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讲，踏入波兰国境线的那一刻，有个地名总是无法忽视：奥斯维辛。就像您来到南京，都要前往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凭吊一样。半个多世纪以前，奥斯维辛和南京一样，曾是“死亡”的代名词。如今，任何人踏入这些地方，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和心中的哀伤都无法抑制，当记者把思绪调整回半个多世纪之前，心中那种纠结的情绪就更是强烈。走出奥斯维辛集中营与走出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一样，人们心中都会有两个字在强烈地重复——和平！ 

　　扬子晚报记者 张 昊 波兰华沙专电

　　路上，无心顾及窗外风景

　　事实上，参观奥斯维辛集中营，根本不像是一次旅行，更像是一次修行。因为从走入大门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被紧紧揪着，想到曾在电影、书本里见识的一幕幕，即将出现在眼前，全身的毛孔都不由得一紧。奥斯维辛集中营，半个多世纪已被太多人拜访，这里很肃静，并不应该被当做新闻报道。但在访问这里之后，如果不说些什么或写些什么就离开，那就对不起在这里遇难的人们。

　　记者先从华沙到克拉科夫，再转乘小列车抵达终点站：奥斯维辛小镇。这个小站很简单，却很眼熟，人们可以经常看到纳粹火车将一车车犹太人运到这里的场景。而只要踏上这个月台，就几乎没有离开。

　　路上，只有不见边际的森林。越是靠近奥斯维辛的地方，树林就越发密集，没有房子，没有公路，更没有人烟。记者也无暇顾及窗外风景，心中充满了紧张，因为即将亲眼见到世界闻名的人间地狱。

　　毒气室，地狱有这里惨吗？

　　著名的1号集中营，已将原先的大门，改到了中间牢房这边。不过为了感受当年走入集中营的人们的心情，我决定从老大门开始。

　　进了门，就是分路口，70年前“死亡天使”约瑟夫·门格勒医生在这里恭候所有人，没有利用价值的去左边，身体好的去右边。左边是毒气室，右边是牢房；左边是死亡，右边是磨难的开始。

　　占地数百平方米的毒气室，只有一个狭小的入口，没有窗。当年纳粹以“洗澡”为理由，哄骗无数人走进了这道死亡之门。然后关上，从屋顶的小洞投放剧毒气体——齐克隆B。15分钟后，门打开了，人间最惨不忍睹的景象出现在面前：刚才进去的人像突然被什么抽去了全部生气，尸体木头般一个紧贴着一个站立着，所有的尸体面目极其狰狞可怕，浑身青紫、伤痕累累。窒息的痛苦和本能的相互撕扯使他们缠成一个拉扯不开的大肉坨，尸体堆成金字塔形，这是由于人们都想挤上唯一的通风口，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而形成的。

　　70年后的今天，门口的一段话让人心情沉重：为了尊重死者，请保持安静。于是，所有的参观者都紧闭着嘴，这是表达对死者的尊重，也让人仿佛有了种毒气室依然有毒的错觉。毒气室的隔壁就是焚尸间，尸体在进入焚尸炉之前被最大限度地利用，毛发织成地毯、皮肤做成灯罩、脂肪做成肥皂。甚至在焚尸后，骨灰还被卖给农民当肥料。导游用平静的声音讲解着，触动的却是灵魂的底线：人性。

　　还有一些参观者注视着毒气室和焚尸炉，开头他们表情茫然，因为他们不晓得这是干什么使的。然而，一看到玻璃窗内成堆的头发和婴儿的鞋子，一看到用以关押被判处绞刑的死囚的牢房时，他们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浑身发抖。

　　临刑前，绝望的恐惧

　　走入1号集中营大门，超过十公顷的地方有十几幢楼房，参观的人群来来往往。但没有人嬉闹，没有人大声说话，参观者默默地迈着步子，先是很快地望上一眼；接着，当他们在想像中把人同牢房、毒气室、地下室和鞭刑柱联系起来的时候，他们的步履不由得慢了下来。

　　11号楼被称为“死亡之楼”，因为在11号楼与10号楼之间有一堵墙，这里是纳粹枪毙犯人的地方，而在枪毙之前，犯人都会被关到11号楼的一层，行刑之前还会在11号楼宣读判决书。如今，这堵墙前面的地面上，摆了许多蜡烛、鲜花，还有一串千纸鹤。缅怀先人，警示世人。如果说开阔的11号楼和10号楼之间的空地，只会让人痛心，那么走进11号楼，所能闻到的只有死亡的气息。

　　地下室是注射药物致死的地方，黑不溜秋的房间，只有半截窗户透着一点点光亮，不必回想当年，这个房间就能让人明白什么是毫无生气。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尽头的一个房间，被砖头分成了数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占地不足一平方米，“这是站死的地方。”导游低声解释，每个格子会站4个人，蹲不下去，跳不起来，直到犯人筋疲力尽，站着死去。

　　奥斯维辛集中营，与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虽有建筑模式上的不同，但给人心灵最深处的震撼都是一样的。巧合的是，当记者走出这两个人间地狱的时候，迎来的都是那一抹迎接和平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