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坛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审判，终于拉开帷幕。昨日，辽宁省铁岭市中级人民法院分别公开开庭审理了足球运动管理中心女子足球管理部原主任张建强受贿、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案，以及陕西国力足球俱乐部原董事长李志民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案。庭审调查结束后，法庭宣布择期宣判。   

　　原罪

　　张建强

　　●卷宗：在其负责的裁判、女足等工作中，为有关单位谋取利益，多次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人民币238万元。其中，山东鲁能(微博)(微博)、上海申花(微博)(微博)、江苏舜天(微博)、云南红塔、陕西国力、沈阳华晨等多家俱乐部均涉嫌行贿。

　　●回放：

　　1998年10月，陕西国力为了得到关照，由贾秀全在张建强办公室向其送出50万元。

　　1998年下半年，云南红塔足球俱乐部为在甲B比赛中得到裁判关照保级，由时任代理主教练王宝山在海埂训练基地宾馆送给张建强5万。

　　1999年10月至2000年底，沈阳华晨俱乐部为在甲A联赛中保级赢球，由总经理章建先后送给张健强共计68万元。

　　1999年9月，云南红塔由王立人为报答张建强的关照，向其行贿3万元。次年，云南晋级甲A。

　　2000年，山东鲁能为感谢张建强在裁判安排方面的关照，帮其获得1999赛季甲A和足协杯冠军，总经理邵克难先后两次向张建强送出40万贿赂。

　　1999年，上海申花为在甲A联赛中获得裁判关照，通过潘强送给张建强10万元。

　　2004年11月至2005年11月，江苏华泰女足俱乐部为了感谢张建强关照，先后三次送出人民币5万元。2008年2月，武汉体育局感谢女足世界杯城运会期间张建强的帮助，在重庆永川送出3万元。2009年，浙江杭州女足为感谢张建强的关照，向其送出2万元。

　　李志民

　　●卷宗：2003年9月、11月，李志民担任陕西国力足球俱乐部董事长期间，为四川冠城、上海申花等足球俱乐部所属足球队在当年保级、夺冠等事项谋取利益，先后2次收受上述俱乐部人民币共计250万元。

　　重点关注

　　南勇本周不出庭 谢亚龙明年受审

　　南都讯 特派记者徐显强 发自辽宁铁岭 昨天下午，一纸新的开庭公告贴在了铁岭市中级人民法院西小门的墙上，范广鸣、杨旭(微博)等12人将在周五出庭受审。本周庭审安排全部确定，人们最为关注的“南勇”二字并未露面，意味着这位前足协专职副主席本周将不会接受公开审判。而从丹东传来消息，另一位前副主席谢亚龙案件将在明年开庭。

　　谢亚龙、南勇是正厅级干部，是这次足坛反赌扫黑风暴目前所知的落网人员中最大的两条鱼。他们曾掌握着全国足球的重要资源，社会影响力十分大。据了解，南勇涉嫌公职人员受贿、操作比赛等罪行，而谢亚龙涉嫌的是渎职罪以及受贿罪。据传南勇的案件主要与早年一场保级关键战有关，他涉嫌操纵比赛涉及金额在30万到100万左右。而谢亚龙的案子，则与爱福克斯悬案脱不了干系。

　　目前铁岭、丹东两地公布的首批受审名单中，并无南勇和谢亚龙的名字。据了解，在高院决定开审之初，两人的案件就被抽出单独处理，个中原因，在于二人的犯罪证据不足导致审理进程一拖再拖。

　　丹东市法院的内部工作人员昨天透露，谢亚龙的受审日期已经定为明年，具体时间尚未确定。

　　根据规定，开庭前三天法院需要对外公示，南勇不在本周公示之列，不过他和谢亚龙一样，案子不会拖太久，预计第二拨开审的人员中，就将出现二人的身影。而国家体育总局和中国足协已经决定将足代会放在明年3月召开，也表明此时间节点之前这些重要的案件都会有比较明确的结果。

　　直击

　　张建强受审记

　　是否国家工作人员，控辩双方当庭激辩

　　再过九天，前中国足协官员张建强将在铁牢中迎来自己的49周岁。昨天，在出庭受审时，他特地提到了自己的生日———1962年12月29日。这样做的原因是，他强调自己与中国足球的缘分由来已久，想求得宽大处理。

