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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史琳杰广州报道

　　广州工业大学番禺校区内，从宿舍穿过中环西路，张兆旭跟在队友身后，一路晃到食堂，排队、打饭、自取饮料，他现在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学生，他现在也体验着国内大学生球员的生活。宿舍中，他把两张床拼成了一张，又买了两条蚊帐，自己想了办法整成了一条。房间的空调是临时搬过来的，冷凝水只能先排到塑料桶里，每天半夜，他都得起来起来倒一次。一台笔记本搁在桌子上，没有网线，只能当播放器用。

　　条件很艰苦，但21岁的张兆旭能忍受，“刚去美国时更不容易，什么都得靠自己来。”走自己选择的路，张兆旭说，他不怕吃苦。

　　2.21米的身高出现在食堂里，总能引起不少人好奇地盯着他看，但没什么人能猜出他的来历，出国三年多，他几乎消失在中国篮球的视野中，也就这次，回来参加2010年的大运会男篮集训。前些日子，母队山东队倒是希望他能回来征战全运会，但10月份NCAA赛季又将开始，山东那边做了不少工作，最终也没能说服他。

　　这事，媒体炒得不算厉害，但在圈子里的影响可不小，不少球队有点看山东笑话的意思，“这么好的苗子，当时没留住，现在彻底失去控制了。”当然，更多的是在思考，这种新的人才培养模式遇到的问题——说到底，这事，于张兆旭个人而言，是上学还是打球的问题上的矛盾，于人才培养模式来说，是旧体制与新出路的必然冲撞。

　　爱看书的大个子

　　在上学还是打球这个问题上，到现在张兆旭也没有个准主意。“要是后面能打出来，就打，要是不行，就干别的。”张兆旭说，国外大学先学综合课程再选专业，张兆旭现在还没到选专业的时候，不过他自己有些想法，准备学点经济管理什么的，这个和打球的经历结合起来，也许能做点体育产业，他的偶像是李宁，“当运动员时牛，做运动品牌更牛。”张兆旭说，“不像有的运动员，一退下来，什么都干不了，那太可怕了！”

　　少有张兆旭这样重视学习的球员，事实上，当初他也没想过去做球员。

　　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的张兆旭，打小学习成绩就很好，初中是在烟台四中读的，那是烟台不错的中学，张兆旭的成绩，年年是班级第一名。那时篮球离他很遥远，一个星期才会玩一次，是作为紧张学习的放松调剂。

　　因为身高条件太出色，2004年进体校时，张兆旭老大不乐意，家里也不赞成，但架不住体校校长软磨硬泡，张兆旭想，那就去试试，不行还是去读书。但一进体校，他的篮球天赋就被挖掘出来，没几个月，他就被送到了山东男篮青年队。紧接着，参加了耐克、阿迪还有篮球无疆界三个训练营。“张兆旭”这个名字在国内篮坛也逐渐叫得响亮起来。

　　就这样也没断掉他读书的念想，当时青年队的主教练徐长锁回忆说，张兆旭和别的青年队员完全不一样，爱抱本书，书生气很重。到美国参加阿迪训练营，徐长锁带队去的，当时阿迪给每个队员发了一百美金，别的队员都拿去买打折的衣服和鞋，张兆旭出去逛了一圈，抱了本英文版的《哈利·波特》回来。徐长锁说，那次训练营，张兆旭还兼着队里的翻译。

　　张兆旭的父亲是个工程师，他也倾向于让张兆旭读书。老张身边的同事，来自麻省理工大这些国外名校的海归专家一抓一大把，老张在职读了硕士，他一直感觉，没有文化，生存下去的压力太大。另外，他也主动通过一些关系去了解国内球员的学习现状，专业队肯定是基本把文化丢掉了，他一度考虑让儿子在国内边打球边上学，但了解到国内球员的学习也难以保证后，他开始想让儿子出国。

　　在国内边上大学边打球，确实有点不靠谱。现在带中国大学生队的主教练郭永林是厦门大学篮球队的主教练，他也承认，在国内，打球和上学的矛盾确实不容易协调好，“大学生球员里，学习成绩好的，差不多是千分之一，篮球能打出头的，又有几个？”郭永林说。

　　郭永林很实在，“要打球就打球，要上学就上学。”郭永林的儿子1.9米出点头，他觉得儿子打球打不出来，干脆让儿子安心去读书，打球只当一个爱好。

　　在NCAA，大环境要好些，学分不修满不能比赛，张兆旭说，他所在的伯克利大学是全美最好的公立大学。就连一直不主张他走的山东篮球老帅叶鹏也说，理解张兆旭父母的选择，“换成我是家长，也想让孩子两样都不耽误。”

