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卢

　　对于中国足球，米卢是个绕不过去的人物，对于世界杯也是一样。即使现在，65岁，他依旧在世界杯的轨道内，将作为塞尔维亚教练组成员，出征南非。关于世界杯，关于中国足球，关于自己，过去的，现在的，以前不曾说过的，他通过《全体育》向中国球迷敞开心扉。此时，他人在卡塔尔，作为该国世界杯申办大使，忙碌着。

　　(A=全体育  B=米卢)

　　A：开普敦的世界杯抽签仪式您参加了吗？

　　B：当然，这样的场合我从来不会错过。我遇到了很多老朋友，里皮、卡佩罗、邓加、佩雷拉，当然，还有我的老乡、塞尔维亚主帅安蒂奇和加纳主教练米奇。对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和米奇说话了，呵呵。

　　A：因为您已成为塞尔维亚教练组的一员？

　　B：我并不是教练组成员，和他们也没有合同。因为我和安蒂奇是好朋友，所以在他的要求下，我只给他提点建议。我以前的助手胡里奥会直接参与到他们的工作中去。米奇也是我的老朋友，我在中国执教时，他在北京国安作助理教练，给我推荐了徐云龙、杨璞和邵佳一。他和安蒂奇现在都有点郁闷，他们俩来自一个镇子，离我住的拜伊那巴斯塔只有20公里。世界杯上，他们要成为对手了。

　　A：抽签结果出来了，您的总体感觉如何？

　　B：各个组的实力都比较平均吧，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死亡之组，各组实力较强的队伍基本上都能够顺利出线，强队不会过早狭路相逢。好戏应该随着比赛的进行慢慢开始。

　　A：那么，请您分析一下各个小组的形势如何？很多人认为分在A组的法国人运气不错。

　　B：是啊，可别像02年世界杯那样就好。A组里法国和乌拉圭是我认为最有把握出线的两支队伍。法国队有亨利领衔的一帮高龄球星，也有几个新人，虽然戈米斯这样的新人还不足以肩负重任，但那些老人却是经验丰富，因此出线不会成为问题。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东道主，南非队肯定不甘心小组赛即被淘汰，他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乌拉圭队有弗兰和苏亚雷斯，实力应在南非之上。相对弱势的是墨西哥，四支队伍里我当然最支持墨西哥，那毕竟是我的第二故乡，而且主帅阿吉雷还是我的得意门生，但客观上讲，如今的墨西哥队确实青黄不接，他们想突出重围，难度比较大。

　　A：您曾经的对手许丁茂说韩国队至少进16强。

　　B：我同意他的观点，还记得2000年亚洲杯我们曾经两度交手，他是一个不错的教练。今年4月份我在伦敦观看了韩国对塞尔维亚的友谊赛，韩国队0：l输了，但他们踢得相当好，经过几次世界杯，韩国队日趋成熟。另一支能够出线的队伍不用说，当然是阿根廷。阿根廷与尼日利亚在1994年世界杯和02年世界杯都曾交过手，都是以阿根廷的胜利告终。记得1994年世界杯，与尼日利亚的比赛，马拉多纳当时禁赛。这次他要作为主帅上场了，可别再次禁赛，呵呵。现在的尼日利亚人更加无法和阿根廷队抗衡了，毕竟不是卡努那一代了，我只是希望梅西不要太累，上次在德国他的表现并不如人们期盼的出色，因为过多的比赛已经把他累垮了。

　　A：您觉得马拉多纳做教练会像他当球员时那样成功吗？

　　B：他正在路上，而终点便是一名伟大的教练。这段路并不好走，做球员时，他单枪匹马连过数人；一个成功的教练却不能只靠一己之力。我相信，他拥有别人无法比拟的天赋和对于比赛的理解，他需要做的是约束自己的脾气。特别是面对阿根廷这样一支球队，更衣室里都是大腕。

　　A：几乎所有人都说C组是最没有悬念的一组。

　　B：英国人如果发挥好了是能够进决赛的，何况他们现在有一位优秀的教练卡佩罗，那是我的老朋友。找他作主帅，是英国人最近这些年来做的唯一一个明智的选择。美国队在联合会杯上的表现非常出色，他们的实力并不很强，但美国人赢在心态。每次世界杯对于美国人来说，就像一个狂欢的节日，他们到舞台上表演，表演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都玩得尽兴。

