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这么多年来就好像在盖一个100层的大楼。他们总是在第99层和第100层做文章，总是想尽办法想让这两个楼层变得华丽无比，却从来没有考虑到下面的第一层或者是地基的问题。这就是大楼从来没有盖成功的原因。”

　　■引子

　　中国足球从当年的“5·19”事件到后来的只差一步到罗马，再到如今的离世界杯渐行渐远，几十年过去了，中国足球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中国足球还有没有出路？这是个问题，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来越难找到，从我们现在身处暴风眼的人中，只有迷茫，所以我们只能求助过去。

　　也许，那些曾经战斗在中国第一线、现在已经年过花甲的元老们是最有发言权的。对于中国足球的种种怪现象，他们或者亲历，或者旁观，他们就是中国足坛的“老中医”。本报从今日起推出足坛“老中医”系列访谈，只是希望通过这些足坛元老的见地，来与球迷朋友一起为中国足球出谋划策，来共同寻找中国足球的美好明天。

　　■本期人物

　　张引

　　张引是辽宁足球的“教父”。1999年，张引带领年轻的辽足重返中国顶级联赛赛场，并在当年的联赛中披荆斩棘获得第二名，险些上演中国足坛的“凯泽斯劳滕神话”。在辽小虎名噪一时的时期，辽足队员将张引亲切地称为“老爸”，究其原因，张引曾经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执教辽足青年队，之后正是这批球员的逐渐成熟，才有了辽宁足球辉煌的1999年。2000年4月，张引因场外原因被迫下课，下课后张引重新回到足校，开始青少年足球培养工作。如今，张引已经年过花甲。

　　采访张引是在他沈阳的家中。开始的时候张老并不同意采访，因为他已经认定“中国足球的事情没有人能说明白”，所以他感觉“说过之后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在记者的再三请求之下，张引最终答应了这次采访。张引的家位于沈阳市皇姑区，居室面积不大。在老头的家中最显眼位置上悬挂着一张大照片，那是他1983年与所有辽宁青年队的合影。在这张合影上，张引为记者一一指出了他引以为豪的队员——李金羽、李铁、张玉宁、肖战波、肇俊哲、曲圣卿……但是，曾经的辉煌并不能说明什么，老人还是很不愿意再谈现在的中国足球，他甚至告诉记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现场去看比赛了，甚至连比赛直播都不看。“没意思，看不明白。”“辽足教父”的心真的死了吗？他真的就对足球没有感情了吗？从老头倔强的眼神中，我们找到了答案……

　　关于昔日辽小虎

　　张引之所以能够成名、能够为中国球迷所熟悉，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当年曾经将娃娃兵辽小虎锻造成为了中国足坛的一支中坚力量。在中国足球的历史上，还没有哪支球队可以有如此之高的成才率。

　　记者：您当年曾经将辽足从甲B成功带回甲A，又在当年成功地率队夺取联赛第二名。差点就将上演一次中国版的凯泽斯劳滕神话。

　　张引：那是在1983年的时候，我向有关领导提出，希望可以带一支青年队。当时我希望带1973年、1974年那一批的球员，但领导很快就指出，带年轻队员可以，但一定要带1977年、1978年的，因为要着眼于2002年世界杯和2000年奥运会。

　　记者：大家都很想知道，辽宁足球的“教父”究竟培养了多少年轻球员？

　　张引：李金羽、王亮、张玉宁、肖战波、肇俊哲、曲乐恒、曲圣卿，太多了，他们都是那个球队的球员。

　　记者：这些球员当年没有获得中国顶级联赛的冠军确实很遗憾。

　　张引：这没有什么遗憾的，当时没有获得冠军，主要的原因就是很多人不想让我们拿冠军。足协那边认为我们是重新回到顶级联赛的，要是拿到冠军，会让很多老牌球队没有面子。当然还有就是我们自己，当时球队的老板也不想拿冠军，要是拿了冠军，我们是要得罪人的。

