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们已经习惯性地嘲讽中国足球，但我们明白这是“因爱而恨”；尽管中国足球职业联赛有许多黑幕，但我们反对全盘否定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并把它拉回到计划经济时代；让我们铭记那些给我们带来过快乐和希望的中国足球的一些事；让我们尊重那些给中国足球带来过希望的一些人；为什么我们总是眼含着泪水，因为我们爱得深沉！

　　【引子】

　　反赌扫黑风暴引发足坛大地震

　　2008年2月6日，新加坡足总正式宣布：7名辽宁广原球员被正式指控在新加坡联赛中有操纵比赛的行为。这7名球员包括赵志鹏、李雪柏、董雷等中国足球名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李雪柏是中国足球名宿、曾经的足坛“十连霸”李应发的儿子。而在此之前，也就是2008年1月7日，新加坡反贪调查局曾经缉拘了辽宁广原俱乐部总经理兼领队王鑫。然而，王鑫在缴纳了保释金之后，扔下7名球员，弃保潜逃。

　　当时，多名辽宁广原球员在赛季结束后，被要求留在新加坡接受调查，不得离开。当时，这7位球员的护照被没收，每人的保释金高达1.5万美元。球员最终认罪，除了其中一名最年轻的球员被判入狱4个月，其余的各被判入狱5个月。

　　王鑫如惊弓之鸟逃离新加坡之后旋即返回国内，而新加坡警方立即发出国际通缉令。半年后，辽宁警方终于将王鑫控制，也将新加坡本次打击足球行动画上了句号。这次行动成为中国足坛反赌风暴的起点，也直接导致了中国足协官员范广鸣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紧接着，由王鑫又牵扯出吕东、王珀、尤可为、丁哲、刘宏伟、许宏涛、陆俊、周伟新、黄俊杰、张建强、南勇、杨一民、谢亚龙等人，一大批足球界知名人士和中国足协高官相继落网，这场由公安部发起的中国足球反赌扫黑风暴，引发了中国足坛的大地震。

　　【案情始末】

　　大纸袋里是35万元现金

　　3月30日下午，央视《法治在线》节目播出了反赌扫黑的最新进展，披露了裁判员周伟新、陆俊、黄俊杰以及足协官员张建强的案情。原足球裁判陆俊承认，在2003年申花对国际比赛中，受前足协官员张建强指使，偏向申花吹罚，事后收35万报酬；周伟新承认在京沈战，收取原金德领队刘宏贿赂，操纵比赛致北京罢赛，赛后收取20万；黄俊杰承认，青穗战受足协领导要求偏向青岛队。

　　2003年末代甲A申花夺冠，其中第25轮申花4：1大胜上海国际的比赛已经被查出确有问题。陆俊在电视镜头里交代了接受指令操纵比赛的全过程，他说比赛前三天被确认为主裁判后，在中国足协办公室见到一个人，他要求对申花照顾照顾。这个人正是裁判委员会的负责人张建强，张建强对他暗示说：“如果申花赢得比赛，会有所表示。”张建强介绍，因为大家都是熟人、老朋友、老关系，一般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比赛中陆俊吹罚申花队犯规20次、上海国际13次，但申花队的犯规大多是警告性质的，而国际队的犯规则相对较重，沈晗在第60分钟因背后铲人被陆俊红牌罚下，但类似的动作申花队员做就只是一般的警告或黄牌。陆俊交代，事后一周多到两周左右，他再到足协张建强的办公室，张建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纸袋给他，说他们俩平分，里面是35万现金。电视镜头出现张建强的面孔，他承认拿了申花70万。陆俊也说，事前不知道申花会给多少，事后俱乐部给多少就是多少。

　　2004赛季北京现代与沈阳金德的比赛，当时周伟新的一次争议判罚致使国安罢赛，从此掀起了诸多波澜。央视新闻中，周伟新透露了当年的细节，他回忆当年沈阳领队刘宏赛前找到了他，表示本场比赛对沈阳非常重要，希望执法能有所照顾，并且明确说会有所“表示”。刘宏甚至还承诺：“就算被停哨也给你20万。”虽然这场比赛以国安罢赛而结束，但金德还是拿到了相应的分数，事后周伟新也拿到了20万的费用。