　　A：您现在是塞尔维亚的支持者，那么是否意味着您和安蒂奇联手一定能够战胜老乡米奇呢？

　　B：希望如此吧。不过说句实话，如果作为一个局外人来看，加纳和塞尔维亚队实力相当，谁能出线真的很难说。塞尔维亚队拥有一批出色的球员，比如维迪奇，斯坦科维奇，伊万诺维奇等人，他们在小组赛里以第一的身份出线足以说明问题，要知道小组对手并不弱。而加纳有埃辛、蒙塔里等人，几乎所有球员都在海外效力。他们之问肯定是一场恶战。德国战车应该不会过早地停下脚步，这仿佛是一个真理。

　　A：您认为日本队也会和韩国一样进入十六强吗？

　　B：我不这样看。E组在8个小组里算比较艰难的一组了，因此日本人要想出线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荷兰队和丹麦队是宿敌，他们之间的交手会比较有趣。不过，我认为荷兰队的胜算更大吧，有范佩西、斯内德和罗本，荷兰队的攻击力很强，小组赛他们八战全胜。而喀麦隆和丹麦之间会争夺第二吧，喀麦隆虽然不复当年之勇，不过埃托奥等人还是具备威胁的。

　　A：您如何看待F组中卫冕冠军意大利人的命运？

　　B：我不大喜欢这支队伍，06年世界杯意大利也不是踢得最出色的球队。意大利在四分之一决赛里很可能遇到西班牙，我更看好西班牙。F组里第二个出线的应该是巴拉圭，他们在小组赛中打得很漂亮。

　　A：G组被公认为所谓的“死亡之组”。

　　B：虽然艰难，我认为也没有什么大的悬念。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科特迪瓦，他们可能会令人眼前一亮。德罗巴是我非常欣赏的球员，我认为他很可能率领科特迪瓦队创造奇迹，葡萄牙人想在这组出线有点难度。巴西队出线是毫无疑问的，很多人说朝鲜可能会左右局势，我不这样看，他们毕竟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比赛，光有斗志是不够的。

　　A：巴西队主帅邓加上任以来一直因为保守而被人诟病，您怎么看？

　　B：保守？那我问你，他是否一直在赢球？是否进了世界杯？答案是肯定的。永远比对手多进一个球，这就是教练追求的，有什么不对吗？我们只能说他很聪明。

　　A：H组有您曾经执教的洪都拉斯队，您觉得它们进入16强的机会大吗？

　　B：这次世界杯上，塞尔维亚是我第一支持的球队，而洪都拉斯排在第二。为什么？因为这支队伍里，三分之二的球员是我曾经选拔的。虽然离开了，但当时我把他们带进了第二轮，完成了任务。不过，世界杯上他们只是来体验一遭吧。西班牙和智利估计可以顺利出线。

　　A：您心目中的八强是那几支队伍？

　　B：法国、阿根廷、英格兰、德国、荷兰、意大利、巴西，最后一个名额很难说，西班牙和科特迪瓦交手，我难以评判结果。刚才就讲过，科特迪瓦很可能带来惊喜。他们的教练我也认识，哈利尔霍济奇效力波斯尼亚俱乐部莫斯达时是我哥哥米勒什的弟子，我们在开普敦一起喝咖啡来着，比较内向的人，也很精明，他的手上一副好牌，但从不张扬。

　　A：看来您最看好的仍然是传统强队？

　　B：当然，我经历了许多次世界杯，那些笑到最后的肯定是具备悠久的夺冠历史的队伍，底蕴深厚，经验丰富。像2002年世界杯那支韩国队的经历很难再上演，而且，你看至IJ2004年欧锦赛冠军希腊队后来有何作为吗？意大利的铁桶阵和德国战车的僵硬是不好看，可最终胜利的往往是他们，而不是踢得疯狂的荷兰人。

　　A：四强的队伍呢？

　　B：法国队的实力无法媲美正当盛年的英格兰人，善于进攻的荷兰人碰到强调防守的邓加很难找到突破口。阿根廷和德国必然是一场艰难的比赛，如果阿根廷人遇到的是其他队伍，我觉得他们的胜算会很大，唯独和德国队交手却是凶多吉少。而意大利队无论是碰到西班牙还是科特迪瓦，我都不大看好他们。

