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知青罗梅罗曾来华教球--供着孔子像 狂想中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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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ports.sina.com.cn 2005年09月21日10:36 《足球·劲体育》 | |||||||||
在卡萨布兰卡旅店里找到罗梅罗先生很容易,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多少客人,总体环境如同大仲马笔下兵荒马乱从马赛到巴黎路边的杀人野店。店虽然小,但这里有一个全南美最聪明的侍者,见到记者的东方面孔,直接就在纸上写了一个房间号码。于是,穿过窄窄的通道,我再次见到了罗梅罗——胡里奥·戈麦斯·罗梅罗。开了门,他字正腔圆地用汉语说:“你好。”
对于这个60岁的秘鲁老头标准的汉语发音,任何人都不必奇怪,因为他在中国生活了一年半的时间。如果那时候的中国人习惯像南美人一样开玩笑,他一定还会说“吃了吗?”——在整整一年半的时间里,罗梅罗说,没有一个中国人跟他说一个中国笑话。他有点奇怪,他只想到了一个原因,他是去中国教授足球的,不是去学相声;但是他忽略了另外一个原因,他身边有幽默感的中国人很多,但是说西班牙语或者英语的人少之又少。 前一天通过翻译的交流,罗梅罗显然和记者已经很熟悉了。这是9月19日的下午,外面人声鼎沸,体育场马上要开始加纳和哥斯达黎加的比赛,然后是中国和东道主秘鲁的。我们通过简单的英语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侃大山。罗梅罗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带子,显然是一个普通的手机带子,但是手机却藏在薄毛衣的里面。这符合特鲁希略的治安状况,像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百米速度已经退化到30秒,出门亦无左轮枪可佩,手机一定要藏好。 “我很矛盾”,罗梅罗说,“因为我既想给中国加油,但又得注意我是一个秘鲁人。” 吴策力特鲁希略报道 他的房间阳光很好,但头皮也无法反光。记者从秘鲁打电话回成都,采访曾经在他手下当过球员的前四川国脚刘斌的时候,他说,“19年前他就是一个光头。”停顿了一下后,刘斌补充了一点,“胡子很好看,像德国漫画《父与子》里那个父亲。” 19年前,当罗梅罗从利马取道圣弗朗西斯科,然后抵达上海的时候,阳光还是这样好;当他转飞到第一个工作的城市济南的时候,阳光亦然这样好。但这时候的罗梅罗都要疯掉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周都是白天的日子,和接机的人握手之后,他几乎想就地躺下睡觉。 1986年3月,像罗梅罗这样来到中国的足球教练还非常少。中国方面率先派出了8名教练到秘鲁,作为交流,秘鲁方面自然也要派出自己的人员。中国派出的有乒乓球还有田径教练,秘鲁考虑到本身的特点,找到了罗梅罗。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罗梅罗很自豪地说,“因为我懂一点点英语,一点点意大利语,一点点葡萄牙语。” 那年头的中国足球还不会满足外教动辄西餐或者五星级酒店的要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罗梅罗真正开始当了一回中国人。第一次坐在餐桌上,当桌子几乎都被摆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开胃菜,而是食物的全部内容。“粥,大蒜,榨菜,米饭,我认识的还有面包,虽然不太像我们的面包,但是有总比没有好。我看到一个瓶子里装的是牛奶,一喝,不是,后来他们说,这是豆浆。”不过,豆浆和煮鸡蛋,成为了罗梅罗最喜欢的食物。 罗梅罗1990年代写了一本《五人制足球的训练》,实际上这些训练内容在中国的时候都已经试用过一段时间了。他在山东队青年队待了6个月,第一次见到队员们的时候,他有点吃惊:“中国人的身材非常棒,不过,我能感觉到,他们受到英格兰和德国的传统影响太大了。”2005年9月16日,罗梅罗出现在特鲁希略球场上观看中国国少的第一场球,他说,“一切都好像没有根本的变化,中国队员不及对方的球员头脑灵活,他们的打法太生硬了。” 记者注意到,虽然罗梅罗一直都说自己在山东青年队做过主教练,实际上他更多的还是一个顾问,并没有得到直接管理球队的权力。这一点,随后他在昆明和中国青年队一起训练的时候仍然如此。因为那支球队里面的球员后来不乏国家队队员,但是他们都很难说出罗梅罗的更多细节,只是说,“他是一个顾问。”而罗梅罗也很难记得哪一个运动员的名字。 在山东的6个月使罗梅罗成为了一个中国人。他每天8点起床,然后吃上一堆油条,喝点稀饭咸菜,然后到球场上看他的球员,或者在办公室里和中国同事交流。罗梅罗不会读中国报纸,但是他喜欢翻看上面的漫画。他有点像到延安的斯诺,对是否有人说领导的笑话很好奇。