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北京宏登投资人张忠强   图/东方IC

　　2003年8月，张忠强在朋友的劝说下，接过了北京龙力足球队(即现在的北京宏登)。2009年7月7日，张忠强将手中的大部分股份转给了西班牙埃勒集团。“说句实在话，这几年真的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刚接手的时候原本不知道会用掉这么多钱，以为一支球队每年一两百万肯定够了，但没想到后面钱越用越多，根本收不住，冲上中甲一年至少1000万的投入让母公司入不敷出，民营企业搞足球真的是太累、太难了。”如今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接触中国足球的这几年，张忠强说，“恍若梦境”。

　　“拿瓶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要白的！”昨天中午11点，在京城一家火锅店里，姗姗来迟的张忠强用力握着记者的手，“不好意思，来晚了，公司什么事情都要让我签字，实在不好意思。”仅仅一个小时，这瓶白酒就被他一个人全部喝光。“再来一瓶”，刚刚卸下宏登俱乐部董事长职务的他，话语间甚至明显感觉到一点兴奋。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终于卸下所有的武装，在第二瓶酒上来的时候，打开了封闭已久的话匣子。

　　甜——冲甲成功好景不长

　　2005年，北京宏登冲甲成功，作为俱乐部的董事长，张忠强立刻被笼罩在了一片光环之下。

　　一时间北京的各大报纸、电台、电视台都能够见到张忠强和他的北京宏登，京城球迷也终于有了第二支子弟兵，球迷甚至还组织了“红色旋风”，每场都到石景山体育场为北京宏登加油。球迷的关注，媒体的采访都让刚刚踏入足球圈的张忠强很享受，甚至喊出了“五年冲超成功”的口号。

　　不过，那时的张忠强却没有一点俱乐部董事长的架子，不仅经常与球迷见面，甚至还将自己的手机号公布在网上：“我这人没什么架子，我和其他俱乐部老板不一样，我的手机永远打得通，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不接记者的电话。”

　　可是仅过了4年，红色旋风的人数越来越少，甚至经常只有3个人左右在看台上挥旗，最终红色旋风在今年消失在看台上。而张忠强也没能守住自己当初的承诺，随着拖欠球员工资奖金事件的曝光，张忠强从今年2月份开始电话经常转移到移动秘书台，甚至连主教练张旭都找不到自己的老板，宏登陷入了经济危机。

　　辣——江湖险恶不入不知

　　打上中甲的第一年，张忠强完全没有想到乙级和中甲完全不同。

　　张忠强给球队定下了客场赢球奖金30万、主场赢球奖金20万的标准，这在当时的中甲已经算得上是高额奖金。他还经常带着50万现金到现场助阵，只要赢球就立刻发钱，但是球队的成绩依然不佳。张忠强一次次提高奖金，给球员反复地做思想工作，虽然球队的成绩曾经一度上升很快，但各种不祥的阴影也开始潜伏在球队四周。

　　2006年，宏登主场迎战建业，1比3大败，赛后一直好脾气的主教练张旭语出惊人：“其实这场球不应该输，今天的个别球员对不起来现场的球迷！”但张忠强却拍着胸脯说：“我相信我的队员不会出现赌球和打假球的现象，工资奖金我都按时发放，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他们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当年年底，门将张宇转投其他球队，此事不了了之。

　　但是，这次意外也提醒了张忠强，每次客场作战，除了没收手机、掐断电话，张忠强还和领队一起守在酒店大堂，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即便这样还是挡不住阴影的一步步入侵，特别是到后期，球队面临经费困难，一些别有用心的说客不断地找到张忠强，试图做一些球场外的交易。

　　“我不是那样的人，在乙级的时候也有人试图收买我们，但都被我挡回去了，现在升到了甲级，诱惑更大，金额也更多。但我坚决不碰这些东西，其实如果那样做了，球队的经费或许就能够得到解决，可这帮孩子就毁了。”

