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强：永不平静的橙

　　当荷兰队的一切都在安静进行着、当荷兰队在团结地参赛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夺冠热门。

　　除了他们自己。

　　不断地辩论，不断地猜疑，又不断地妥协。这是宗教改革中卡尔文教派留给荷兰人最大的民族特质。在足球场上，卡尔文的身影也无处不在。

　　基地在洛桑，小组赛赛地在伯尔尼，欧洲2008的橙色足迹，和五百年前卡尔文在瑞士宣教的轨迹，出现了一种历史性重合。哪怕是在对世界冠军意大利的幸运又酣畅淋漓胜利后，卡尔文依旧伴随着这古怪可爱的橙。

　　在欧洲乃至世界的许多足球地区，橙色荷兰往往会是人们的第二队，因为美妙橙色象征着美妙足球。不论他们在大赛上成绩如何，荷兰队总有着浓烈的唯美主义色彩，似乎总和功利的唯胜利论足球绝缘。

　　然而不论橙色如何的美妙，没有杂质的橙色又总是让人怀疑的，怀疑得最厉害的人往往又是荷兰人自己。荷兰《足球周刊》的主笔范赫斯特在本届欧洲杯开始前给我的一封邮件里，不经意地提到：“这届荷兰队似乎太团结、对主教练的战术太支持，所以荷兰媒体有一种对荷兰队走中庸路线的担忧……”

　　仅有的两个唱反调的老将，范博梅尔和西多夫，主动把自己排除在国家队之外；范尼和范巴斯滕有过节，可是主教练一开口，皇马金靴立即被招安；斯内德曾经表示过对战术的怀疑，还有关于他训练中跟范佩西斗殴的说法，只是荷兰媒体舆论攻势未起，当事人就出面辟谣。

　　一切是如此的平静顺利，于是荷兰人自己坐立不安了。六月四日的荷兰媒体一次民意调查显示，48%的荷兰人认为球队无法从死亡之组突围。荷兰夺冠希望有多大？“没人考虑这个，”范赫斯特说，“我们进入淘汰赛的机会都不大。”

　　他们仿佛是天生的悲观者，有历史学家分析，这跟荷兰的社会渊源和意识形态相关，只是“天鹅”范巴斯滕也没能让同胞增添多少信心。作为一位传奇球星，范巴斯滕已经有了他橙色历史地位，但作为主教练，荷兰人觉得范巴斯滕更是一个意大利人。

　　“他竭力想平衡荷兰足球的进攻本性与团队战术，”澳大利亚队主教练荷兰人维尔贝克说过，“范巴斯滕足球理念里，能找到太多卡佩罗的思想。只是荷兰队永远不应该受制于战术体系，否则这支球队只会在缩手缩脚中输球。”2006年世界杯上的“淤死”，让范巴斯滕的执教能力遭到普遍怀疑。

　　他一上任就制订433，只是除了左路罗本以外，荷兰并没有更多边锋。范尼也不适合433。于是欧洲杯前，范巴斯滕的战术改为4231，让罗本、范德法特、斯内德和范佩西这一众天才支撑范尼，同时又用双后腰来补强羸弱防线。萨基很反感这双后腰，认为范巴斯滕是在放纵前场攻击手们的委曲求全。范巴斯滕很想用橙色攻击力创造神话，但他也不愿放松后防体系。

　　或许巴斯滕也没想到，他的双后腰和前场攻击群，一开场就搅晕了慢热的意大利中场，30年来首次对意胜利，来得如此迅疾澎湃，和他的平衡路线完全不同。荷兰在不经意中，绽放出了最耀眼的橙色。

　　这场胜利给世界杯冠亚军挖了一个更大的坑。橙色更明艳了，荷兰人却更不安了。他们马上意识到，重温20年前的欧洲冠军美梦并非痴谈，于是他们有了更多激辩的话由：如何面对法国，如何使用即将复出的罗本和范佩西，前场四个左脚将是否平衡，后卫怎样把球更快地交给中场。

　　卡尔文在天上微笑。永不安分，永不平静的橙，或许印证了克鲁伊夫的足球理念，“创造强于破坏”。橙色从不停止辩论，而这正是他们创造力生生不息的源泉。

　　(颜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