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陈驰骋欧洲赛场

　　当哈维尔·陈在我面前坐下时，我仿佛见到了曾经迷倒华夏大地的费翔。除了个子较矮，哈维尔活脱脱一个小费翔。

　　小城之约

　　能联系到前比利时U19国家队队长哈维尔，要感谢老朋友，比利时足球的老掌故德里克·德弗里塞。52岁的德里克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代表比利时队踢过球，是“红魔”的一员。如今比利时足球江山不在，德里克索性干起了经纪人行当。他不仅对哈维尔了如指掌，而且他们还是同门师兄弟，都在著名球会安德莱赫特呆过。

　　4月8日，梅赫伦市大市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我和德里克一起等待着哈维尔的到来。德里克每年都要来中国数趟，他亲眼目睹了中国的巨变，他说：“几十年前，有欧洲华裔代表中国踢球还是不可想象的事。现在中国发展和强大了，华人血统球员加盟中国队的那一天，就要到了！”

　　下午5点，哈维尔·陈准时出现在咖啡馆。“我们是讲哪种语言？”我开门见山问哈维尔，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法语、英语、弗莱芒语都行，就是说不了中文，非常抱歉。”最后，大家是英语和法语混杂起来一起说。我与哈维尔讲英语，德里克更愿意和他用法语沟通。

　　情系中国

　　很快，哈维尔就清楚了我的来意，我们要讨论有关中国的话题。说起中国，哈维尔有点拘谨，确实他对遥远的东方没有太多的记忆。这位“小陈”说：“大概是15年前，我去过一次台北市，看了我的爷爷，那次我们一家全去了，这也是唯一一次寻根之旅。”

　　哈维尔的爷爷如今健在，已有94岁高龄，他出生在安徽怀宁，所以怀宁是哈维尔真正意义上的祖籍。哈维尔爷爷解放前一直在国民党政府任职，1949年国民党政权土崩瓦解，陈氏家族举家迁往台北。后来他爷爷继续在台湾的“外交部”任职，并被派到比属刚果工作，所以哈维尔的父亲就出生在金沙萨。15年过去了，哈维尔对于那次台北之行的记忆犹新，尤其是台北香甜的小吃和湿热的天气。后来哈维尔一直想到中国大陆旅游，可是在学业和足球的双重压力之下，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哈维尔向我透露，就在今年年初，中华台北足球协会的外事部曾有人来到布鲁塞尔，并与他会面，这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可能与一支中国球队发生联系。中华台北代表队在去年的东亚锦标赛预选赛被淘汰之后，认识到了自身实力与亚洲强队的差距，所以想起了远在比利时的哈维尔。中华台北代表队今年10月要参加2014年世界杯的资格赛了，对淘汰赛性质的比赛，中华台北队有了点想法。当然，是否能爆冷，就要看哈维尔能不能回来助阵了。

　　根据国际足联的政策，只要哈维尔的父亲持有过台湾护照，他就有资格为中华台北队出战国际A级赛。而中华台北足协的态度是，只要哈维尔点头，马上就可以发给他一本台湾护照。他还可以同时持有比利时护照，自由出入于台北与布鲁塞尔之间。但哈维尔对这支神秘球队的邀请，没有作出任何肯定的答复。因为他看过中华台北队的国际足联排名，清楚这支球队的实力。而且不只是实力问题，还有一个特别的理由，让哈维尔对来自中华台北足协的邀请举棋不定。

　　哈维尔完全清楚FIFA球员的改籍条例，因为他出生在比利时，父亲来自台北，母亲来自法国，所以他可以为比利时、法国和中华台北队出战国际A级赛。他甚至还可以代表中国国家队出场，因为他的爷爷出生于安徽怀宁，奶奶出生在浙江宁波，国际足联允许他代表祖父母的出生地国家，参加国际A级赛，条件是只要他没有代表过其他足协所属的成年队出战A级赛。哈维尔甚至可以代表现在的民主刚果队参加国际A级赛，因为他的父亲出生在金沙萨。

　　哈维尔问我：“我是否可以得到一份中国足球协会发出的官方邀请？我非常想有这样的机会！”不过哈维尔对于中国足球的细情并不了解，他说：“我只知道一名中国球员，就是董芳卓。我在科尔特赖克(KV Kortrijk)队效力时，碰到过安特卫普队两次，我们当时都踢比利时乙级联赛。董芳卓好强壮啊，他的速度和力量不比这里的顶级球员差，后来知道他去了曼联队。”可能有董方卓作参照，哈维尔认为中国足球的实力并不低。