　　A：也就是说半决赛会在英格兰和巴西、德国和西班牙或者科特迪瓦之间进行？

　　B：是的。到这一步就更难预测了，比赛打到这个时候，各支队伍都会出一些问题，比如伤病。按照球员的实力来说，巴西队比英格兰具备优势，但英格兰队等待奖杯的时间太久了。也许他们会超水平发挥。如果是遇到西班牙，德国人会踢得比较艰难；而如果是科特迪瓦，德国人赢得会容易些。当然，我觉得，科特迪瓦人也早就该创造奇迹了。

　　A：那么您为这几支队伍中谁最有冠军相？

　　B：我千万不要成为贝利呀！现在预测冠军还为时过早，进入四强的队伍，英格兰、巴西和西班牙都有可能吧，最后的成功要看他们那时的状态和运气。

　　A：如果您能够从32强中选择一支球队执教，您会带哪支队伍？

　　B：4年前我就说过一一英格兰。有一代最好的球员，却等得太久。距离上次捧杯有44年，就像中国人等待进入世界杯一样。将最优秀的人放在最恰当的位置，鲁尼、杰拉德、兰帕德、科尔都能发挥出最佳水平。这是一支充满活力的强大的队伍，我希望他们这次能够如愿以偿。

　　A：如果能在这32支球队中选择队员。组织成一支最强的队伍，您心目中的11人是哪些？

　　B：阵型是433,守门员罗热里奥，后卫线上是科尔、马科斯、维迪奇和阿尔维斯，中场是哈维、埃辛与伊涅斯塔，锋线上是梅西、德罗巴和卡卡。

　　A:四年一个轮回，您的一生基本被世界杯贯穿，还记得第一次看世界杯吗？

　　B：那是1958年，我14岁。大哥米勒什和二哥米洛莱德代表南斯拉夫国家队在瑞典参加世界杯，米勒什是主力，米洛莱德是替补，而我负责给他们擦球鞋，当他们的小跟班。那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在世界杯球场上踢球就好了。不过我心里清楚，自己的技术和他们相比差得很远，估计没戏。

　　A：那您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自己的世界杯梦想就要实现了？

　　B：1982年，我去西班牙看世界杯。当时我是墨西哥俱乐部浦马斯的主教练，而且兼职国家队主帅。那一刻，我就想着有一天我会率领墨西哥队打世界杯的。4年后我如愿以偿。

　　A：当球员时，您踢什么位置？

　　B：我们那时候跟现在还不大一样，就算后腰吧，教练告诉我，我的任务就是拦截，我就像中国队的李铁。那时，我的技术一般，但战术意识很好。

　　A：您率领不同的队伍打了300多场国际比赛。有没有印象特别深的？

　　B：太多了，我记得很多比赛。指挥的第一场在墨西哥的蒙特雷，墨西哥国家队和一支俱乐部队交手，那是1983年1月25日，我们1：0获胜。2001年10月7日，在沈阳，中国队1：0击败阿曼，获得世界杯出线权，我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A：您认为一个成功的教练要具备什么条件？

　　B：呵呵，必须出生在拜伊那巴斯塔，开个玩笑。我想应该有激情、领导能力、对比赛的嗅觉以及很强的学习能力吧。

　　A：做了教练后，有没有打过退堂鼓？

　　B：1977年，我带领浦马斯队到中国北京比赛，那是我第一次来中国。回到墨西哥后，连续几个晚上我都失眠，那时我非常紧张，以为是比赛的压力让我难以入睡，于是怀疑自己能否当个好教练。为此，我还特意看了心理医生。结果他说失眠是因为倒时差的缘故，我恍然大悟。现在想想，这个医生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如果他没有问我是否刚刚旅行归来，把一切归结为简单的时差问题，我很可能已经不会在这里接受你的采访了。

　　A:四年一个轮回，您的一生基本被世界杯贯穿，还记得第一次看世界杯吗？

　　B：那是1958年，我14岁。大哥米勒什和二哥米洛莱德代表南斯拉夫国家队在瑞典参加世界杯，米勒什是主力，米洛莱德是替补，而我负责给他们擦球鞋，当他们的小跟班。那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在世界杯球场上踢球就好了。不过我心里清楚，自己的技术和他们相比差得很远，估计没戏。

