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低调,是因为提起“陈宏”这个名字,恐怕重庆之外的球迷没几个知道他是何方神圣;说强势,是因为他掌控力帆俱乐部近十年之久,遍观周遭,仅逊色于几乎同时上位的现亚泰俱乐部董事长刘玉明。即使是“进去了”,陈宏的同僚、下属和被炒的昔日主帅、重庆媒体也没有落井下石,普遍认为他为人不错,善结人缘……
特约记者钟洋报道 如果陈宏14年前没有离开老师这个职业,以他的口才和亲和力,他可能是重庆教育界的一位专家。
如果陈宏12年前选择继续在媒体圈奋斗,以他为人处世的能力,他同样可以得到老总级的待遇,这一点许多和陈宏打过交道的媒体老总都承认。
问题是,他选择了足球,力帆足球。
这个行业,的确让他的人生,完成从坐公交车到开宝马的飞跃,但也让他在47岁这年,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
自陈宏被协查一事曝光之后,力帆方面无论是集团还是俱乐部,都对此表示了沉默。这在印证了此事真实性的同时,亦反衬出了尹明善的巨大尴尬——记者从不同渠道了解到,尹明善对此事异常愤怒和伤心,毕竟多年来最信任的人,颠覆的是自己在足球上最纯洁的梦想。
陈宏自己说,如果他当年选择继续在学校工作,那他现在当个重点中学的副校长,应该问题不大。
他并非是吹牛。当年,从涪陵区调入重庆主城后,他就在重庆市一所重点中学担任政治老师,30多岁的他,已经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担任了班主任兼年级主任。他离开之前,学校正欲进一步对其进行提拔。
曾经的职业,在他出任力帆俱乐部老总后,也留有很明显的痕迹。2004年,尹明善因为球队赌球现象严重,主持召开“球员家长恳谈会”,据说就和陈宏的大力建议有关。一年之后,在中超(微博)战绩不佳的力帆俱乐部,也在陈宏的领导下,集体瞻仰了红岩烈士。陈宏说,他希望用英烈的无畏奉献、永不放弃的精神和大义凛然的气节,激励力帆球员团结一心走出困境。
这两次在足球俱乐部开展典型“学校教育”的行动,究竟对球员有多少意义,外界评价不一,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力帆俱乐部的成绩,并未因为这样的方式而得到提高。
事实上,陈宏自己,也并非完全认同这种说教式的教育方式,否则,当年他就不会选择离开那所重点中学,而选择到一家报社去当总编室主任。他曾回忆说,自己砸破铁饭碗的初衷,就是想自我奋斗一番,而非按部就班地走仕途。
他在总编室主任的职位上工作时间并不长,却让他开始管理者的角色演练,这为他后来到俱乐部担任管理层,打下了良好基础,也让他从一个朝九晚五坐公交的上班族,跃升为开宝马的老总级人马。
有一点必须指出的是,陈宏不是球迷。他亲口承认,熬夜看球这种事,年轻时发生的次数比当足球俱乐部老总后更多。
即便是在当年从教时,他都不太喜欢足球。据一位当年他的学生回忆,班上曾组建过足球队,但陈宏明确表示反对,他希望大家都把精力用到学习上。
这样的特点,在他担任力帆常务副总的最初两年时,体现得尤其明显。因为他面对的,是一帮在足球圈混迹多年的老油条。
红塔和力帆合并,大连帮、云南帮、重庆帮,球员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陈宏很头疼。他说,有时候他自己都分辨不了,哪些球员是哪个帮。他曾无奈地开过一个玩笑:“最糟糕的时候,场上力帆队自己,恐怕都分为两三拨人在踢球……要搞清楚这当中的关系,都够你头疼。”
徐明和罗宁在2004年掀起中超G7革命,所有中超老总云集京城。每个人都是记者包围采访的对象,唯独陈宏显得很孤独。那个时候,他在圈子中的影响力,远远不如其他老总。更何况,陈宏的背后,是尹明善“不能抛开政委闹革命”的指示,明确反对俱乐部联手向足协发难。
但就是这样一个“门外汉”,把持了力帆俱乐部10年的领导地位。要知道,他的前任石雪清(微博)、吴政,在位时间都不超过两年。
一言蔽之,他近乎圆滑的办事方式,几乎滴水不漏的处事能力,让他能够脱颖而出,走到现在的位置上。办公室,历来是中国人喜欢斗智的场所,偏偏陈宏能够游刃有余。说到底,只有他能够最恰当地处理和尹明善的关系,能够把老板的意思贯彻得最彻底。