　　反客为主

　　德里克当年曾经带着陈涛到安德莱赫特队试训过，德里克也跟着聊中国足球。他问哈维尔：“你知道陈涛吗？当年在安德莱赫特试训的中国小子。”哈维尔摇头表示没有印象，德里克说：“他来到安德莱赫特队试训，与英冠的普利茅夫队打一场比赛，结果他射进了两个球。”哈维尔睁大了眼睛问：“是吗？”哈维尔出自安德莱赫特青训营，自然知道安德莱赫特一线队的实力，他着实惊讶于中国球员的能力。哈维尔随后问我：“你感觉我的实力，能在中国国家队找到一个位置吗？”我诚恳地告诉他：“没有问题，你的特点特别像中国国家队历史上最好的右后卫朱波。如果你能得到中国国籍，我相信你会是这个位置上的第一人选。”

　　本来哈维尔是被采访者，结果我却成了应答方。哈维尔非常好奇地询问可能的中国国脚之路，有些问题甚至让我一头雾水。比如他问我：“如果我有机会为中国队出战A级赛，我的中国队友们会妒忌我吗？”我问他所指的妒忌是什么，他说自己是一个不懂中文的人，在中国队踢球，别的球员会不会有意见。我说：“如果你到了中国，你就会知道这是一个开放的国度，尤其是年轻人的思维方式，我认为可能比西方更前卫。任何人都会以一个博大的胸怀接受你。”当然我还告诉哈维尔，不妨学习简单的中文。当年的网球巨星张德培也是一句中文不会，但他在中国杯比赛里，临场救驾学了一句“我爱你们”，结果就令他和中国球迷瞬间零距离了，让血浓于水的民族情感得到共鸣。于是，哈维尔果然非常认真地学起了“我爱你们”。

　　接下来的问题更加出乎意料，哈维尔说：“如果我有一天，真的可以拿到中国国籍，是不是我要去服兵役？”我这才想起了哈维尔为什么对中华台北足协的盛情邀请没有欣然接受。因为如果拿到“台湾护照”，服兵役也是必须的。哈维尔说：“比利时现在没有绝对的兵役制了，我要珍惜现在的踢球时光，不可能再去服兵役。”我告诉哈维尔，兵役在中国大陆也不是年轻人的绝对必修课，可他面对的真正难题是中国大陆实行单一国籍制，这是他无法绕过的一关。哈维尔承认，放弃比利时国籍，对于他而言，是极不现实的事情。

　　虽然哈维尔的中文是零，但思维方式还是很中国的。谈话间哈维尔露出了腼腆的微笑，他除了知道自己的星座之外，更知道他的生肖属相是猪，小猪玩偶也成为他的最爱，甚至朋友也叫他“小猪”。哈维尔说他喜欢安静，每当训练结束，队友们喜欢聚在一起打牌，哈维尔则是啃起书本。比赛前一天，哈维尔不喜欢见任何人，而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静静地看书，他的这种习惯被队友称之为“纯中国”。

　　陈氏家族

　　两天之后，4月10日下午5点，哈维尔的父亲陈先生，携老伴准时出现在那家咖啡馆里。陈太太是法国人，陈先生则说一口标准的国语，他的中文名字是陈荣弟，现担任伦敦一家银行的总经理。

　　陈先生主动聊起了家史，他说自己很早就来到布鲁塞尔，并且就读于著名的鲁汶大学，这是一所培养过多名诺贝尔获奖者的比利时名校。陈先生在鲁汶大学结识了一位法国女郎，后来这位异国同窗成为他的太太，并且生育了两个男孩，哈维尔是小儿子。

　　陈先生是爱子最忠实的球迷，他每周工作日都要呆在伦敦银行里，周末就从伦敦赶回布鲁塞尔，然后携老伴到梅赫伦球场看哈维尔踢球，这也是全家每周最重要的活动。通常梅赫伦比赛后一天会放假，哈维尔会谢绝一切邀请，回到家里听父亲的建议，享受母亲给他做的法式大菜。与家人在一起，也是哈维尔每周不变的固定安排。