那一年的夏天,山东足协派人和他到黄河故道游览了三天,罗梅罗第一次到了中国的农村。“水的确是黄的,但是感觉很好。”在秘鲁,他推荐记者去特鲁希略附近的CHANCHAN游览一下,因为该地有历史超过500年的土城建筑。在中国,他见到了很多同样颜色的农房,虽然规模不像CHANCHAN那样大,但是风格比较类似。 让罗梅罗感觉更好的是昆明,罗梅罗和肖笃寅在中国青年队一起工作,那时候陈成达也和他是朋友,海埂基地成了罗梅罗的家。海埂的一种树和他在秘鲁老家的一样,而且这里海拔更高,这和罗梅罗的故乡也非常相似。那一年中国青年队在广州的亚洲青年比赛里获得了第一名,罗梅罗为自己能够尽一份力感到非常光荣。毕竟,一个月薪500美元的教练,要看到自己的工作有成绩,才有心理上的慰藉。 每个月的月薪罗梅罗几乎没有用过,他每个月最大的奢侈就是给秘鲁打一次电话。众所周知,那个年代的越洋电话价格惊人,罗梅罗其他时候唯有写信。他的箱子里装了几本西班牙语小说,被他看得倒背如流。罗梅罗想起,一个中国同事那时曾和他说过,他在下乡(当知青)的时候,背得出自己惟一一本小说任意页码上的细节。 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些经历给这位秘鲁老人造成了什么影响——回到秘鲁之后,他的三个孩子都上的是中文学校,最小的儿子现在是一个厨师,罗梅罗说,“他有时候会做中国菜给我吃。”一听到中国国少要在特鲁希略比赛,罗梅罗提前一天(9月15日)就赶到了中国队的训练现场。他甚至坐在了中国队的替补席上。 这一天很冷,罗梅罗的运动衣显然过于单薄,他的手不停摸着衣襟。他对当时离开中国甚至有点后悔,“我完全可以留下来的,但是我离开故乡太久了,提出要求要带家人过去,得到的答案是‘不’,然后我就回来了。”组委会给每个记者准备了当地的三瓶酱菜作为礼物,罗梅罗甚有兴趣地拿起来看。当年,他到中国去的时候是一箱行李,回来的时候是三箱。他也在西安短暂地出任过足球顾问,所以当地的足协给他准备了一大箱中式餐具作为礼物,罗梅罗实在带不走,就给了翻译,换了一些小的礼物。 在观看中国国少训练的过程中,罗梅罗一直不停地问,“哪些是山东的?”等到记者回答他之后,他自己又笑笑,“年代都这样久远了,我的球员都做教练了吧。”本来,他准备现场让中国队的随行翻译翁小姐介绍一下自己,和中国代表团的官员见上一面。他说,“在这里做足球就是一种工作而已,但是在中国做足球工作是无上的荣誉。”中国队的训练时间很紧张,这天阿迪达斯公司的工作人员也一直在帮助中国校正球的气压,所以他只好独自回到了卡萨布兰卡旅店。 翁小姐后来说,罗梅罗在酒店见到了中国国少。他带了6张当时在中国的老照片,其中陈成达肖笃寅等人当然无人不知。几次见到罗梅罗,他都反复提到,“我想在一个遥远的国度,继续带领他们的孩童踢最好的足球”,这些话他肯定也和中国足协官员说过,并随身带了几本自己编撰的《五人制足球训练》,书籍的封三还有自己和布拉特的合影。看得出来,老头非常希望能够和中国再续前缘。 秘鲁当地时间18日晚上,罗梅罗已经在特鲁希略住了4天了,他准备次日看完中国队和秘鲁队的比赛之后返回利马。显然,他没有得到有关去中国工作的任何肯定的答复或暗示。罗梅罗说,这会耽误他在学院里的一天课程,而且他还要负责继续训练秘鲁五人制足球队。“12月我们和巴西有一场比赛,在南美洲,五人制足球也是有着和解放者杯一样严格赛程的,我们现在的排名不太好。”这次没有遇到自己认识的中国足球老朋友,从而继续自己的中国梦,罗梅罗有点遗憾,“五人制足球也很了不起啊,罗纳尔迪尼奥,还有罗纳尔多,他们都是踢五人制足球出来的。” 他所想要的这份工作,实际上几个月前属于一个巴西人,但是随着中国足球环境的变化,外教找工作也变得很不容易。记者告诉罗梅罗,现在职业教练在中国生存都很不容易,何况五人制足球或少儿足球的教练。听着听着,罗梅罗也有点丧气起来。这些对话是在中国队下榻的埃尔高夫酒店咖啡厅里进行的。记者注意到,几天来他一直穿着同样一双旧运动鞋。他没有反对记者用出租车带他回到酒店,看得出来,这次自费来到特鲁希略,罗梅罗花掉了不少钱。站在酒店门口等待的时候,罗梅罗又用西班牙语说了几句,翻译说,“他说他家里一直供着孔子像,这还是那次中国之行别人送给他的。” 当地时间19日的中国队和秘鲁队比赛结束之后,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在混合采访区外,群情激愤的东道主球迷疯狂地喊着:“中国!中国……秘鲁!秘鲁……”场面非常紧张,一心想要快点离开现场的记者被一个人一把拽住了,是罗梅罗。“中国的小伙子们发挥得很好!”他赞叹,紧接着,他把攥着的手伸向了记者,那是一个秘鲁足协的胸章,他要留给记者作纪念,虽然这次来特鲁希略,他什么纪念品都没有得到。 罗梅罗说,他马上要回利马了,22点出发。从利马到特鲁希略的航班根据航空公司不同,从40多到100多美元不等,都还算不上昂贵,但是这个时段显然没有航班。罗梅罗坐的是最便宜的夜行班车,耗时7个小时,沿着泛美高速公路南下。记者提醒他一路注意安全,罗梅罗回答没事,握手之后他像一个年轻人一样飞快走到对面去。就像19年前的那段中国故事一样,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巷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