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扫黑风暴下的足球城

　　扫黑风暴仍在继续，沈阳成为了风暴眼。在中国足球风雨飘摇的时候，沈阳人却还执著地爱着它，全民参与体育运动的背后，是一座城市借由体育之机谋划新腾飞的发展理念

　　文|《小康》记者 孙晓青 沈阳报道

　　“有人去沈阳‘喝茶’了吗？”这虽然只是众人对持续一年有余的“足坛扫黑风暴”的调侃，但的确，沈阳这个昔日中国足球的福地，如今却成了很多足坛人士的不祥之地。中国足坛昔日的风云人物，很多都成了现在“扫黑风暴”的核心人物，他们目前聚集在位于沈阳北部的沈阳市第一看守所内，在这个三层高的灰色建筑里，所有涉案人员都穿着印有“沈一看”的号服。

　　在过去的30多年里，真正能让足坛人士和球迷们扬眉吐气的中国城市，只有足球城沈阳。而在今年10月份的72个小时中，原中国男足国脚申思没有去过训练场，也没有人见过他，这种在平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发生在浦东中邦队的保级关键时刻，在中国足坛扫黑风暴的大背景下，却显得尤其敏感。不久后，便有消息称，“申思在沈阳喝茶”。

　　扫黑风暴仍在继续，沈阳成为了风暴眼。在中国足球风雨飘摇的时候，沈阳这座足球城里上演着怎样的故事呢？

　　城里的“冷眼旁观”者

　　此时此刻，处在足坛打黑风暴中心地带的沈阳，却是出奇地平静。除了媒体和业内人士外，没有多少人会关心又有谁被沈阳警方带回来“喝茶”了。

　　《笑傲体坛》是沈阳电台一档很红火的足球栏目，有一段时期，节目的话题一直没有离开过足坛扫黑风暴的进展。主持人潘洋却苦笑着说，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足球栏目还是法制栏目。连线球迷时，他们的平静也让潘洋感慨，“球迷不是傻子，球员是不是踢假球，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说早晚都是要出事的，一点不奇怪。”

　　昔日那些记忆中的偶像、英雄，如今一个个沦为阶下囚，要说一点不唏嘘也是假的。很多人将足坛最大的堕落归于体制，球员在俱乐部的纵容下打假球，而俱乐部又在更大领导的压力下花钱买成绩。所以，10年前，要是问沈阳人是否爱足球，几乎所有人都会说：“当然爱！”而今天，面对同样的问题，很多人会说：“失望！但还是爱的。”

　　对于这场风暴，足球城里面的人能“冷眼旁观”，足球让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拥有着一种义无返顾的倔劲儿，甚至透着某种极端。他们嘴里大骂着“中国足球完蛋了”，但有球赛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抛下一切去看球。

　　8月21日，中甲联赛第17轮赛事继续展开争夺，广州恒大广汽队北上挑战沈阳东进队。沈阳东进队是沈阳金德南迁长沙后新组建的一支球队，在球迷心中这是一支没有历史底蕴的球队，和它的感情也远不如辽足那样深厚。

　　25岁的球迷李闯几天前就接到了球迷协会的观赛通知，比赛当天下起了大雨，家住铁西区的他犹豫着要不要花费近2个小时赶到浑南奥体中心，“我打电话给我的那些球迷朋友，他们有的比我住的还远，但都顶着雨过去了，就是觉得不能让咱自己的队伍在主场受委屈。”李闯受到了朋友们的感染，“无论如何，也得去！”

　　当天奥体中心的上座率达到了上万人，这是一个难得的场面。自从沈阳五里河体育场被拆除，中国足球也日益堕落后，足球环境便持续低迷。李闯从六七岁就跟着父亲看足球，以前每张球票卖到百元都供不应求，现在许多场比赛免费了，热度却不及当年。有人说沈阳球迷的数量大幅减少了，在李闯看来，其实并不是球迷少了，而是有一部分人太过失望而不再那么关注中国足球了。尽管那场比赛沈阳东进队输了，但球迷们却依然热情如火。

　　有人说沈阳球迷的性格就是“贱”，明明嘴上骂得凶，但心里还是放不下。在李闯看来，这是一份对足球的执著。作为古都，沈阳是努尔哈赤从马背上下来后的第一个栖息地，沈阳人骨子里就透着直率、桀骜不驯的性格，“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含糊。”国家体育总局社体中心主任胡建国如此评价沈阳球迷，“对于足球，他们有着天生的热爱，他们爱足球，也懂足球，是少见的既会看热闹也会看门道的群体。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足球的执著要超过其他任何地方。”

　　消失的地标和留存的记忆

　　对于沈阳人来说，没有人会忘记2007年2月12日，随着轰隆隆的巨响，被定向爆破的五里河体育场瞬间化为废墟，大门口那座刻有米卢等中国足球进军日韩世界杯功臣的“V”形雕塑也成为碎砖烂瓦，随体育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之前，从沈阳桃仙机场出来，不管是走高速还是走便道，只要是看到了五里河体育场，就会知道自己进城了。因为于根伟在日韩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十强赛上的一粒进球，这座体育场成为了中国足球的福地，而沈阳人更是将这里视为这座城市的标志。如今再经过这里，看到的只是五栋高高竖立的高楼，据当地人讲，在五里河体育场原址上建起的这片楼是一个高档住宅，售价均达到了1.1万元/平方米。而这里，再也寻不到足球的痕迹了。