　　控辩双方对受贿事实无分歧

　　中国足坛涉赌大案的落马官员们似乎不约而同地采取了一种策略———邀请自己家乡的律师为自己辩护。蚌埠人杨一民请的是安徽律师，济南人张建强则请来了山东齐鲁律师事务所的一位律师，以及受审地辽宁同泽律师事务所的一位律师为自己辩护。昨日，庭审的焦点就发生在这两位律师与公诉人的控辩交锋上。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法庭前期的质证阶段基本没有花力气。“是的”、“听清楚了”、“没有异议”是张建强和他的两位辩护人最常见的回答语，控辩双方对指控的13起受贿案事实部分均无分歧。其中一位律师在庭审结束后被守在法院门口的上百名记者围住追问，想了想说：“因为(受贿的)事实部分很清楚。”

　　两位律师为张建强做的是无罪辩护。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将张建强长达13年时间、总金额273万元的13笔受贿一一推翻，而且是在张建强本人对这13笔受贿的事实均无异议的前提下。其难度可想而知。

　　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张建强没有参与为自己辩护。

　　273万赃款已全部退缴

　　张建强已将273万受贿赃款全部退缴。从2010年1月15日被采取强制措施起，他已失去人身自由将近两年。这两年间，他分三次上缴了260万赃款，分别是近30万元、200万元与31万元。在开庭前数日，其家人将余下的13万赃款亦筹措到位，予以退缴，以求为其谋得宽大处理。

　　在张建强接受的13笔贿赂中，有12笔、238万元都被公诉方认为属于“国家工作人员受贿”。其中，在2003年那起著名的“上海德比”假球事件中，上海申花掏出了550万元之巨，果然在比赛中成功获胜。其中一笔70万元的款项被张建强与“金哨”陆俊平分。后者亦将于近日出庭受审。

　　与陆俊平分的这笔款项，正是张建强唯一被起诉为“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的一笔。

　　“请再给我一次为中国足球做贡献的机会吧”

　　为证明这35万元无法适用于“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辩护律师举出的法理是：这一罪名出自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2007年11月5日联合公布的《刑法修正案(六)》第7条，而张建强在接受这笔贿赂款是在2003年，当时根本没有这一条法律。

　　另外12笔贿赂，公诉方均以受贿罪起诉。辩护律师连续提出了多条证据，借以证明如下法理：历年的中国足球各级联赛都由中国足协组织和负责主办，但中国足协并非国家体育总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一类的政府机构，而属于在民政部注册、受民政部监督管理的非营利性社会团体。理论上，国家体育总局对它只有业务指导作用。在这种中国足球的矛盾体制下，在中国足协任职的张建强能算“国家工作人员”吗？如果这一身份得不到确认，则无法满足《刑法》第385、388条对“受贿罪”的界定。

　　公诉人则针锋相对地提出，张建强属于被国家体育总局“自然委派”至足协工作的政府官员，因此适用于受贿罪名。

　　对张建强的从轻判决程度亦为庭审辩论的焦点之一。辩护律师称，张除接受陕西国力的贿赂款外，余下12笔均属于主动交代，应属于自首行为；公诉方则认为，张建强只有与陆俊平分的那35万元才属于自首，其余均属“坦白”。

　　本案未当庭宣判。在庭审最后的陈述阶段，张建强除向足球事业和广大球迷表示“深深忏悔”、表示自己无论是何等身份，为假球收受贿赂都无法原谅外，还为自己寻找了三方面可以从轻发落的理由：

　　积极配合办案、主动退赃；

　　带领中国女足先后获得四次世界足球赛事的亚军，成绩可以说“前无古人”，做出一定贡献；

　　自从1962年12月29日出生以来，八九岁就开始踢球，足球生涯近四十年。“请法庭充分考虑，争取在我的有生之年，再给我一次为中国足球做贡献的机会吧。”南都记者冯翔 发自辽宁铁岭

　　庭审日记

　　多少人共同围观这一刻

　　小城告别了黑夜，寒冷如昨，一团团雾气萦绕在人们的脸庞。当五辆警车押送着两名当事人来到法院，中国足坛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审判拉开帷幕。掩面出场的受审者、粗心大意的律师、高举条幅的球迷，以及围在法院门外的逾百名记者，共同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

　　[当事人]

　　张建强掩面出场

　　张建强是上午8点10分被押至铁岭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住在距离此地约两公里之外的铁岭市看守所，代号是：075.

