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足而今从头越   摄影雷远东

　　                  川足洋帅霍师傅  摄影双木

　　                               雄起恍如记忆

　　                    成体见证了川足的荣辱  摄影双木

　　明天四川足球队将迎来今年首个主场比赛，比赛场地是四川大学体育场——这已是一个退无可退的场所。

　　1989年，四川足球队重建，孙博伟何斌刘斌马明宇魏群姚夏李晓峰等一干球员开始在球迷面前集体亮相。成军不久，因为训练场被占，在成都无安身之处的川足，只好四处“打烂仗”长本事。至1994年，已更名为四川全兴的川足，才在成体登台亮相，打出一股“黄色旋风”，守着成体过了好几年风光日子。

　　谁知当年的“金牌球市”转瞬即逝，甲A后几年再到中超，对成体这个铁打主场，每况愈下的川足再也难以消受。新川足为找点“伙食”，先从川大起步，再退到二级城市，直到明天将再次登陆川大。

　　20年，川足绕了个圈，重回起点——如果从四川的足球地理着眼，其场地变迁即为川足沉浮的最佳旁证。

　　第一部分

　　游击川内

　　时间：1989年至1990年游击区域：新都/广汉/郫县/自贡/内江/重庆

　　同期声 当年情

　　“我们在新都体育招待所暂住了两年。到广汉打比赛，赛场没热水，还要开回新都洗澡。”——原川足领队王茂俊

　　大热天，球迷们去看川足，往往提上西瓜，因为晓得他们造孽，没有瓶瓶水喝。

　　新都

　　成都既无场地可练，草创的川军转投到新都，住进了县体育招待所。招待所收费比较低廉，加上当时身为领队的王茂俊往房间里尽量多安

　　人，这样算下来一人一天只花5元钱。住处解决好了，就在新都县体育场开练。那阵练渴了，教练、队员拧开场边的水龙头就喝。至于喝半瓶矿泉水就丢掉的潇洒，那是阔了以后才有的作派。大热天，球迷们去看川足，往往提上西瓜，因为晓得他们造孽，没有瓶瓶水喝。后来王茂俊好不容易找来了1000元钱，那是他拉到的第一笔赞助，“我就拿来给每个教练和队员各买了一箱矿泉水，每个人都放在自己床下，去训练场就带两瓶，各喝各。”整整两年，川足一直“蜗居”于新都。

　　回忆起这段往事，目前在成足谢菲联担任顾问、并有了个明星准儿媳刘璇的王茂俊，总是晃着头翻来复去地感叹：“那二年是啥子阵仗哦！”

　　广汉

　　光练不行，还得比赛。1989年，川足接到个美差，和朝鲜一支球队比赛，地点在广汉。交手时，他们发现朝鲜队员全部没有护腿板，打光脚杆和川足往死里拼，都觉得可怕。其时，川军装备已算简陋，但赛后，他们还送了不少装备给朝鲜客人。川足去广汉，打球是不过夜的。比赛完后，球场是没有热水的，大家又热哄哄地坐车回新都，这才洗上澡。

　　郫县

　　老球迷都记得，1989年，川足曾在郫县和国内一流强队大连队打过一场。当时川足还是乙级队，大连队是联赛亚军，差距相当大。比赛是在下午两点半开始的。郫县体育场只有少量看台，也无法卖票，几千球迷全部围坐在球场周围，那个距离比今天英超球迷看球的距离还要近。这些球迷，绝大多数是从成都坐车、骑车去的。当年记者还是大三学生，中午吃了饭，12点半骑自行车从川大出发，硬是骑到两点半钟才到，以后再无此种壮举。我们一群学生刚刚找地方坐下，发现川大的几个体育老师也坐在旁边，正看得痴。当时成都没有足球赛，川足在成都周边游击，成都球迷闻风而动，是常有的事。

　　郫县那场球最终川足小负，因为戚务生带领的大连队实在太强，阵中的王军、魏意民等球员，让当时场面见得少的成都球迷惊为天人。不过球迷对川足表现还算满意，赛后大家还围着大客车给他们鼓劲，李英璜把头伸出窗频频答礼：“大家辛苦了！明年我们争取打回甲级去！”

　　自贡

　　说起与国家队的关系，川足历来和高丰文、徐根宝关系好。徐执掌国家二队时，川足送去刘斌马明宇魏群几人，很支持他。而高丰文1989年

　　还在国家队主帅任上时，带队在自贡和川足打过一场，羡煞成都球迷。国家队屈尊和川足过招，川足的收获当然很大。第二年川足在山东蓬莱“升仙”，重返甲级，不能不说与头一年频繁和强队交手关系重大。

　　重庆/内江

　　除了在广汉和朝鲜队比赛，川足1990年还在内江和日本马自达足球赛过一场。凡遇外事活动，不能随便，省体委就派出了登山协会新买的车，把他们送到内江。今天王茂俊最记得的就是欢迎宴会，“我和李英璜比赛吃洒淇玛，李指导一口气吃了8个，太凶了！”王茂俊说，“当时日本的俱乐部球员很一般嘛，但就是从那年起，我们国家队就整不赢日本队了，不晓得是咋回事。”