　　出走引发的矛盾

　　但叶鹏也矛盾，一边理解张兆旭及其父母的想法，一边又觉得张兆旭不回来，“有点不像事了！”

　　前些日子，叶鹏，还有山东省篮球管理中心主任许铁军没少往烟台跑，他们想用这样的感情投资，来修复当初闹僵的关系。那段历史，双方都不愿意多提，但在当初，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最初，张兆旭提出想出国上学打球的时候，徐长锁也是理解的。“他有那个条件。”徐长锁说。张兆旭到徐长锁手里的时候，身高2.06米，才在体校练了几个月，但徐长锁发现，这个孩子的理解能力特别强，“在青年队执教了十年，没见过理解能力、领悟能力这么好的球员。”徐长锁说，另外，他还发现，张兆旭除了打球，就是看书。

　　后来，张兆旭父母和徐长锁谈到想让儿子去美国边打球边读书，徐长锁觉得是好事，“可以不荒废学业，而且出去开开眼界，看看世界篮球的发展，对孩子有进步，对球队未来也是好事。”按他的想法，让张兆旭出去个几年，再回山东，那确实是件好事。

　　当时，张兆旭在2006年的青年联赛的表现已经引起人关注，国青那边想让他过去，当时还是“金斯顿俱乐部”，觉得去国青更合适。两边意见有分歧，徐长锁看张兆旭本人更倾向于走出去，就对他说，“要走，也得走正规渠道，和俱乐部好好谈。”他建议。但俱乐部态度强硬，张兆旭回忆说：“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沟通不成，张兆旭只能先回家。俱乐部担心张兆旭就此甩手走人，竟将张兆旭告上了法庭，诉讼请求没收张兆旭的私人护照，限制张兆旭出境。叶鹏回忆说，当时俱乐部还采取了一些非常规手段，比如找到山东航空公司，请他们一旦发现张兆旭登机，先把人扣下来。而俱乐部手里还有一张牌，是一份与张兆旭签的五年合同。

　　就是这份合同，也显示出当初俱乐部操作的不规范，合同中待遇处空白，更关键的是，乙方张兆旭签订这份合同时不足16周岁，并且无监护人在场。

　　俱乐部没能赢下官司，当时俱乐部总经理徐中东迁怒于徐长锁，认为他和张兆旭家串通一气，官司结束后，徐长锁接到上面的通知，回家休息一个月，徐长锁随后去了河南执教，直到后面黄金集团接手俱乐部，他才又回到山东。

　　至今，张兆旭都觉得这事挺过意不去，但他说““我没做错什么”。

　　圈养还是放养？

　　现在，鉴于已经对张兆旭失去控制，又有等待他学成回来的想法，山东方面也能够更理性的看待此事。即使前段时间张兆旭拒绝了替山东征战打全运会的邀请，山东方面这一次表现得有耐心，“我们还是希望他能回来。”山东省篮球管理中心主任许铁军说。

　　叶鹏有他的担心，传统圈养模式有弊病，放养模式却也不完美，最初，张兆旭刚去美国还没打上NCAA的时候，叶鹏在网上看了一段张兆旭的训练视频后就很激动，简陋的场地让叶鹏担心孩子在国外反被荒废(后据知情人士叙述，那只是张兆旭与朋友一起打球时的视频片段，非正规训练比赛)，山东方面甚至一度想找协助张兆旭出国的经纪公司讨个说法。

　　2008年，张兆旭打NCAA，叶鹏还是不放心，“他们队来了个奥尼尔类型的中锋，张兆旭就打得不多了，有段时间甚至连续15场没上，这对孩子成长可不是好事。”

　　前些日子张兆旭回国后在郭永林手下备战大运会，叶鹏还特地打了个电话关心下，结果郭永林在电话那头告诉他，可能是因为比赛打得少的原因，感觉张兆旭球风还是偏软。徐长锁也感慨，如果张兆旭不走，在重点培养下，张兆旭可能要比现在练得更好。

　　张兆旭是个聪明人，他当然也能感觉到国内和国外的不一样，“在国内，有人看着你练，但在国外，完全是靠自觉。”总的来说，他个人还是更倾向于走出去，“上海的季祥、奥神的尚平都在美国打NCAA，出去的人是越来越多。”

　　不过，张兆旭忽略掉的一个问题是，国内球员多从圈养开始，因此在更换培养模式时，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观念差异问题，而是涉及到利益的尴尬。

　　在采访中，叶鹏的观点或许代表了目前培养模式探索发展的现状：以专业培养为主，辅助以阶段性的走出去。叶鹏表示，山东还是挺重视青年球员的培养，“比如，前段时间的眭冉我们就同意他去了美国，参加了乔丹的训练营。”

　　当然，那是眭冉自己掏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