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玉林

　　2009年9月6日晚，新中国60年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体育人物名单揭晓，奥运会三枚跳水金牌获得者熊倪赫然在列。他不仅是惟一一位入选此名单的湖南运动员，同时也是跳水项目入选此名单的惟一男运动员。鲜为人知的是，这位靠跳水起家并出名的现任湖南省体育局副局长，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足球爱好者，在他的内心，足球才是“自己的至爱”。载誉归来的熊倪，在长沙市体育馆路1号湖南省体育局办公楼的那个简陋的二楼办公室里，接受了本刊特约记者的专访。

　　尽管有着长达近20年的跳水生涯，但聊完了自己的从政经历，熊倪有些迫不及待地把话题转到了足球上。而在此之前，湖南省足协秘书长徐正印则告诉记者：熊倪担任行政职务后的业余生活几乎全部奉献给了湖南的足球事业。

　　入选60人名单将激励我继续努力

　　足球之夜：恭喜你入选60年60人的名单。

　　熊倪：谢谢。应该说这是我从事体育运动以来，迄今为止获得的最高荣誉，是对我工作和事业的巨大肯定。同时这也是我生活与工作的新的开始，它将激励着我继续努力。

　　足球之夜：你知道吗？你是这次惟一入选的湖南运动员。坊间有很多议论，说湖南应该还有人能进这个名单，比如李小鹏、刘璇……

　　熊倪：(笑)我不太了解此次评选的标准，小鹏一共夺得16个世界冠军，是中国历史上夺得金牌最多的体操运动员；而刘璇是2000年悉尼奥运会的平衡木冠军，我想人们会有自己的判断。不过在我看来，他们都有资格(入选)。

　　足球之夜：熊局，现在大家应该都是这么称呼你吧？

　　熊倪：应该叫“熊副局”吧(笑)。我是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结束后开始正式走向行政领域的，当时是担任湖南省游泳跳水中心的书记(正处级)，后又被安排担任湖南省体育局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2002年3月，我跟(唐)九红(羽毛球女单世界冠军)一起到(湖南省)益阳市朝阳经济开发区挂职锻炼了两年，任开发区副书记兼副区长。应该说在益阳两年的工作，我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不仅获得了很多的任职经验，还全方位地提高了自己的综合素质，为我现在的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2004年初，结束挂职后上级又让我出任湖南体育职业学院院长(副厅级)。2007年年初出任湖南省体育局副局长。

　　足球之夜：你的仕途真是一帆风顺啊，当初怎么想到要走这条路？

　　熊倪：说起来，我感觉真的有些误打误撞。早在1997年底，我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行政职务——湖南省体工大队副大队长(副处级)。可那一年我才23岁，而且还要天天训练，哪里有时间搞行政？所以这个行政职务实际上只是一份荣誉，我想当时组织上的目的应该是帮我稳定情绪，安心训练和比赛。我们的体制就是买断体制，国家在你退役以后，给你一笔钱，一次性买断，你的档案就到了人才交流中心，你就要自主择业了。而当时给我一个行政职务，实际上就是给我一个国家干部的身份，通过这种激励机制，让我更加振作。所以我一开始从没想过要从政，真的是误打误撞进来的。(笑)

　　足球之夜：那上任之初一定遇到不少困难吧？

　　熊倪：当时出任湖南体育职业学院院长时，困难真的很多，一方面是偏见，通常人们认为运动员总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更何况是我这样三十还没出头的毛头小子呢？另一方面，体院的效益也很不好，我接手时就已经负债600多万，近乎“烂摊子”。幸好我心理素质好，可以对那些争议充耳不闻。等到2005年第十届全运会，我分管的游泳、跳水、摔跤三个项目各拿一块金牌，而且都是湖南历史上第一次得金牌时，所有的争议都停止了。所以，一切还是要用成绩说话，无论是当运动员还是当领导。

　　足球之夜：当官与当运动员还是有一些区别吧？

　　熊倪：那当然，应该说从政之后压力更大了，以前当运动员时，我什么都不用管，别人都会帮我准备好，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的事情；现在不同了，不是我一个人吃饱了就行了，还有一帮人等着要吃饭。运动员总是要想办法封闭自己，越封闭越出成绩。但是从事行政工作，你就是在出牌，出牌的好坏、出牌的顺序决定着别人的命运，这就要求出牌的人要尽可能掌握信息，对局势有全面的了解，要处理得当。总之当运动员劳力，当官劳心。而且，当运动员是在台前，大家都关注你；当你成为管理者时，就在幕后了，会渐渐被人遗忘，但是你必须适应这个变化，要耐得住寂寞。总之，心态的转换很重要。