　　从法院西侧的小门进入到停车场，5辆警车停了下来，中间那辆的后尾车门打开，戴着手铐、穿着黄马甲的张建强被三名法警押下车，匆匆走向法庭。警戒线外，挤满了记者和观众。但人们此刻并没有看到他的正脸，张建强一直背对着人群，这次亮相，他只留下了一个橘黄色的背影，以及夺目的“075”号。

　　张建强过后，身着“032”号衣的前陕西国力足球俱乐部董事长李志民也被带入法院大楼。在张建强离开后不久，这台押送他的越野警车却突然爆胎，车体因此失去了平衡，警方很快调来一台拖车，将事故车辆拉走。

　　上午的庭审一直到11点50分结束，下午1点继续，不过时间并未持续太久，下午2点40分，庭审结束，半个小时之后，张建强被带了出来。这一次，面朝人群，但他一直低着头，并且用右手掩面，人们仍无法看清面相，只是灰白的头发清晰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律师]

　　险些无法入庭

　　大约8点15分，持有票证的旁听人员开始陆续入场。在人群中，一个身材不高的人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当他手提公文包走到由警察把守的西门口时，却被拦在了门外。

　　此人与警察激烈地争辩着，但毫无结果，对方拒绝他入内。

　　他不是记者，也不是观众，而是张建强的律师。他原本能够顺利进场，却临场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忘了携带旁听证。没有这张关键的通行证，法院并不允许他进场。此时，警觉的记者们纷纷围到他的周围，他才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有人小声嘟囔：“怎么会有这么粗心的律师呢！”

　　眼看开庭时间越来越近，而且迫于媒体记者纷纷围堵的压力，法院工作人员允许他先进入法院大门。没想到再次被拦住，警察问：“你是谁？”回答：“律师。”又问：“谁的律师？”再答：“张建强的。”警察略一迟疑，最终还是挥手放行。

　　也许是因为这一插曲，原本8点半准时开庭，最后延迟了十几分钟。

　　[球迷]

　　带着横幅连夜赶来

　　天还没亮，三名从沈阳赶来的球迷就已经守候在法院门前，他们都是关注中国足球几十年的老球迷。其中一个中年人名叫李松华，他在沈阳球迷圈里名气不小，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老李。

　　他还围着一条中国国旗图案的围巾，见到众多记者，他似乎如释重负：“终于要开庭了！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老李看球有四十多年了，他说，直到现在，自己仍在一直关注中国足球，很多人现在都已经不看中国足球了，但是我们仍在坚持。“他和他的同伴大半夜就从沈阳启程，天没亮就到了铁岭。

　　天色已经大亮，老李和他的同伴们每人买了一杯豆浆，老李和他的同伴带了好几个条幅，周围要求采访的记者越来越多，他们把条幅拉了起来，展示在众人面前，其中一个是“沈阳球迷”，另有一个写着“中国足球涅槃重生”。

　　老李继续说，“其实这次的涉案人员很多人在生活中都是好人，但是在中国足球这个特殊的大环境下，他们如今却成了阶下囚。我们也说不上是替他们惋惜呢，还是应该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媒体]

　　逾百名记者蹲守

　　只有几家媒体被允许进入庭审现场旁听，但到达铁岭的，有100多名记者，他们来自全国各地。

　　早上6点，就有很多人来到了法院门口，这里早就拉上了警戒线，记者们只得远远地望着。还有一些人直接奔向看守所。气温只有零下10℃左右，很多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还是需要不停跺脚取暖。

　　聚集的记者越来越多，互相寒暄，互相打探。看到此地人声鼎沸，很多当地市民也跑过来凑热闹。由于无法了解到更多的信息，记者只得采访观众，而很多观众并不知情，颇有喜剧色彩的一幕在此发生了：记者和市民互相采访。

　　开庭时间已到，有些记者离去，但大部分人还在蹲守。快9点时，铁岭市外宣办的一名同志也专门送来了一张指示条，意指在中院不远处的一家宾馆准备了会议室，以供不能进入旁听的媒体们休息。但此宾馆距离法院好几百米，几乎没有记者前往会议室休息。

　　不多时，有人接到电话，告知电视正在进行现场直播庭审过程，顿时大批记者开始奔向铁岭中院200米外的一家商务宾馆，那里的大堂放着一台电视机，在这里，他们终于看到了庭审画面。