几乎所有的重庆球迷都不喜欢陈宏。因为在球迷眼中,评判一个老总好坏与否的关键,就是球队的成绩,而陈宏任职10年期间,力帆的成绩可以说惨不忍睹。2010年,力帆中途换掉李树斌,力帆官网竟然被球迷黑掉,页面上竟然显示陈宏已经下课的消息。
问题在于,希望把俱乐部像企业一样运作的尹明善不会这样想。至少陈宏,可以为他分担一部分球迷、媒体的压力。在压缩俱乐部经营成本,通过媒体向市政府部门要支持,乃至在俱乐部需要公关解决危机的处理上,在尹明善看来陈宏都干得很出色。
陈宏,他不是对足球负责,而仅仅是对尹明善负责。从足球的角度上说,他不是一个好老总,但从民企用人的角度看,他是一个对老板负责的好员工。
从办公室主任到老总,陈宏不是没有得罪过人。传闻当中,力帆一些管理层的离去都和陈宏有关。不过,这种办公室斗争谁胜谁负,并没有真正的公正评价标准。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一位当年曾经把陈宏形容为“笑面虎”、认为是陈宏把自己弄走的前俱乐部工作人员,听到陈宏被协查,目前还不知道回来没有的消息后,竟然叹了口气说:“陈宏其实是有能力的人,他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得已。因为他不是专业搞足球的人,不能从本质上解决球队实力低下的问题……”而那些和陈宏打了多年交道的重庆足球记者们,都说陈宏的人缘不错。
即便是他被协查后,那些当年在力帆俱乐部的下属,也都感叹陈宏运气太差,在反赌风暴即将结束时,最终还是付出了代价。因为陈宏平素给人的印象,就是平易近人,他可以和大家一起吃大排档、劈啤酒,会和大家谈论最近新出的电影,会和大家探讨最近哪本书、哪款车更适合自己,更会和大家研究如何网购更划算。
他其实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为什么陈宏会涉及到黄俊杰一案中?这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力帆人士,都认为这是大环境所迫。众所周知,力帆多年来受到裁判的打压,的确是事实,也就是这样的环境,让陈宏意识到,裁判要改变一场比赛的走势实在太容易了。在力帆队自身实力不足的前提下,的确需要改变处境才能生存。做裁判,就是一条捷径。
很明显,他也是中国足球潜规则的受害者之一。只不过在尹明善倡导的“干净足球”背景下,显得格外的显眼和讽刺。
中国人喜欢在酒桌上解决问题,陈宏则是此中高手。
陈宏年轻的时候才抽烟,后来戒掉,专攻酒量。关于陈宏的酒量,很多人形容为“深不可测”。一位重庆记者讲过一件事,一位酒量甚豪的北方教练,请陈宏喝酒,结果,在白酒和啤酒的双重攻势下,那位北方教练被喝得到洗手间吐了三次,而杯到即干的陈宏,始终面不改色,连洗手间都没去过一次。
陈宏的高明之处在于,即便是那些通过他之手,被处理的教练和队员都能够明白,其实陈宏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即便是徐弘、李树斌这样曾经和力帆闹过矛盾、最终被炒鱿鱼的教练,后来见到陈宏,都是言谈甚欢。李树斌甚至自费请力帆自陈宏之下的所有人吃饭喝酒,可见陈宏的处事方式并非做绝。
2011年初,陈宏贯彻尹明善的意图,卖掉黄希扬(微博)、吴庆、赵和靖等重庆本土球员,彻底为力帆实现小本经营。此事一经披露,媒体无不发难,认为力帆是自毁长城。但在这背后,是陈宏在转会问题上给了这些队员最大的便利,以便让他们争取到更多的个人利益。
据说,在黄希扬等人离开重庆力帆之前,陈宏曾专门请这些队员喝酒。桌上,大家都表示了对陈宏工作的理解,偏偏陈宏发出一句感叹:别说你们想换个环境,我也不想干足球了,太累了。
后来,他真的离开了足球圈,去房地产行业追求自我。但这一次转身,没有当年从老师、报社总编室主任再到俱乐部老总那样华丽,他肯定也没想到,足球那点事,最终还是让他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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