　　足球才是我的最爱

　　足球之夜：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踢足球的？听说你还拿过全国亚军？

　　熊倪：说实话，我从小就喜欢踢足球。不过在练跳水时，一方面没时间，另外教练也不会允许我去玩足球。退役后就不同了，当时我刚刚从赛场上下来，几乎只要有空，就会去跟朋友们过过球瘾。

　　2002年，当时的八一足球队把主场落户到了湘潭。那时候只要八一队主场作战，我人又在长沙，我都会和朋友们一起赶到现场为八一队加油。当然，不光看球，每逢周末有空，我都要拉上一帮朋友踢一两场野球。

　　你所说的全国亚军，那是2004年，当时我和一帮业余球员一起组建了湖南体彩足球队，参加了全省的联赛，一路上过关斩将，夺得全省冠军，后来我们队代表湖南省参加了当年的全国足球丙级联赛，结果在决赛中不敌对手屈居亚军。我踢的位置是前锋，那个亚军，我看得很重，在我心目中，不亚于第一次拿跳水奥运冠军。

　　足球之夜：你觉得湖南的足球运动开展得怎么样？

　　熊倪：相比于辽宁、北京、上海、山东、广州等地，湖南的足球事业，无论在群众基础还是市场开发上都要差上一大截，这是先天不足。但是我们湖南体育人从来没有放弃后天的努力。

　　比如2004年，我们组建了湖南湘军足球队并征战中甲联赛。遗憾的是，湖南湘军队因为管理方面的原因，2006年降入乙级，球队运作几乎停滞。但湘军降级，并没有降低我们湖南广大球迷的的热情，2007年前沈阳金德队落户株洲金德工业园，并以长沙贺龙体育中心为主场、冠名长沙金德队征战中超联赛。金德入湘，给湖南足球带来了另一次崛起的契机。与此同时，一家全新的湖南湘涛足球俱乐部也应运而生，开始从乙级联赛打起，意在振兴湖南足球。

　　足球之夜：听说你为这两支湖南球队的成立与组建做了不少事情？

　　熊倪：算是吧。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我喜欢足球呢。再说，我还在省足协挂了个常务副主席的职务。既然广大球迷喜欢足球，那我就得努力。

　　足球之夜：金德虽然冠名长沙，但毕竟是“借壳上市”，作为湖南省足协的副主席，你对湖南本土足球的复兴有什么计划？

　　熊倪：对，金德就像是“进口”产品，它只能救急，却救不了穷。湖南足球要真正崛起，离不开“民族产业”的复兴，也就是说要打造一支本土球队。

　　我刚才说过，在湖南湘军队降级后，经过与足协商讨，在一些湖南企业的帮助下，我们立即成立了一支新的球队——湖南湘涛队，这支球队基本由湖南球员组成，在2007年开始参加全国乙级联赛，虽然两度冲甲未果，但是今年，湘涛俱乐部继续加大了投入，再度出击。从目前中国足球乙级联赛形势来看，湘涛队现在是南区第二，要成为今年冲甲的球队还需要努力。不过不管怎样，我们搞足球的决心是不变的。

　　足球之夜：可据我了解，在冲甲的关键时候，门(文峰)指导却辞职了。

　　熊倪：是的，由于各种原因，门指导目前已经离开球队了。不过我们向河南建业队学习、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的目标不会变。当初，我们请来河南建业队的功勋教练门文峰，也就是想通过他的到来，带领湘涛队成功冲甲。

　　足球之夜：听说上个赛季，湘涛俱乐部曾请过英国的一位足球讲师来指导球队，湘涛队是否也有可能学习成都谢菲联俱乐部的那种模式？

　　熊倪：有这回事，球队在2007、2008连续两个赛季冲甲失败后，我们俱乐部除了在球员引进与投资方面做了巨大努力外，另外一个大的动作，就是加强了与英超的合作。当时英超公司给我们免费派来了一名讲师，就是2007年在湖南卫视《足球小子》栏目担任教练与评委的那个保罗，他对湖南年轻小伙的足球水平有良好的印象，于是我们聘请他为湘涛队的高级顾问。事实证明，他的到来，为湖南湘涛队带来了新的足球理念和足球精神。至于“成都谢菲联”模式，这个概念是英超公司先提出来的，他们当时希望采用“成都谢菲联”模式与湘涛队合作。我们都知道，成都谢菲联是足球界“中外合作”的成功典型，向他们学习和借鉴，我们当然不会拒绝。目前，虽然湘涛俱乐部与英超公司的合作前提是“湘涛队冲甲成功”，但保罗代表英超公司已经表示，只要湘涛还继续搞足球，双方的这种合作关系就会继续下去，甚至不排除给湘涛队的年轻球员提供直接去英超学习的机会。