　　也有几名记者一直蹲守在法院门口，直到下午庭审结束，他们如愿等来了张建强的律师，怎料对方拒绝采访，打车匆匆离去。

　　外场

　　各种表情见证大审判

　　伴随着中国足坛反腐扫黑案庭审大幕的张开，各种与之相关的面孔也纷纷亮相，表情有：义正词严、唏嘘不已……

　　有人大表决心

　　中国足协发布声明称：发生在足球领域的腐败行为，严重损害了中国足球形象；中国足协将从细微和源头上预防腐败问题的发生。中国足协表示，要以案为鉴……(以下省略足协决心N字)而足管中心主任韦迪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足协官员变腐的原因，在于足协制度漏洞多，执行、监管不力。韦迪表示：“将以案为鉴……”(以下又省略韦主任决心N字)

　　有人感慨万千

　　昨日，央视也播出了南勇、谢亚龙、杨一民等人在看守所内的供述。1999年甲A联赛，沈阳海狮客战吉林敖东，南勇供述：“沈阳为了保级，找到我。我就跟分管的(延边)州领导打电话，让客场(海狮)的人到延边见面。后来等到全年比赛结束后沈阳海狮的总经理找到我，给了我20万块钱。”而谢亚龙供述称，在2006年鲁能主场对阵国安的比赛中，在裁判的选派和执法上伙同南勇给予鲁能照顾，事后收取鲁能20万元贿赂；另外又接受杜伊科维奇经纪人贿赂5万元人民币。而据杨一民交代：“原江苏舜天的老总潘强找到我，让我在体能测试上关照下。当是我负责体能测试。后来有一次潘强来看我，我就说在不违反大原则的情况下，能关照尽量关照。当时他给我一万美金，我没要。但是他放下钱就跑了，我就收了。”

　　而李冬生先后4次收青岛队15万元；蔚少辉接受原国足球员闫峰10万元贿赂。

　　有网友将几位官员“落马”前以及如今的样子作了对比，并将图片发上微博，其中杨一民、谢亚龙出事前后的对比相当强烈，两人苍老的样子让不少球迷唏嘘不已。

　　轨迹

　　足坛反腐846天

　　●2009.8.25沈阳反赌专案组成立。

　　●2009.10.16前广东雄鹰俱乐部总经理钟国健被警方控制。

　　●2009.10.19前广州市足协官员杨旭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2009.10.30前广州广药俱乐部负责人谢彬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2009.11.6前中国足协官员范广鸣被警方带走。

　　●2009.11.7前沈阳金德教练丁哲被警方带走。

　　●2009.11.10前山西路虎俱乐部总经理王珀被警方带走。

　　●2009.11前厦门蓝狮领队兼助教、前成都谢菲联(微博)领队及副总经理尤可为涉嫌赌博犯罪被捕。

　　●2009.11.25公安部公布前山西路虎俱乐部副总经理王鑫等16人涉嫌操纵比赛。

　　●2009.12.11尤可为、前成都谢菲联俱乐部董事长许宏涛被捕，前青岛海利丰俱乐部领队刘红伟等被刑事拘留。

　　●2009.12.13前青岛海利丰老总王守业协助调查。

　　●2009.12.15前山东鲁能队长邢锐因涉嫌参与地下赌球被捕。

　　●2010 .1.20中国足协官员南勇、杨一民、张建强“失踪”。

　　●2010 .1.21公安部证实南勇、杨一民、张建强接受调查。

　　●2010.1.22南勇、杨一民双双被体育总局免职。

　　●2010.1.27南勇、杨一民、张建强已被刑事拘留。

　　●2010 .2.21中国足协宣布，广药、谢菲联降级，海利丰被取消联赛注册资格。

　　●2010 .3.1南勇、杨一民、张建强涉嫌受贿被捕。

　　●2010 .3.6陆俊、黄俊杰被带走协助调查。

　　●2010.9.6中国足协官员谢亚龙、蔚少辉、李冬生被协查。

　　●2010.9.12谢亚龙、蔚少辉、李冬生被立案侦查。

　　●2010 .10 .5谢亚龙等被执行逮捕，陆俊等移送起诉。

　　●2010.10.17前国脚申思、祁宏等被曝协查。

　　●2011.3.30央视公开足坛反赌黑哨案细节。

　　●2011.12.16法院确认万大雪涉案受审并公布庭审时间。

　　●2011.12.19中国足坛反赌案开庭。

　　南都特派记者徐显强 发自辽宁铁岭

　　整理：南都记者徐显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