　　1990年到1991年，川足在重庆大田湾出赛的场次不少，“贺龙杯”“将军杯”都打过。大田湾就算是当时比较好的球场，看台齐备，重庆球迷捧场的不少。同为球迷出身的王茂俊今天这样评价：“应该说，重庆的几个著名球迷，‘大皮球’‘小皮球’，都是随着我们这支球队成长起来的，也给我们不少支持。后来重庆有队了，唉呀，他们就和我们对起了……”王茂俊话里还留有些川渝情结。

　　第二部分

　　飞扬成体

　　时间：1992年至2004年场地位置：成体中心

　　同期声

　　“申花队离开成都时，主教练徐根宝拉着我的手，说要特别感谢，还拿出钱来，我当然不能收哦。”——现成都市公安局副局长何建生，当年具体负责成都赛区的安保工作。

　　当年情

　　尽管黄色旋风劲吹，但成体还是度过了不少紧张之夜。在球队散场问题上，始终存在“两条路线”的争夺——赢球时与落败时。

　　自家球场

　　1990年重返甲级后，川足进步明显，“小快灵”风格基本形成，跃跃欲试，1992年，他们有一块跳板。那个注定是四川足球史上最重要的地方——成都市体育中心，于这年年初重建落成，成都球迷可以在成都市内看球了，川足可以告别流浪在家门口踢球了。

　　覃位高，原成体中心主任，2006年9月退休了。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清楚记得成体中心踢第一场球的时间是“1992年1月16日”。“这座体育场修了4年，是按全国一流体育场修的。”回忆起那几年的工作，老覃似乎还感觉到那种压力：“每场都是几万人进场，出不得一点漏子啊！”他特别提到了球场照明：“全兴队基本上是晚上踢球，电千万不能出问题，我们是用南北区双电源同时供电来保障。只有一次，全兴踢一场友谊赛，外接的电源突然停了一半，场内的照明熄了一半，我们马上切换，保证比赛，没有出问题，算是有惊无险了一回。”

　　罗晓维，原川足教练和俱乐部副总，现成都谢菲联俱乐部副总经理，这两天他正在张罗谢菲联基地的场地建设。在他看来，成体中心到今天，也是国内最好的球场之一。罗晓维说：“特别是接待女足世界杯，休息室经过改造后，硬件条件应该算国内比较好的，最多输给后来建起的上海虹口专业足球场和天津这些接待奥运会比赛的场地。”

　　成体首演

　　1992年1月16日，崭新的成体中心迎来了它的处子作。川足在成体中心的首战，对手是巴伐利亚明星队。这个球队实际上是个业余队，但17年前来成都的外国球队不多。既然来自德国，而且还是“明星”，成都球迷也就不质疑其成色了。结果川足三球拿下对手。从偏安一隅到走到大戏台子中央，川足就此华丽转身。3：0，实在是吉祥三球。

　　一台印钞机

　　在四川踢足球没有打篮球打排球有出息——这句话在1994年前基本是正确的。但川足球员很快发现，靠踢球，也能“寻一套富贵”，而且致富速度之快，让他们自己都承受不了。而在球员工资劲升的初期，成体中心成为一块完美的跳板。

　　1994年4月17日，首届甲A联赛成都揭幕，川足放卫星一般打平十连冠辽宁队。随后，川足在成体连克吉林、沈阳，以升班马身份居然排名前列，全国舆论惊呼“黄色旋风来了！”而四川球迷也彻底被“烧开”了，成体开始场场暴满。

　　按照球票均价30元计算，当时川足一场球的票房至少是120万元一场，球市最好的1996年，川足11个主场，票房竟然达2000万——而每场比赛的场地和其它成本约为20万元！成体不折不扣成了一台印炒机，也让人惊喜地看到职业化营造造血功能的可行……

　　雄起下课

　　每场42000人的场子，既可能是“欢乐的海洋”，也可能是个“压力锅”。

　　现成都市公安局副局长何建生，当年具体负责成都赛区的安保工作。对他来说，对客队、尤其是四川球迷的“仇人”申花队的安保，要特别周密。申花队知道川人“讨厌”他们，所以1995年来四川比赛时，专门提出不住在市区。成都赛区就把他们安排到相对僻静的望江宾馆，并加派了警力，后来比赛也安全进行。何建生向记者透露，“申花队离开成都时，主教练徐根宝拉着我的手，说要特别感谢，还拿出钱来，我当然不能收哦。”

　　尽管如此，成体还是度过了不少紧张之夜。在球队散场问题上，始终存在“两条路线”的争夺。

　　路线1：川足胜了，大家欢喜，川足乘坐的大巴就从后子门招摇而出，沿人民南路直抵跳伞塔，右转进省运动技术学院，一路享受球迷的夹道欢呼；

　　路线2：川足输了，而且踢得太臭，球迷往往堵在后子门出口叫骂。球员们则沿看台下的通道走到主席台对门看台下的1号2号铁门外，登上在此待命的大巴，经顺城大街、玉带桥、江汉路、一环路，回到省运动技术学院。那厢球迷还在等候讨说法，不知川足已夜遁。