　　爆破前夕，体育场天天都聚满了球迷，甚至还有不少外地球迷专程赶来。范菲是在爆破前一天来到体育场的，她带着相机和最喜欢的V型雕塑合影，那天她哭得很伤心，不仅是她，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掉了眼泪。

　　对于五里河的记忆，范菲认为最美好的当属2001年中国队冲出亚洲的时刻，整座城市都是沸腾的；但最难忘的记忆却是1995年辽宁队在联赛上输给广州太阳神队的那场比赛。“辽老大”输球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让范菲想象不到的是，全场球迷竟然不约而同地同时打亮手中的打火机，用满场的星光之火来鼓励球队，安抚自己冰冷的心，“那场面永远留在我心里，虽然大家难免会对比赛中某个球员的失误叫骂、埋怨，但给予他们最多的还是鼓励和信任。”

　　回忆里不仅有感动，也有狂热和激情。潘洋还记得一次和球迷们一起看球赛的经历，在没开场之前，球迷们就有组织地开始即兴编排口号、幽默诙谐地改编歌曲，边唱边跳，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做助威呐喊的预演。“那都是真喊，就跟比赛开始了一样，大家唱着喊着，狂热极了。你就算不是球迷，也绝对会被这种热情感染。”潘洋笑着说。

　　对于五里河，沈阳球迷们尽了最大努力予以挽留。然而，无论是球迷协会组织的万人签名，还是曾任沈阳球迷协会会长孙长龙发表墓志铭立志保卫这块圣地，都没能阻止它的消亡。很多人说，五里河体育场的倒塌，让很多辽沈球迷的精神寄托也消失了。尽管后来新建了奥体中心和铁西体育场，但是对于这些老球迷来说，在他们的人生经历中，只有五里河才能作为这座城市关于足球的文化记忆。

　　面对扫黑风暴，沈阳市民对这座体育场的回忆就更显得弥足珍贵，至今仍有很多人对于当初五里河的拆除感到愤恨、不满和抱怨。对于当地人来说，这永远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全运”时间

　　在2009年1月20日举行的全国体育工作会议上，通过陈述和两轮投票，辽宁省以43票被推选为2013年第十二届全运会的承办省份。沈阳，作为辽宁省的省会城市，早已提前进入了“全运”时间。

　　按照规划，沈阳市将正式启动主比赛场所在的“大浑南”地区建设，而在2013年全运会后，沈阳的行政中心将南移至大浑南的核心区——位于浑南新城内的全运会运行中心，这里将变成未来沈阳新的行政中心、科技中心、文化中心。沈阳市委书记曾维对此表示，建设大浑南既是现实发展所需，更是关乎未来全面振兴的战略之举。建设大浑南是整合资源优势、做优发展空间的必然选择，有助于发挥中心城市辐射带动作用，服务沈阳经济区。

　　沈阳这座城市，将再次借由体育的机遇谋划着新的腾飞。借着“十二运”的契机，沈阳描绘着“第三代城市”的宏伟蓝图。在解释什么是第三代城市时，沈阳市副市长杨亚洲表示，虽然现在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但基本上就是一个生态城市，一个效率极高的城市，一个老百姓喜欢的城市，在建设的过程中也将运用最现代的科学技术成果。

　　而这座城市的市民，在迎接“十二运”的过程中，对“全运”的概念也做出了独特的理解和诠释。沈阳人爱体育、爱足球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全民参与体育运动，正成为沈阳人的主要休闲娱乐方式。职业足球联赛黑幕不断，而沈阳的民间足球队却发展火热。

　　目前，沈阳活跃着近千支草根足球队伍，如果每队有20人的话，那么少说也有两三万人在参与足球运动。在媒体工作的杨光和单位的其他同事就组建了一支球队，虽然不是每天训练，但一般每周也都要活动一次，他们还经常和其他球队切磋球技，打打比赛。“像这种民间球队一般是通过网络组成的，有人在论坛里发帖子，感兴趣的就跟帖，很简单，因为大家都是爱足球的。”杨光笑着说。

　　这些球队并不是自娱自乐，时不时地还会组织民间足球联赛。如今，在沈阳各种名目的民间足球联赛有数十种之多，规模大的有二三十支队伍参加，规模最小的也有七八支球队。最常见的联赛形式是行业足球联赛，媒体的、房地产的、汽车公司的以及省直、市直机关的，等等。杨光介绍说，有些组织得力的还会进行春秋两季联赛，并且拉来赞助商，设置奖杯和奖金。“胜负其次，重在锻炼身体，再有就是以球会友。”

　　当初沈阳能被选为奥运分赛区，沈阳球迷的确是功不可没，一位沈阳奥赛办的负责人曾表示，球迷的表现已经充分体现了沈阳人民爱体育，有广泛的群众体育基础，“他们把球赛当成节日，很多球迷都是一家一家的来，这样的氛围很重要。”

　　胡建国对于沈阳的体育发展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认为沈阳是一个体育特色鲜明的城市，体育的发展甚至要大于经济的发展。作为第十二届全运会的举办地，沈阳又一次面临着难得的机遇。“整座城市还会有一个飞速的提升。”胡建国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