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

　　这一天，是有阳光的。

　　这一日，依旧有花香。

　　这时分，日落未落夕暮未暮。

　　于是一群在Blog上涂鸦“足球是快乐的，我们也可以踢出精彩的足球”的女孩，穿着西班牙队的红色球服，浩浩荡荡穿过大半个学校，引得周遭的同学侧目致敬，雄心壮志本没有，小小愿望倒是缭绕胸口。有人说女孩踢球便如玫瑰在风沙中打滚——他以为他是古龙吗？

　　她们不是铁杆球迷，因为球星名字报不出几个，比赛规则更是迷迷糊糊，停球经常失误，还害怕丢脸不敢去人多的地方踢球。但在人生的阅历上，经些风霜，沾些世故，又有什么不好呢？

　　“扫楼”扫出的大学女足

　　在这所大学找100个美女不难，但要找10个会踢球的女生很难。

　　为了组建一支女足，浙大城市学院的马赛赛和另一个会踢球的大二女生兵分两路，采取了最原始的“扫楼”行动。

　　马赛赛至今想起吃了无数闭门羹的“扫楼”，还会莞尔一笑：“她们基本上一听说要踢球，就猛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还有人问我女足是干什么的，能不能看帅哥。”

　　后来召集到的队友都是马赛赛连哄带骗强行拖上“贼船”的熟人。为了不让首战沦为笑话，球队还花了好几个下午“彩排”。由于没有任何踢球经验，就连看过整场球赛的人都很少，马赛赛只好强调在实战中多注意传球，比赛时别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一堆人追着球跑就行。

　　万幸，表演还算成功，大二女生的队伍3比0获胜。三个进球都还有一定技术含量：一次角球配合，一个单骑闯关，一个倒地的左脚垫射。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尽管连业余都算不上。此后，也就有了看着球队的集体照歪歪地说“这不是中国女足吗”，为了用谁的书包当球门而争论不休，在热身压腿时故意把对方往死里按任其鬼哭狼嚎、在黑灯瞎火的夜晚大吼“加练”只因“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包了房间通宵看欧锦赛吵得不可开交结果全部睡得东倒西歪，一个个故事没有春秋大义，但在那执着的年月里熠熠生辉……

　　这些肆无忌惮踢着足球阳光灿烂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去和男生抢场地！”

　　大学毕业5年的北邮女足前队长小盖来杭州创业，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这批管她叫“奶奶”的城院女足，从此扮演着球队陪练+教练的角色。北京有全国最好的业余女足氛围，小盖大学时踢球师从范运萍这些老女足国家队员，技术和意识都好得让人“花痴”，她还是一资深女足网站的创立人。在队员们的眼中，小盖的经历堪称传奇。

　　小盖第一次来训练的时候就把两三个穿着牛仔裤踢球的队员批了一顿：“踢球怎么能穿牛仔裤，那要运动裤干啥？”为了避免受伤，她愣是把原本在水泥地上踢球的队伍赶到球场和男生抢场地：“女生踢球又没有错，凭什么不能踢好的场地啊？”

　　最初，城院女足的训练很随意，就是一堆人凑在一块瞎玩。虽然也想法子从“科化足球”的视频中找点新鲜的训练方法，但始终属于荒腔走板的派系。“有很多人可能觉得没有什么意思，陆陆续续都走了。”马赛赛说，参加首秀的原班人马，后来只留下了两三个人。

　　但是很快小盖就把以前在北京那套正规的训练方式教给大家，大家看着新鲜，学着起劲。于是球队统一购买了队服，配备了号坎和训练背心这些基本装备，还有好几个自己跑去买了小号的三星足球鞋——游击队一夜被整编成正规军。

　　有时小盖也会把自己当年的照片翻出来给大家看：北京高校女足联赛、球队的宣传照和海报、球队自己制作的业余女足入门手册、业余女足圈的传奇“球星们”…… 小盖说，北京的业余女足能有现在的蓬勃发展，也是她们当初一点一滴拉扯起来的。“在浙江，有你们这帮人这么喜欢踢球，挺难得的。”小盖也会偶尔回忆起自己当年的球队，就把城院女足的博客地址发给以前的队友看，和她们显摆自己到哪都有球踢的“球星范”。

　　不敢穿队服的球员

　　在酝酿买队服的时候，马赛赛和霄雪曾扬言要集体列队在校园里游行一圈当活广告。但当真要穿着鲜红的西班牙队服去踢球时，队员们在寝室里纠结了很久，还是不敢出门。“早知道这红色这么醒目，当初就买里昂那套白色的了，低调多了。”马赛赛说当时买这套队服简直是一大昏招。

　　幸好还有“炮灰”这个角色。马赛赛让一个从小就踢球的学姐当试验品，穿着球服在外面晃荡一圈，看看回头率高不高，后来还让她在楼下等我们，大家一起出发，人多壮胆。人是集合了，但真正穿了全套队服出发的也就三个。“事实证明我们实在太自作多情了，路上根本没有人注意我们。”

　　大家想穿着新队服拍张正式的集体照，就提议严格按照足球队合影的位置站好，还规定要严肃点。结果照片里两个最初组队的人率先违规，笑得一脸灿烂——马赛赛解释，这是历尽艰辛后抑制不住的喜悦。

　　有人说，队友和朋友一样，是不分尊贵贫贱、职业高低的，即便是在路远马亡的时候，想起来心中含有一丝丝暖意的人。如果生命永远是一个一个段落，那么此刻一起踢着足球的幸福，一定会一场一场被重播。

　　那一球的风情

　　踢球的女孩子都不喜欢别人定义她是五大三粗的假小子，“喜欢踢球跟爱不爱漂亮根本是两码事。”一次训练，穿着宽大队服的胡诗芸和杨雯雯都化了精致的淡妆，大家顿时觉得美好原来可以这样一塌糊涂，于是拍板决定让她俩担任球队形象代言人。

　　袁丹丹是在大三的尾巴才加入女足的，只是想让自己的生活再充实一点。她说，踢着足球，有种特别真实的感觉。

　　她们会为足球在自己脚下发出有力的“嘭嘭”声而兴奋，因为这说明踢正了部位；运球比赛，输掉的队员背起胜利的队员跑圈，气喘吁吁还直嚷嚷好玩；第一次踢大场，攻防了没几个来回就集体累趴下，于是决定好好锻炼体能……

　　她们喜欢嘲笑郭桢在射门前的助跑像三级跳远前的跨步；惊叹于霄雪射门时的势大力沉；对没有来训练的杨雯雯在大家踢得灰头土脸时长裙飘飘的探视充满抗议；嚷着踢完了球去露天大排档喝酒，结果发现大家都很丢脸地不胜酒力……

　　在她们的心里，女孩踢球，从来就不是一件苦大仇深的事情。她们说，别总想着女足有多苦多难，其实当自己真的踢着足球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种多么简单纯粹的快乐。

　　有专业的女生对五大联赛如数家珍，有足球宝贝把宽大的球衣穿得性感无比，更有白衣飘飘的女生站在场边给踢球的男生加油助威，那活脱脱就是一幅漫画。

　　但，此时能和穿着队服顶着烈日汗流浃背的姐妹一起踢球疯跑，却是最有风情的。人生有大美而不言，说的就是这般感受。

　　(陈清扬 聂磊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