　　在说到2009赛季广州医药与青岛中能的比赛时，当值主裁判黄俊杰表示：“赛前青岛中能俱乐部的人也打算来找我，但这个钱不能要，因为领导已经打过电话了。在这方面不会太明目张胆，但领导知会了的就不能收别人的钱。”黄俊杰说，一般俱乐部不会事前给钱，而是赛后根据比赛的重要性，给一笔钱，一般有3万或者5万的样子。专案组负责人之一的崔伟东介绍，一般的行情是俱乐部根据比赛的重要性，给主裁判8万、边裁4万，最少的是主裁判1万、边裁5000。据侦办黄俊杰案的专案组成员于重冰介绍，黄俊杰收受贿赂操作比赛的案子已经被查实有若干笔了。

　　前中国足协裁委会秘书长张建强就一手制定“裁判收费办法”，指定裁判现场收钱。据说，得力干将陆俊，涉案金额可能超过500万元，而张建强也达到200万元。有关人士称：“(那几年)有的球队一年花在裁判方面的费用就上1000万。”

　　【“黑哨”潜规则】

　　“公正执法”=偏向客队

　　央视反赌扫黑专题中，专门介绍裁判是怎么吹“黑哨”的，并且，对于“官哨”“黑哨”做了点评：“官哨”不除“黑哨”难禁。值得一提的是，在节目中央视还披露了诸多贿赂的形式和细节。

　　黄俊杰介绍了怎么接受上级官员指示来操作比赛的方式，他说“比如在一次比赛之前，接到领导短信，只有4个字‘公正执法’。那意思立即就明白了，不用照顾主队，得偏袒着客队来吹。”张建强说。

　　面对央视镜头，身穿看守所衣服的黄俊杰表示，“黑哨”一般都互相有默契，场上一个手势，主裁判、助理裁判和第四官员大家就心知肚明。

　　央视新闻中提到黄俊杰涉及的比赛是2009赛季广州医药与青岛中能的比赛，在比赛中他将徐亮红牌罚下，两人还为此发生口角，面对镜头，黄俊杰表示徐亮骂他了，当然他也回骂了徐亮，同时还与广药当时的主帅沈祥福有口头争执。

　　对于“黑哨”执法，黄俊杰表示：这个东西这么多年，就像一个大黑缸，在比赛之前裁判官员和俱乐部之间都有默契，不会把话说的太直白。在场上几个裁判心照不宣，一个手势就能意会。

　　至于裁判操纵比赛的方式，黄俊杰透露，就是通过尺度问题，对一个队一个球吹得紧点，对另外一方就松。

　　除了“官哨”、“钱哨”，甚至还有裁判利用开球的时候指定哪一方先开球，收受地下赌庄10万的好处，这就是“赌哨”。张建强承认，当时风气已经很坏，许多俱乐部都是抱着花钱买平衡的心态来做裁判工作。在没有监管的情况下，他本人也的确难以承受这种诱惑。而黄俊杰则声泪俱下地对着镜头说：“中国足球已经成了一个大染缸。我这个身体、我这个样子，奋斗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付出了很多很多。希望俱乐部不要再诱惑裁判了，不要再诱惑了。谁让我伸手了呢，我现在对不起广大球迷，对不起我的父母亲人，我只对得起中国足协那几个官员，我对得起他们！”

　　【“黑哨”自白】

　　没能抵御住金钱的诱惑

　　关于“黑哨”的问题，不可否认，中国足协的监管和用人上存在问题。某些涉案官员，在赛前准备会的时候就已经给比赛定了调。其中如果交待要“公正执法”，就是安排裁判要偏向客队。据张建强称，最终造成的就是，凡是不给钱的就要吃亏。张建强说：“当时有一句话，花钱买公平，也就是这个意思”。

　　曾经的甲A联赛10年最佳裁判，两度当选亚足联年度最佳裁判、亚足联裁判委员会委员……集中国足球裁判一切的辉煌和荣耀于一身的陆俊，因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于去年4月被批准逮捕。

　　是什么原因让“金哨”变成了“黑哨”？陆俊说：“在当时的中国足球环境中，有一些比赛如果不打点裁判就出现不利判罚的现象，客观上也助长了这种风气。有些打过招呼，比赛不赢也就不给钱了，俱乐部希望左右裁判的工作，从心理上买一个平安。”

