的狗”。而罗本则被队友指责太独。

　　22人的球队，多达9人参与了内讧。仅仅就这一点而言，荷兰队就不是一个团队，他们只是一群极其天才又极其自以为是的人。

　　丢掉比赛，濒临出局，这样的结果让荷兰球员无地自容。“我要为在2012欧洲杯中发生的一切向所有人道歉。”斯内德说这是很难接受的结果，“我们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觉得是我们让德国人取胜了。”

　　对于能否小组出线，连罗本也把希望之光投给了德国队(微博)，“如果德国队(微博)履行自己的体育精神，我们又能两球击败葡萄牙，那球队仍可以出线。但我们需要依靠德国队(微博)，这令人感觉很不好。有某些时期，我们没有处于合适的位置。”

　　当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时，荷兰队才慢慢开始清醒，或许已经晚了。

　　两年，自由落体般坠落

　　“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两年前进世界杯决赛的那支荷兰队了。”面对如今生不如死的出线境遇，主帅范马尔维克赛后脸色铁青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仅仅两年，一支充满效率和才华的荷兰队就沦为各自为战乌合之众，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自由落体般坠落？

　　一直以来，就算是世界杯冠军的受欢迎程度也未必能超过荷兰。这个风车之国贡献了众多伟大的球员，他们有着与众不同、美妙的踢球方式，愉悦所有人的感官。不管它有多少令人惊叹的天才球员，甚至还有着独树一帜、美得迷人的足球理念，对于局外人而言，荷兰队总是在大赛中失败。

　　2010年在南非，范马尔维克的荷兰队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开大合地注重进攻，略有丑陋的他们注入了实用主义。“我们有着强大的进攻能力，同样我们也有着整体的防守，这是成功的基础。”当时范佩西和他的队友一样笃信他们是用才华追逐效率，这才有可能走得更远，更重要的是球队在不为人看好的情况下空前团结。

　　在南非的那支橙衣军团没有了范尼，也缺少范德萨，整支球队没有以往璀璨的光环。

　　就在那个赛季，斯内德率领国际米兰夺得了意甲和欧冠双冠王，罗本在拜仁慕尼黑找回春天，但大多数球员并非处于职业生涯的高峰。相反，范佩西因为友谊赛受伤长达5个月；亨特拉尔在AC米兰无法得到主力位置，仅仅出场20次；范德法特则在皇家马德里失去了位置；德容和所在的曼城也在联赛中游拼杀。

　　这样一支星光略显黯淡的球队却在南非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光芒，即便当时它曾被一向挑剔的荷兰媒体诟病为“丑陋足球”，但荷兰队还是依靠整体一路杀进决赛，最后屈居西班牙队之下，拿到了世界杯亚军。

　　在随后的两年里，继续留任的范马尔维克却无法束缚麾下球星日渐膨胀的个人主义。斯内德一直是国际米兰的核心，但屡屡因为不满个人位置和球队教练成为话题人物；亨特拉尔和范佩西逐渐找到了进球的感觉，成为各自俱乐部的头号球星；范德法特也在热刺找回了昔日统帅中场的感觉，但一旦坐上替补席，他总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在欧洲杯预选赛中，球队打得顺风顺水，以小组头名顺利出线。相比对手薄弱的预选赛，荷兰队在与强队的友谊赛中却并不占优。0比3不敌德国队(微博)，0比0战平巴西队，但这都不妨碍荷兰队球员的自信心过度膨胀。在预选赛后半段，荷兰队的球员们就已经开始为争夺主力位置互相埋怨。

　　被分在欧洲杯的死亡之组，荷兰的明星球员们一开始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出线似乎顺理成章，不过他们却始终无法凝结为一个整体。“这支球队纵然拥有再多的天赋和才华，但还是在那些膨胀的私欲中灰飞烟灭。”荷兰《电讯报》直言，两年的时间里，橙衣军团一直在透支世界杯亚军的光环，球队的整体也在明星球员的党同伐异中逐渐缺散。

