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撰稿 本报记者 张晓露

　　王仲春带“英格兰”，章冠兴带“巴西”

　　10多年前初见两位教练，就是在刚刚落成的根宝基地，那时基地里人声鼎沸，一共有5支球队，近100名球员。根宝让王仲春教练带“英格兰队”，章冠兴教练带的是“巴西队”。

　　“英格兰队”是基地里年纪最大的一批，大多是1988年生的，那时基地和外面球队打，因为很多球队超龄现象普遍，身高马大，“英格兰”队就成了硬抗对手的基地门面。“巴西队”倒是年纪最小的，最初的核心球员就是王佳玉(微博)，“本来不招‘90后’的，因为王佳玉，专门招了一个班，组了一个队。”这支队根宝最初的要求就是“不求成绩，要求出人”！可偏偏就数这支小队成绩最好，拿过上海市锦标赛冠军，做客日本大分地区拿过青少年国际邀请赛冠军，2004年抗韩克日拿了亚足联分区赛冠军，基地的草坪上专门为他们夺冠升起了五星红旗，飘扬起雄壮的国歌。那一天几位老教练都挂上了金牌，但并没有走上领奖台。随着武磊(微博)和王云龙(微博)等90年生球员的加入，这支被要求“出人”、打技术特色的“巴西队”更上了一层台阶。

　　11年中，两位教练各经历过一段“阵痛”，根本原因还是基地经费紧张，徐根宝不堪身上的债务压力。不在奥运和全运年龄段的“英格兰队”首当其冲，在2004年整体性解散，其中大部分球员流转镇江、苏州和宁波征战乙级联赛，个别的则转投其他俱乐部或者退役。但是让一手把他们带大的王仲春略感欣慰的是，其中还是出了一名国脚，就是目前和弟弟一起效力于陕西中新的张成林(微博)，“张成林那时队里叫‘大龙’，他弟弟张成祥(微博)叫‘小龙’，张成林离开基地早一些，他小时候就有速度，踢球很认真，他弟弟技术更好，头球和射门比哥哥还好，就是懒一些……”另外还有一位球员王凯，辗转去了绿城，也逐渐在中超赛场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那批队员现在还有三名队员效力东亚，当时名列国青集训队的朱峥嵘是唯一留队的，汪佳捷和李铖则是去年从苏州趣普士归队的，王仲春感慨：“放出去那么多年，回来证明还是有基础的。”

　　2006年根宝基地竖起上海东亚队大旗出征乙级联赛，这一年章冠兴麾下的王佳玉等大将都在国少队集训，其他“90后”球员大多数出征城运会，因为种种原因，这支一直成绩不错的球队兵败城运会，也直接导致了“巴西队”的灭顶之灾。一些球员转投申花(微博)等足校，后来逐渐流失殆尽，“那批球员当时还很小，留一下锻炼锻炼，应该还能出几个……”这个年龄段的球员身材普遍矮小，但是脚下技术特点鲜明。

　　不过因为是奥运和全运会适龄，现在东亚队中还是留下了一些“巴西队”精英，他们分别是武磊、颜骏凌、柏佳俊、孙凯、艾迪、李运秋、毛嘉康(微博)等，队长王佳玉则转会南昌衡源，登上了中超的舞台……而让章冠兴最感到高兴的还是：“我带的这批球员人品都很好，场上卖力，技战术素质基础强，场下也不惹事！”

　　看一眼，他们就走不了了

　　章冠兴和王仲春现在都过了花甲之年，10年前来根宝基地时都才50出头，而且都有各自的事业。章冠兴指导曾担任甲B上海豫园队领队，后来在豫园集团任职，而王仲春在另一个少儿足球培训中心做教练。当年他们自己做球员时都是部队编制——章冠兴在南京部队队，王仲春在昆明部队队，当时徐根宝已经是八一队主力，他的弟弟徐祖宝和章冠兴一个队，有这层关系在，老兄弟们本来就是熟门熟路，根宝扛着锄头在崇明开垦起荒地，电话联系了几个老兄弟，只是一声：“过来看看！”两人去一看，就放不下了。

　　“先是基地刚刚建立的时候去帮帮忙，帮了一段时间回来，就考虑正式去了。当时豫园商场的工作待遇很好，老婆不让我去。”耐心劝说了几次，章冠兴的戆劲上来了，“到9月份实在不行了，我就说一定要再去崇明，‘就是去看看，住两天就回来’。其实这个时候老婆也清楚了，去了肯定就不回来了！”当时已经快“收山”的王仲春也一样，加上崇明那批“一期生”里有些就是他带教过的，“看一眼”后哪还走得了？

