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工作分工的原因，我跟队采访中国队的机会并不多。即使是2010年世锦赛这样的场合，我在土耳其的大部分时间也都花在了美国人身上，直到中国队小组出线转战伊斯坦布尔，我才算是第一次同邓华德有了接触。

　　而这次接触并不是一次非常愉快的回忆。

　　同立陶宛的比赛是中国队在世锦赛上的最后一战，也是一场虽败犹荣的比赛。赛后，邓华德带着刘炜出席了新闻发布会，这既是对当场比赛拿下21分的刘炜的表彰，也表达了对之前饱受批评的刘炜的支持。

　　理所当然，刘炜成了新闻发布会上提问的焦点，我向刘炜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今天晚上你表现得格外积极，除了淘汰赛的因素之外，是不是因为之前对你的批评激励了你？”

　　在刘炜表现出色的那个晚上，这个问题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你说我在拍刘炜的马屁、给刘炜创造机会反击他的批评者都不过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所有人都没想到，刘炜刚刚说了一个“嗯”，坐在他身边的邓华德一把抢过话筒，在全场记者的目瞪口呆当中开始滔滔不绝地赞美刘炜，诸如“他是一个战士，他面对的是全世界最好的控卫，而且他没有合适的替补”，“之前他没有得很多分，因为他更多的是传球，但是他因此得到的是批评，今天他得分多了，你们就觉得他打得好了”。

　　最后，他还朝我瞪着那双标志性的牛眼，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去你×的”。

　　我当然明白那句脏话并不是对着我，而是对所有之前批评过、攻击过刘炜的人的发泄和报复，但是当时我的震惊依然无法用语言形容。作为一个国家队的主教练，在世界大赛的赛后新闻发布会上，在全世界记者面前，抢记者提问对象的话筒，而且口出污言秽语，这在我见过的各种身份、各种肤色、各种性格的教练当中前所未见，当时坐在台上的那个美国胖子，他的表现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所理解的“教练”这个词的范畴。

　　发布会结束之后，几个相熟的记者笑着过来和我开玩笑说：“严老师，谢谢你帮我们制造出了一条新闻。”我满脸尴尬，哭笑不得，这完全是邓华德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和我哪有半点关系？

　　可是，千万不要因为上面的描述而认为邓华德是个莽汉。发布会结束之后，我走出会场时，邓华德正在和几个记者聊天，看到我，他连忙走过来，和我握手撞拳，笑着和我聊土耳其的生活，说他对上海和中国菜的想念，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当邓华德在斯杯赛后又爆出抢球员的话筒，指名道姓地挑衅媒体这样的事件时，我一点都不惊讶。让我有些小小惊讶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同任何一个被他“得罪”的记者握手或者聊天。也许，因为他忘记了；也许，因为亚锦赛给他的压力远远大于世锦赛；也许，他觉得在中国，他已经不用再讨好任何人。

　　严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