　　A：那您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自己的世界杯梦想就要实现了？

　　B：1982年，我去西班牙看世界杯。当时我是墨西哥俱乐部浦马斯的主教练，而且兼职国家队主帅。那一刻，我就想着有一天我会率领墨西哥队打世界杯的。4年后我如愿以偿。

　　A：当球员时，您踢什么位置？

　　B：我们那时候跟现在还不大一样，就算后腰吧，教练告诉我，我的任务就是拦截，我就像中国队的李铁。那时，我的技术一般，但战术意识很好。

　　A：您的一生面临很多挑战，最大的是哪一次？

　　B：执教中国队和哥斯达黎加是压力最大的两次吧。中国人口13亿，这么多人看着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44年以来的一个梦压在肩头，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人们期盼的眼神。接手哥斯达黎加队备战世界杯，时间很仓促，而且那也是一支从没见过外面世界的队伍。

　　A：今年国庆节，您被中国的《环球时报》评选为影响中国的60个外国人之一，和迈克尔·杰克逊排在一起。

　　B：荣幸之至！中国人给了我最多的笑容，我为曾经让他们感受到足球的快乐而骄傲。每次回到中国，我欣喜的感觉难以言表。

　　A：当然，直到现在，有很多中国人喜欢您，也有很多人说您是个骗子。

　　B：我不可能取悦所有人。我知道，很多人说我随意、自由散漫，但这就是我的性格，也没有想去改变。今年我65岁了，要改也太迟了吧？

　　A：在中国执教时，您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B：没在北京买套房子，呵呵，看看北京现在的房价，亏了。直到现在，每每回想起在中国的日子，世界杯上一球未进都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A：中国足球正在抓赌，您听说了吗？

　　B：听说了，但那并不是我所关注的。前些年回中国时，我还会去看联赛，看中国队的比赛，现在好像什么都看不懂了。2002世界杯到今天，我不知道中国足球在这7年里是如何发展的。会有人因为赌球而进监狱，那么是否有人应该为足球的倒退而被判有罪呢？

　　A：您昔日的弟子们都成长起来了，很多人作了教练，小有作为。

　　B：我祝他们好运。希望他们能够多出国看看，去那些豪门俱乐部学习。中国人最缺乏的就是走出去，坐在家里看电视是无法成为一个好教练的。语言不通不是问题，他们都还年轻，学习语言并不困难。他们这一代真正成为中国足球的栋梁时，也许中国足球能够真正在世界足坛上占得一席之地了。

　　A：您的一生都在漂泊，哪一天才能停下脚步呢？

　　B：但愿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吧。只有在旅途中，我才感受到生命的意义；生活中有了足球，才让我时刻充满激情。

　　A：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遍，您有想删除或者修改的一段吗？

　　B：也许我的人生并不完美，但我接受我曾经拥有的和现在拥有的一切。假如真的能够重来一遍，我想我在面临各种抉择的时刻所做的会和以往一样。博拉就是博拉。

　　A：您会写自传吗？如果写，扉页上写什么？

　　B：也许会吧，不过我的经历太多了，我也不愿意触及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如果写的话，扉页上我会写一一感谢上帝宠爱我。

　　A：您希望人们如何评价您？

　　B：他是一个传奇。

　　A：如果用三个形容词形容自己？

　　B：聪明，敏感，重感情。

　　A：最后恭喜您刚刚作了岳父。女儿大婚，您哭了吗？给她什么忠告了？

　　B：婚礼前一个晚上，我哭了。看着身披婚纱的她，我突然感觉自己真的老了。23年前她出生时，我也曾激动得落泪。说句实话，我觉得她结婚有点早。不过，年轻人的事情总要他们自己做主，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为她准备好我能做到的一切。墨西哥女陛比较传统，以后她会生孩子，做母亲。我不会苛求她什么，只希望她能够幸福。

　　A：那么，您面对的下一个挑战将是什么呢？

　　B：世界杯或者回到中国吧。我会去看非洲杯，也许那是世界杯前获得工作的最后机会了。至于回到中国，很多中国人问我中国足球什么时候才能走出低谷，我告诉他们，答案是博拉回归的时候，呵呵。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当成玩笑。

　　(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