　　作为曾经是甲A十年联赛最佳裁判，中国裁判界的标志性人物，陆俊如今已经身陷囹圄，面对目前的境况他说：“现在再提这个，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够格，也没有资格谈论这个了。我没有能力抵御住金钱的诱惑，虽然也不能完全靠个人去抵御，但现实是我没有做到，毕竟我收了这钱。‘龚建平事件’曾经对我触动很大。其实我一直在告诫自己，这种东西千万不要碰，但自己没能抵御住金钱的诱惑。这是自己做的，就应该承担法律的公正裁决。我对这项工作是喜爱的，我为这项工作付出很多努力，但努力不代表可以犯罪。一个人努力一生，到了最后成了这样，就如同你说的从“金哨”一下变成“黑哨”，当时喜欢我的人无法接受，我有时也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

　　什么原因让陆俊走到这一步？陆俊坦白地说：“我也在总结，觉得就是人的贪婪。吹完比赛大家挺高兴的，给点钱，没觉得违法。但我去国际上吹比赛，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为什么回到国内，吹完比赛就发生这样的情况？我觉得还有一个氛围的问题，确实需要有一个监管机制。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没有权利说对足球的热爱，我曾做对了很多事，也做错了很多事，有的甚至犯罪了。我不能说足球圈怎么乱，因为我也曾是其中的一分子，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且我比一般人涉足足球更深，对它的感情应该说更多，从内心讲很矛盾，希望它好，可是自己又没有做到洁身自爱。”

　　作为中国裁判界曾经的第一人，现在愿意给中国足协、球迷和其他裁判说些什么？陆俊称：“我现在这种身份，好像没资格再说什么了。我觉得只能从中吸取教训，不管你怎么努力，如果不遵守法律，分不清守法和犯罪的界限，一切都等于零，而且有的时候连零都不如。特别是我的同行，要吸取我的教训，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同时，黄俊杰也追悔道：“我这个体重，我这个身材，我能到今年坚持这么多，我付出了多少，但是谁让我伸手了呢。我也希望俱乐部不要再诱惑(我们)，因为这东西就像毒品一样，你吃过以后，毒品的危害(很大)。我也希望俱乐部管理好俱乐部，管理好队员，别再诱惑裁判员。”

　　【球迷期盼】

　　“打假反赌”找回中国足球希望

　　陆俊、黄俊杰、周伟新等人坦承，比赛中对特定球队“关照”，是业内常有的事。他们对各球队与足协领导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对领导的一个电话或一个短信，也心领神会。因此，他们往往被委派执法“关键性比赛”。

　　公安机关查明，俱乐部贿赂裁判的方式多样，有的找中间人，有的找裁判，有的则通过领导发话。具体因人而异，因场次而异。

　　黄俊杰说，一些重要场次比赛，领导为了确保达到目的，甚至他身在国外都被召回执法。有时，还让他连续执法两场涉及同一球队的比赛，根据规则，这明显违反规定。

　　俱乐部给裁判的好处也五花八门，如给钱、请吃饭、洗桑拿、买贵重礼品等，但大多数是直接给现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外人看来华丽的比赛背后，因为充斥着裁判导演的“不正常”，有时会被“明眼人”看穿，在足坛引发一场场“地震”。

　　业内人士认为，裁判利用权力，在一个貌似公正的比赛环境下，帮助一些俱乐部达到目的。不但严重违反职业道德，也是对体育公平竞赛精神的践踏，性质恶劣。

　　在陆俊、黄俊杰、周伟新等足球裁判承认收钱吹“黑哨”之后，国家体育总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韦迪表态称，坚定打击假丑恶毫不动摇。

　　韦迪30日表示，这是打假反赌工作的延续。对我们而言，就是要依规依纪依法办事，对于这一点是不应该犹豫的。而对于涉案俱乐部，足管中心将如何处理？韦迪说：“我们得等到案情全部清晰以后，如果真有俱乐部涉案，我们才能作出相应的判断和处理。就目前而言，因为法院还没宣判，所以我们还不能作出最终处理。”韦迪强调说：“对我们来讲就是要依规依纪依法办事，坚定地打击假丑恶，这一点是毫不动摇的。”

　　时间是公平的。那些“打招呼”操纵比赛的俱乐部老板、足协官员也付出了代价。在纪检监察等部门配合下，去年年初，南勇、杨一民等中国足协前高层官员“落马”，去年10月公安部门又依法对谢亚龙、李东生、蔚少辉三人实施逮捕。

　　业内人士普遍认为，轰轰烈烈的足坛“打假反赌”，让广大球迷找回了中国足球的希望。人们期待以此为契机，破除足球管理的体制机制障碍，力促中国足球运动走上健康发展之路。

　　(本版稿件由张清晨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