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颜燕德

　　上海足球也是喝咖啡的

　　东方体育：范指导，您曾经说过，您执教的这支U16是有技术特点的球队，那么，这“特点”是什么？

　　范志毅：外地朋友称上海足球是“海派足球”，海派就是上海的派头，上海的派头就是喝咖啡的，不是吃大蒜头的。什么意思？这两者都是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但咖啡精致，大蒜头粗犷，上海人在社交场合中从来只喝咖啡不吃大蒜头的，为啥？因为咖啡香、精致，而且内涵浓郁，上海足球也是这样，精致的技术就是特点。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上海足球是喝咖啡的，你这个教练员要教给小孩子的是什么？你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教你的队员吃大蒜头，能成功吗？两边都落空！全运会上海甲组、乙组的表现，证明了上海足球必须要恢复走技术之路。可以说这两支队伍是成功的，我师父的U20不谈了，U16也不差啊！只不过在实际年龄上吃亏点嘛！

　　东方体育：您觉得从一个优秀的球员到一个优秀的足球教练，需要具备什么样的品质和素养？

　　范志毅：一个优秀的教练员，不能咋咋呼呼地老是跟队员讲：我曾经踢过什么球、我曾经打过什么比赛。曾经什么呀？都是曾经了，你还炫耀什么呢？我曾经在国家队踢过十几年了，曾经中国队世界杯出线我也在踢，我曾经、至今也是中国唯一的亚洲足球先生，但我现在是青少年足球教练，就从头做起，我就什么也不是，就是一个初学做足球教练的人！心态一定要摆摆正，不要老是在队员面前摆老资格，没用的，你没有真的教学本事，人家心里是不服你的。你以前的辉煌可以是经验，可以作为教学资料，但不是用来炫耀的。作为一个教练员，眼光只盯在自己的队员身上，不要老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要一边教自己的小孩子，一边说别人不如他。没用的，这样的的心态只会越来越吃苦头的！

　　弄虚作假很没意思的

　　东方体育：本届全运会结束了，您和球队今后的去向如何？

　　范志毅：我和球队的去向是领导决定的，但这届全运会的足球比赛，两支上海队的表现，让全上海懂足球的人都看到了上海足球今后的何去何从。以前许多人都认为搞青少年足球是没有出息的，现在呢？青少年足球能搞吗？能有出息吗？回答都是肯定的！

　　问题是这么小的球员你让他去用什么方法训练？我的答案就是比赛！以前的青少年足球就是365天有300天在训练，现在我要让他们有机会就比赛！16岁的小孩子，在全运会这样的大赛中比赛，在9个月里打了62场比赛，你能说他积累的不是宝贵的经验吗？你能说他没有长进吗？你能说他进步不神速吗？你能说他真正代表中国站在了国际比赛的赛场上会不镇定自若吗？所以还是踏踏实实地埋头于青少年足球训练吧，别再弄虚作假啦！

　　东方体育：您说的“弄虚作假”是指什么？

　　范志毅：很简单呀：为了急功近利而虚报年龄呀，为了球队的成绩去做各方面的“工作”呀，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职想推卸责任而怪罪于某人、某事呀，等等等等，没意思的。

　　东方体育：9个多月里，您在执教过程中体会最深的是什么？

　　范志毅：我是搞业务的，我的体会就是：一个教练员要想把这支队伍带出成绩来，你就必须全身心地扑在这上面。也许是我的觉悟，也许是我对足球天生的热情，我对这支U16充满了感情，觉得他不是一支简单的青少年球队，他就是一支正式的作战队伍，我也就是一个正式的指挥员。球队是新建的，我也是初来乍到，我们都在全运会同一个起跑线上，没有曾经的国家队队长，也没有曾经的亚洲先生。只有自己来证明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球员、合格的教练员，能胜任全运会的任务。

　　无助的眼神看得你心酸

　　东方体育：您的队员最可爱、最可贵的是什么？

　　范志毅：不屈不挠的精神！在这一点上，我毫不谦虚地说，是我带给他们的！跟辽宁队是一场输的比赛，却踢出了这些小孩子的一片新天地！为什么？你没听见所有在观看比赛的观众也好、记者也好、领导也好，都异口同声地说，吆，这帮小孩子真能拼呐！连原先在辽宁省体育局工作的国家体育总局崔大林副局长在主席台上也对上海U16队称赞不已，你要知道，崔大林可是看着辽宁队成长的！作为辽宁人他还偏向上海队，这就是这些小孩子特别顽强的敢拼不服输的精神感动了他。