　　为儿子感到自豪，陈先生也不无遗憾，他说：“哈维尔没有学习中文，这是我一生的憾事。他从小在法语区长大，我经常在外面工作，没有说中文的环境，造成他不懂中文。可是你看他的样子，初看像洋人，实际仔细看，还是一个中国人。他没有纯西方人的张狂，内敛和勤奋是我儿子的天性，这也是我们中国人的特质。”作为父亲，也是儿子最铁杆的球迷。陈先生对儿子球技有如此评价，他说：“哈维尔不像其他球员，踢过很多位置，他一直踢右后卫。现在比利时国家队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边卫，哈维尔仍然可能入选比利时国家队。”

　　陈先生还是希望儿子认真考虑可能得到的来自中国足协的邀请，他说：“去年我第一次到大陆去，北京、上海和广州的发展状况让我感到吃惊。现在的欧洲都流行一句话：‘世界经济未来看中国’，我一直为大中华感到自豪。无论在大陆、台湾还是新加坡，大家都是中国人，都为这个民族的复兴感到骄傲。如果有一天，哈维尔能穿上中国国家队服，我知道那不是代表几百万人的比利时，而是代表一个13亿人口的大国，我们陈氏家族也会为他感到自豪。”

　　陈先生特地指出，我上一次在《足球周刊》(第376期)发表的文章里，将哈维尔的中文名字写错了，“哈维尔的中文名字叫陈昌源，国家昌盛的昌，中华源头的源。我的大儿子叫昌汉，起这样的名字，就是希望他们能够记住自己的根在哪里。”我回国之前，陈先生又专门委托德里克捎来两盘本赛季梅赫伦队比赛的DVD，希望我能转交给中国足协。

　　韦迪无奈：婉言谢绝吧

　　中国《国籍法》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不承认中国公民有双重国籍”。在别的领域，这条规定怎么都好；可对足球，这个中国体育的落后项目，这个让百姓爱恨交加的项目，这条规定有点耽误事，耽误大事。

　　我曾经多次呼吁注意海外华裔球员，理由不复杂——如果引进在欧洲或南美效力的华侨后代，如果他们的实力超出国脚，中国队实力会迅速提升。远的不提，就说2002年世界杯塞内加尔队，据说只有3名球员是在本土出生，其余均是在法国出生的塞内加尔后裔。这些人组成的球队，打进世界杯八强，震惊了世界。

　　再说现在世界公认意识形态最严厉的朝鲜，如果不引进在日本出生的朝侨安英学和郑大世，他们能进南非世界杯吗？恐怕这个问号尾巴会拖得很长。再者，中国国力日盛，“世界的未来在中国”，这是世界流行语。今天我们能接受海外兵团，不再是狭隘心态对待外流者，可是为什么不能以博大胸怀面对华侨的回归？如果他们出现在国字号队伍里，那将是民族的骄傲，尽管这些华侨需要双重国籍。

　　在足球圈，有华侨想回来。陈昌源，一个中法混血儿的后代，现在效力于比利时甲级球会梅赫伦队，曾经是比利时U19国青队长，但没有代表比利时参加A级赛。陈昌源想与中国足协接触，尤其是他的父亲陈荣弟老先生，希望能促成儿子回归。考虑到他生长在比利时，陈昌源不想放弃比利时护照，想以双重国籍身份加盟国足。

　　这不是特例，双重国籍在世界足坛非常流行，卡卡和梅西也都拿着两本护照。以陈昌源的能力，与欧洲顶级右后卫还有差距，但在中国队，他可以竞争首发位置，况且中国队正缺右后卫。目前中华台北足协正想尽一切办法得到陈昌源，陈昌源为什么犹豫？他认为大陆也可能发出邀请，这也是他爷爷、奶奶出生的地方，按照国际足联球员国籍细则，中国足协完全可以接纳他。

　　我去比利时之前，曾经误认为马术选手华天持有中国和英国双重国籍，并参加北京奥运会。后来细一打听，才发现自己弄错了——原来，华天在2006年加入中国籍，放弃了英国籍，这才可以代表中国参加奥运会。我曾经就此事问过高洪波，高洪波求贤若渴，但他只能说：“不解决国籍问题，此事也没有操作性。”后来联系到韦迪，韦主任也无奈，毕竟有《国籍法》摆在那儿，即便FIFA同意，中国足协也没办法，不可能越过《国籍法》办事。所以，韦迪只能无奈地说：“婉言谢绝吧！”

　　我知道，陈昌源回归的大门，已经基本关闭。不过，我还是不死心，希望有关方面能注意此事。也许陈昌源这次不行，但是未来，希望会有海外华裔披上中国队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