　　“如果荷兰队没有进四强，我们也一直支持范马尔维克，他不会下课。我们着眼的是未来，荷兰队每届大赛都在坚持自己的风格和特点。”荷兰足协主席范奥斯特芬还在为范马尔维克打气，但现在这支面目全非的荷兰队却离胜利和成功越来越远。

　　内讧，荷兰的标志？！

　　英国足坛名宿莱茵克尔对于荷兰有过这样的评价，“别担心荷兰人，因为他们总会自己把自己废掉。”听上去，内讧早已是荷兰队的代名词。

　　荷兰队的内讧史大可追溯到遥远的1978年世界杯。当年荷兰头号球星克鲁伊夫因为挥霍无度而经济拮据。作为全民偶像，他希望女王能够为其减免税款，但税务当局公事公办，外加和足协素有积怨，最终克鲁伊夫放弃了为国效力的机会。另一位球星范哈内亨则因为得不到主力位置拒绝出征。缺少了两大球星的荷兰在决赛中被阿根廷击败……

　　1990年世界杯，“荷兰三剑客”联手逼走了主教练利伯莱格兹；4年后，古力特对主帅艾德沃卡特不满，随即退出国家队了事；1996年英格兰欧洲杯，戴维斯辱骂主帅希丁克被除名；2004年葡萄牙欧洲杯，戴维斯和范博梅尔、范尼殴斗；2006年德国世界杯，范尼与主帅巴斯滕剑拔弩张，落得被雪藏的尴尬……

　　每逢大赛，荷兰队内都不消停，某种程度上，是荷兰人自己搞砸了这一切，那么荷兰人内讧的根源到底在哪？

　　一直以来，荷兰队中都存在着种族矛盾，从古力特、里杰卡尔德的时代到戴维斯、西多夫担纲的国家队，白种人和有色人种(苏里南人)互不买账，球队很容易就分裂成两个阵营，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会按照肤色就座，黑白分明。

　　黑人球员戴维斯就曾透露，“我和他们(白人球员)连多说一句话都嫌烦。”2003年，踢了多年主力的黑人前锋克鲁伊维特突然被主教练艾德沃卡特放在了板凳席上，因为他身后的白人球员科库、斯内德根本不愿意给他传球；2004年这位荷兰历史上进球最多的前锋干脆没有去参加欧洲杯……当然，白人球员和苏里南球员的矛盾不止是不传球、不说话那么简单。同样是在2003年，戴维斯和范博梅尔在更衣室打成一团，范尼也跳入战团，只为他和范博梅尔都是白人。实际上，就连荷兰足坛巨匠米歇尔斯也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苏里南球员，荷兰媒体透露，他对黑人球员明显粗暴得多。

　　抛却种族隔阂，荷兰队内的帮派林立也骇人听闻。阿贾克斯、埃因霍温和费耶诺德并称荷甲三大豪门，过去没有在三大豪门效力过的球员很难得到国家队的钦点，即便加入了国家队也只能沦为跑龙套的角色，著名射手马凯就是一个例子。三大豪门看不起其他球队的球员，三大豪门之间也势同水火，斯内德和罗本关系素来不睦，因为一个来自阿贾克斯、一个来自埃因霍温；就连同样肤色的古力特和里杰卡尔德也为一个队长袖标闹得不可开交，其背后折射的是费耶诺德和阿贾克斯两大豪门的壁垒森严……

　　如今随着苏里南球员在国家队中势力渐微，种族矛盾已经无法成为更衣室里的主旋律，而国家队首发阵容的球员也都基本来自海外俱乐部，荷甲内部矛盾失去了滋生的土壤，问题是荷兰队的内讧依然抢眼。在2008年欧洲杯、2010年世界杯球队内部相安无事之后，2012年之夏的内讧成为了荷兰队最大的敌人，看上去橙色大军的内耗已经不是种族矛盾或是俱乐部帮派矛盾可以简单解释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