　　郑达伦在比赛中撞破了嘴唇，队医说不能再踢了，马上要去医院缝针，再撞一下就会撕裂。但小郑不肯下来，他是队长，中前场的组织者，下来这球就没法踢了，他一直拼抢完90分钟。这种精神就是上海青少年足球的希望，是上海足球的希望！市领导跟我讲：“志毅啊，上海的城市精神是海纳百川呐，你们在四分之一决赛上已经打出了你们的风范，你们不能丢掉这样的风范啊！”

　　东方体育：您为什么对这些孩子特别有感情？

　　范志毅：我为什么对这些小孩特别有感情？他们在场上拼得精疲力竭、不知所措的时候，会用一种无助的眼神盯着你看，好像希望你能给他力量、给他支持，这样的眼神看得你心酸，看得你要掏空所有来帮助他，看得你越发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

　　东方体育：跟辽宁队赛后，在回休息室的走廊里，你大声叫队员抬起头、挺起胸膛，还发怒朝守门员后面狠踹了一脚，您不觉得他们这个时候特别地无助吗？

　　范志毅：那不一样！才16岁，你还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风雨呢！输了一场球，天就塌下来啦？这么小的挫折就这样沮丧，那以后还踢不踢球啦？以后还过不过啦？你只能赢不能输的啊？再说啦，这支球队的主教练是谁啊？我从来没有在输球后哭过，只有在中国队踢进了世界杯决赛阶段我才激动得流泪。踹一脚是轻的！也是给别人看的，我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你这副窝囊相！做男人绝对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但进了休息室，我并没有责怪他们，给顾泓靓拿了毛巾擦眼泪，进了休息室就是回家了，有委屈就释放出来，但是在外面不允许这样。

　　四年后我必夺这块金牌

　　东方体育：您说您的经历是可以用来当教科书用的，您经常跟队员讲些什么呢？

　　范志毅：8进4输球的那一天，我跟队员们讲：今天就是你们下一个足球人生的起点！打了62场比赛，我从来没有在队员面前评论裁判、评论对手，因为，输球是自己技不如人，你技高一筹甚至是几筹，再怎么误判、漏判、错判，你都会赢球的。先从自身找不是，再总结今后怎么办，这才是根本。你一个教练员，老是怨天尤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基本上你的队员发展下去就是打裁判了。我跟队员讲，你们不能跟歪风邪气合并同类项的，要有是非感。我也跟队员讲我过去不尽人意的故事，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我们的领队也是这样，他也是老申花队的三朝元老领队了，总是以职业队的要求去衡量这些小孩子。为什么呢？想让他们不受外界不良习气的影响，从小就树立正气。

　　东方体育：跟浙江队那场球，外界都在议论纷纷，您怎么跟队员去解释呢？

　　范志毅：赛前赛后我从来没有跟队员说过什么踢假球的话，而是充分准备了阵型，告诉队员把技战术安排打出来就可以了，这也是经验的积累过程。你说两支球队输赢都无所谓了，我们队有四张黄牌，动作稍大点，就有可能累积黄牌打不了四分之一决赛，很多东西我们要通盘考虑的呀，这是上海队啊，又不是我范志毅队。

　　我有点奇怪的是：说这话的都是些我们圈子里懂足球的人，这我就不懂啦：球迷也许不明就里，但你同样作为一个足球教练员，在这样无关紧要的比赛你也会去拼命打？不顾接下来的关键比赛啦？我还是那样一句话：你这个教练员到底要教给球员的是什么？你教练员的威信怎么树立起来？如何教会球员什么是我这9个多月来想得最多的，到现在还在想。足球上面的技战术是可以教的，但足球的意识、足球的文化是教不会的。是队员看教练员谈吐行为受潜移默化影响的，是教练员自身素养决定的。

　　东方体育：您觉得今后您的青少年足球执教生涯还会像现在这样延续吗？

　　范志毅：肯定是要继续干这行的，也许过些年我会到中超当个教练什么的，但是现在还会跟孩子们在一起，这是我的准备期。我现在想的不是两年后的城运会，那是工作，我要完成的。但是，我自己想的，是四年后在辽宁的全运会上，这块全运会的金牌我是一定要拿到的！我有信心的基础，因为，业务上，我不畏惧任何人，只要在球场上，我不买任何人的账！现在的U16才组建了9个多月，我做教练也是在准备期阶段，就像我以前踢球一样，也是从少体校到青年队到国家队到亚洲先生的，这些小孩子也是这样，也是准备期，时间能证明一切，等到四年后，那就不是现在这支输给辽宁队的球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