　　苦——没钱难倒真汉子

　　在普通人眼里，张忠强算得上是有钱了，自己的电力安装公司每年盈利高达1000万以上，但是在球队这个无底洞面前，资金困难让张忠强实实在在地感受了一把什么叫“没钱汉子难”。

　　冲上中甲伊始，张忠强确实就像他承诺的那样，工资奖金按时发放，虽然球员最高工资不超过6000元，但老板不拖欠工资的行为让球员们都很高兴。

　　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俱乐部无法自身造血的弊病也彻底暴露了，每场主场的观众经常只有一两百人，其中还有不少是张忠强的朋友，或者是自己公司的员工。“我们就像自娱自乐一样，比赛踢得再好也没看人，整个体育场空荡荡的，心都凉了。那时候原本还想着冲上了中甲，大家会关注一下我们，每场能够有个几千人看球我就满足了，至少场租能出来，但现实和理想确实反差很大，每次比赛我们都是在赔钱。”张忠强说。虽说没人看球，但每场的场租、安保费却一分也少不了，开始球队还给球童付费，后来直接找不花钱的；客场比赛，无论路途多远，都是坐火车去，酒店也找最便宜的。一位球员曾笑言：“就差住五块钱一次的澡堂子了。”

　　招商方面也进展不利，除了一些小公司以实物的形式置换过一些广告外，宏登根本就没有拿到过什么赞助款，甚至连球衣都是自己买的。由于比赛场地遥远，也几乎没有媒体记者前往报道，每次宏登的比赛在媒体上的报道基本上就只有邮票大小。媒体不炒作、球迷不关心形成了恶性循环，让北京宏登举步维艰。

　　从2007年开始，张忠强自己的公司又遇到了一些经营上的困难，无法再继续给俱乐部输血，球员的工资和奖金开始长时间拖欠，张忠强甚至取出自己家的存款，给球员发钱，此时无论是朋友还是家人都已经不再支持张忠强继续往这个无底洞投钱。妻子曾和他吵过多次，女儿也哭着央求父亲不要再搞足球了，“如果算是投资的话，那起码要看得到回报吧？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点回报都没见到，有时候想想我这是何苦呢？真的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下都下不来。”

　　随后的时间，队员甚至每顿饭只能吃面条，连肉都看不见，成绩也一落千丈，一直坐稳了倒数第一的位置，宏登的颓势已经无可挽回。

　　酸——难以为继忍痛割爱

　　撑到了2009年，张忠强实在无力支撑，为了让球队能够继续生存下去，从今年4月份开始，张忠强开始向外寻求合作伙伴。西班牙的埃勒集团随即浮出了水面。

　　“签合同的头一天晚上，我一晚上都没睡着，心里特别特别的难过，脑子里就像过电影一样，把从接手俱乐部到现在卖掉俱乐部股权，统统回忆了一遍，心里真有种痛的感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张忠强说，“我粗略算了一下，5年来至少为球队投入了3000多万，而我们公司前两年的利润才1000万。我们是民营小企业，一分一毛都要自己扛。其实今年我们就差200万，只要再有200万，今年下半年我就能让俱乐部支撑下去，转过年来，情况就能够发生好转。但实在是没有钱了，不要说200万，就是20万我们都很难拿出来。和国企不一样，我们民营企业搞足球实在是太难了，说实话，卖掉股份就好像是把自己的一块肉给割下去了。”

　　股份转让当天的新闻发布会，张忠强还是微笑着出现了，不过，和过去众星拱月相比，此时的张忠强显得落寞了很多，虽然他还是俱乐部的股东，但主席台上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他选择和球员坐在了一起，看着所有的记者都围绕着俱乐部的新董事长，张忠强的脸上只有苦涩的笑。“不管怎样，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俱乐部转让了，我也轻松了许多，之前亏欠家人太多，现在我要好好去弥补。过去我不明白，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足球只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家人，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

　　张忠强谈话间将杯中的白酒一次次一饮而尽，脸上满是苦笑，一脸的沧桑。

　　本版撰文本报记者 郑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