　　足球之夜：你妻子目前是湖南湘涛俱乐部的副总，能谈谈她吗？

　　熊倪：我喜爱足球，人家就说李京曼是夫唱妇随。其实她在跟我结婚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准专业”的足球界人士了。2004年，在湖南湘军足球俱乐部成立时，李京曼就在俱乐部工作过，不过那时她还只是一名普通工作人员，对俱乐部的工作没有决策权。到2007年筹备成立湖南湘涛俱乐部时，她被任命为俱乐部的副总经理。或许有人会认为她是依靠我的社会人脉，才当上副总的，实际上，李京曼对足球的管理还是很有水准的，由于俱乐部人手不够，她几乎包揽了俱乐部全部的日常运营。引进球员、选择主教练、打比赛、搞训练……几乎事无巨细，都要管到。但对于球队的技战术打法、比赛时的人员安排等专业性问题，她却从不干涉，全部交给教练组去处理。

　　足球之夜：湘涛是湖南足球的代表，那么他与金德的关系是什么？

　　熊倪：应该说长沙金德和我们湖南湘涛是两支不同层次的球队，球迷也有不同层次。而且，两支球队给球迷带来的感受也不同，金德队可以给大家带来精彩的足球，而湘涛队则更能引起球迷们的乡土情结。两支球队都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事实上，自从2007年金德落户株洲，湖南的足球氛围变得越来越好，足球市场也得到很好的培育，而且现在金德队中也有多名土生土长的湖南人。所以两支球队的关系，不是竞争关系，而是兄弟关系。我们两支球队平常也经常有来往，互相间打打热身赛，金德对于我们湘涛队的支持也是挺大的。可以这么说，金德是大哥，湘涛是老弟，大哥要给老弟做好榜样，老弟要向大哥学习。

　　中国足球有希望

　　足球之夜：你对中国国家队关注吗？

　　熊倪：当然，我一直在关注中国足球。虽然中国足球现在是四大皆空，成了球迷心中永远的痛，但足球是大众喜闻乐见的项目，我们肯定还要搞。我觉得中国足球要想走出低谷，非进行改革不可，听说现在体育总局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地方足协恢复专业足球，另一个就是全面实行专业足球。我非常支持前一个方案，搞专业足球对足球发展相对比较落后的地区来说很合适，但在地方体育系统恢复专业足球，仅仅停留在口头上是不行的，应该形成文件，由中国足协下发，这样才可能引起地方分管体育的领导的重视，专业足球才可能搞出成果来。否则就可能像当初的限薪令一样，根本不能落到实处。只有地方足球水平发展了，形成良好的梯队建设，水涨船高，才能为国家队培养提供更多的足球人才。这样中国足球才有希望。

　　所幸的是，这个提议已经得到国家体育总局的重视，我相信上面马上就会有相应的措施出台吧！

　　足球之夜：你对高洪波担任主教练的这届国家队印象如何？

　　熊倪：队员来来去去的，不好讲，但是对国足主教练高洪波，我还是蛮欣赏的。我最喜欢的是西班牙式的打法，注重短传配合和整体推进。可以看到，自从高洪波入主国家队后，国足的比赛场面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就是变漂亮了，原因就在于他强调地面进攻，坚持打脚下。其实，我觉得亚洲球员，无论身高还是体重既然都拼不过欧美球员，就更应该发挥身体灵活的先天优势，玩技术足球。可从近些年来看，情况恰恰相反，国家队在选材方面，往往把球员身高、体重摆在第一位，这也就造就了“中国头球队”的名号。

　　事实上，中国足球曾经是走过技术道路的，也取得了比较大的成功。现在我们又慢慢回到了这条道路。我相信只要坚持走下去，中国足球就大有希望。

　　足球之夜：这显然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熊倪：是啊！足球走技术道路确实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最主要的还是要从娃娃抓起。先把基础练好了，才谈得上练技术和战术。在这上面，本届全运会，徐根宝率领的东亚队给我们树立了一个良好的榜样。徐老十年磨一剑，坚持走技术道路，终于拿到全运会冠军。我们湖南足球也需要这种教练，也要走这种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