　　拿着不高的薪水，干的却是很累的活儿，“早上是王指导吹号，平时章指导召集”，基地一天的作息从早上6时起床开始，但老教练们起得更早，把一天训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准备充分。

　　崇明的日子，数不尽的艰苦，这一点从后来基地重点培养的几任年轻教练都相继离去足以证明。但是这两位老教练却牢牢地扎根下来。“两个星期放一次假，附近就是出门老远也看不到什么人，更不要说娱乐设施了，让年轻教练来确实待不住。我们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搞足球肯定是很累的，像有个前辈说过，能把足球搞好，什么事情还做不好？”

　　管好孩子 管不了家

　　两个人做球员时，都不是球场上叱咤风云的名将，但是连根宝也承认他们的带队执教都有自己的特色，像章冠兴教练常鼓励球员用脑子踢球，最反感那些靠身体乱踢的，“进步属于会思考的人”，有段时间这句话一直挂在他在嘴边。而王仲春也一再要求自己的球员重视知识学习，读好书，以前他带的队员有考试不及格的，都会让他们停训，课后留在教室里让老师辅导补课，甚至学习态度不好的还会把他们家长叫来。当时崇明长江大桥还没建造，把家长从市区请到基地，那肯定是天大的事情。

　　那时的张琳芃(微博)、曹赟定(微博)、顾超(微博)都是10岁的毛头孩子，调皮捣蛋。每次去基地和老教练们闲聊，没少听他们转述这些日后小球星们闯祸的经历。从9岁10岁的少年，一直带到20出头，教练们做爹做妈，甚至要做保姆做医生，付出的艰辛一言难尽，章冠兴已经数不清多少次陪着球员去医院看病、吊针。

　　而对自己家里，自然就没法兼顾。两人膝下都是独子，儿子长大了忙碌自己的事业去了，这样让老教练们更是对独自在家的老伴多了一分愧疚。

　　一次章冠兴的爱人病了，嘱托他去买个锅子煮中药，结果不做家务的章冠兴买来个大炒菜锅，老伴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做球员时落下了腰伤偶尔发作，在家躺了一两天就又溜出去“看比赛”去了，老伴拦也拦不住，“她说你路都走不动了，还看什么比赛？我就回了一句：‘球场就是战场。’其实她知道多说也没用，已经习惯了……”

　　老水手还在航行

　　问两位老教练最难过的事情，都说是：“看到一些有天分的孩子自暴自弃，或者因为大环境不好离开了。”最感慨的，就是当年一起躬耕崇明的沈志强指导因病早逝；最担心的，是“踢球的孩子越来越少，怕以后再也找不到上海孩子踢球了！”而谈到待遇问题，他们又不约而同地两个字：“满意。”请他们总结11年来的风风雨雨，还是简单到两个字：“值得！”

　　输球赢球、刮风下雨他们无所畏惧，但他们心里有最怕的东西，就是怕别人说他们老了，干不动了。章冠兴教练说：“我的身体肯定没问题，绝对还能干下去！”王仲春教练则表示，待着不动才会老，“在球场上站个三四个小时，全身都是力气。”

　　他们带的第一批孩子现在已经是超过20周岁的青年，是上海东亚队征战中甲的主力，有些则离开奔向更高的平台。而每次队伍中的调整，他们俩都会被“后移”，去接手下一批梯队，点燃新的梦想。像组队两年的基地1997-1998梯队，就是王仲春参与手把手组建的，去年他又参与组建了1999-2000梯队，这两支队伍今年先后在全国青少年比赛中夺得了冠军。“这批孩子技术不错，应该能出几个人，徐指导很看好，但我也跟他说了，他们都还小，成长的路很长，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想想也真是，等他们起来，又是10年啊，到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最近基地大修，徐根宝让王仲春把球队交给李龙海带，转行负责基地的日常事务，“带队的时间少了，但冬训我会随队去看看，看看外面有什么人才。”而章冠兴教练依然在东亚队的教练组中，负责训练、情报等工作，任劳任怨。

　　2002年本报曾对根宝基地的状况做了系列专题报道，在教练主题的版面中刊登过一篇采访手记《孤独的航行者》其中写道：“蔚蓝的大海非常美丽，可要是在大海里漂泊一年、两年……甚至十年，那么蔚蓝的大海不是美丽，而是可怕的人性坟场。但就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始终在航行，不畏惧狂风暴雨，也耐得住风平浪静中的孤独。”转眼，王仲春和章冠兴们和根宝兄弟一起在崇明干了11年，而且和蒋炳尧、李龙海等后来者一起悄然掀开新的“十年磨一剑”，尽管翻修后的基地依旧会给常驻者孤独的感觉，他们培养的人才也难免来来走走，但相信这批老水手还是会兢兢业业地继续着他们的航行，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