　　记者：在随后的第二年，您就下课了。很多人认为是老板和队员不想让您待在这个位置上。

　　张引：其实也很简单，这些孩子都是我带大的，他们都很怕我。后来职业化了，他们挣钱多了，有一些人就开始不守规矩了。我在，他们不敢，走了，就什么都敢做了。曲圣卿不是说了吗，外教来了，他才知道足球原来是可以这么踢的。这简直是胡说，他知道足球怎么踢了，一个赛季进3球，开始不知道足球怎么踢，一个赛季进17个。

　　关于足球基础教育

　　从辽足的主帅位置上下课后，张引再次回到了足校，重新开始了自己青少年足球的培养工作。后来，他也在不同的场合说过，“辽小虎奇迹”是不可能再复制了。

　　记者：能说说足校究竟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难以生存吗？

　　张引：我那个年代找球员，主要是有政策，一切都好办。那个时候辽宁体训班和我张引是不收一分钱的，因此家境并不富裕的肇俊哲能踢得起球，如果是现在，肇俊哲只能放弃自己的足球梦。我们现在的足校很不正规。他们都是以营利为目的的。一个学生每人要2万块钱，这还算是少的。

　　记者：根据您的经验，您认为中国足球的后备力量培养应该从哪方面入手？

　　张引：这个很简单，就是要走体教结合的路子。现在基层的青少年培训做得太不好了。如果能在中小学推广，主要是小学一二年级当中广泛开展起来，那么中国足球才有可能实实在在地发展。只要能推广普及，并且建立一套有效的基层比赛体系，那才会有希望。

　　记者：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培养一个足球运动员花费太高了，再加上中国足球的形象已经不再健康，所以还是有很多孩子不愿意从事足球训练。

　　张引：足球这个东西没有捷径可走。不管中国还是外国，要想把足球搞好都要抓青少年，布拉特不说过嘛，中国不要希望请一个两个外教把足球搞上去。辽宁足球的现状是历史的必然，没有抓到点子上，他们抓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像盖楼，你老是盯着99层、100层，下面的你不管，楼总会有倒塌的一天。不管什么体制，不管谁管，一定要真刀实枪去抓青少年，你可以去到小学看，如果哪一天，足球在中国的中小学开展起来，那就是中国上去的时候，别的都是空话。巴西为什么好？就是因为踢球的孩子太多了。

　　关于中国足球未来

　　张引认为青少年足球普及之时，就是中国足球真正腾飞之日。但是，在老头的言谈举止中，记者也不难发现，老头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地关注一下青少年足球训练，还有多少人能够想到中国足球的未来。说到激动之处，老头连说了三个“急功近利”……

　　记者：您刚才说，现在很多人不重视青少年足球训练，也没有按照足球的规律办事。您也在强调，中国足球要发展，就必须要体育与教育相结合。但是，我们的足协领导好像更关心中国国家队能不能进世界杯，奥运会能不能出线。

　　张引：很多领导的任期是四年，他们要政绩，要成绩，要乌纱帽，所以不按照规律办事，急功近利。这就是中国足球的最大弊端。我形容足球，就好比一个人的发育，他不是先长胳膊，后长出腿，他是一起发育成长的。这就好比一个孩子，你在小的时候不让他全面练习，为了成绩就知道揠苗助长，就知道虚报年龄，等到长大后他就是一个废材，你向这些人要成绩，要进奥运会，要进世界杯，那不就是在扯淡吗？即便是进去了，也是徒有其表。

　　记者：中国足球的出路问题咱们已经探讨了很多。您之前也在说中国足球您已经看不懂了。那您认为怎样才能让您重新看得懂中国足球呢？

　　张引：我之前说的不过是这么多年的一点牢骚和自己的一点感触，并不是说我的说法就一定对。但是，我希望我们的足协领导能够按照足球的基本规律办事。这就足够了。按照规律办事，不急功近利，几十年后，也许我们还能再看得懂中国足球。　　(特派沈阳记者 于洋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