　　最棘手的是球迷学聪明后，于后子门、顺城街两路夹击，再吃败仗的川足只好枯坐围城，最厉害的一次是在休息室等了两个小时才脱身。有时实在群情汹涌，川足就化整为零，分坐警车陆续撤离，殊为狼狈。

　　如果从1994年算到2005年川足解散，看甲A看足协杯，涌进成体中心看球的四川球迷当有500万之巨。而成体从来没有出过人为事故，这不能不说是成都警方和赛区的工作周密得当。

　　第三部分

　　离蓉分流

　　时间：2000年至2005年地理位置：德阳/南充/成都龙泉

　　同期声当年情

　　“我们是一年中唯一一支在主客场都击败冠军的球队。”——前川足主教练英国人霍顿

　　2004年赛季收官战，黎兵在进球后悲愤地将球衣砸在草坪上，宣告他们这一批川足球员的无奈绝别。

　　1995年，头年跻身前六的川足被打回原形。如今担任川足顾问的余东风，谈起他被全场狂吼“下课”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是1995年打上海那场，开始只是几个人在起哄，不一会儿就发展成五万人（加上没买票带进去的）的狂吼了。我当时就懵了，哪个遭得住哦？回到休息室，不晓得该说啥子，委屈和沉重自然是有的，队员们也很难。我是被两位记者朋友架着才走到新闻发布会现场的。好在成都的媒体都特别有人情味，没哪

　　个问我感受。只记得徐根宝说：‘东风是个好教练，下课了欢迎到我这里来。’后来，戚务生给我打电话，说四川球迷会发明新词哦，‘下课’已经从成都喊到北京工体了。”后来，“雄起”“下课”都入选了当时的十大流行语并推而广之，算是成体作出的另一贡献。

　　甲A头几年成体中心的盛况，是天雷勾动地火，是久旱逢甘霖的释放，是激情喷张的初恋，是川人地位提振的心理投射。没有想太明白，一切就扑面而来。正如后来这股热情的退潮，拦都拦不住。

　　大家都记得，1997、1998年，甲A联赛“黑哨”“假球”横行，中国的职业足球开始糟蹋自己。作为“金牌球市”的成体，也开始坐不满了，成体不再是全兴队的不二之选。2000年，全兴队首次将两场联赛放在成体以外的德阳举行，后来，南充又成了另一个选择。

　　“坐商”到“行商”，这是一个信号。

　　除了座位少一些，德阳球场不错，场内遍布女警则为其特色。女警整队上岗或者撤岗时，球迷总爱齐喊“1、2、1……”无奈女警训练有素，脸上虽然藏不到笑，但步伐不乱。德阳首战，全兴4：0大败重庆队，一扫对抗渝军的颓势。2001年，川足在此胜山东、克辽宁，德阳球场成为另一个福地。

　　有些球场打得不多，但一场比赛就足以让人记住它。2000年，霍顿率川足在南充3：0击溃万达，南充球迷高兴惨。这年，因为川足“神经刀”式的发挥，川足只得第五，但霍师傅年末还是牛哄哄地说：“我们是一年中唯一一支在主客场都击败冠军的球队。”2001年，全兴退出足坛，宣告与川足8年的“英雄配”终结。川足最终委身“外姓”，成为大连实德掌控下的大河俱乐部。结果大河向东流，血流成河，闹到2005年最终解散。2004年赛季收官战，黎兵在进球后悲愤地将球衣砸在草坪上，宣告他们这一批川足球员的无奈绝别。

　　作为那一段金牌球市的亲历者和创造者，新川足顾问余东风、总经理刘斌、主帅魏群、教练秦勇他们没有“余生也晚”的感叹。当年在成体，余东风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可以带动4万人山呼海啸。走背运枯坐一角的时候，全场的“下课”声可以将他淹没。今天他不觉得川大这个场子小，余东风说：“以现在球队的水平，其实川大这个场地很合适。现在足球就是要回归社区。”看来他们做好了再出发的准备，虽然还知道前面是一种什么结果。

　　球场就绪球票难卖

　　新川足，在路上……

　　昨日，记者来到了四川大学望江校区，作为川足主场的川大体育场大门紧闭，透过围栏可以看见草坪保养得不错，仅有的一面看台也打扫干净了，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水泥台子座位，据说能坐6000人，但川足只敢卖4000张票，规模是原来成体中心的十分之一。20年回到从头，蜗居于此，无法超越当下的环境，是川足球员们的集体苦闷。

　　据带领川大校队参加全国大学生足球联赛的川大体育学院教授陈德敏介绍，这座体育场和与之连为一体的体育馆，是为2000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而修建的，耗资6000多万，当时在高校范围内是条件较好的，不过近年来有点落伍了，“我去过很多大学的体育场，川大这座已经算不上好的了，但是应付上半年的中甲联赛没有问题。从去年冬天开始，球场就一直在养护草坪，一场比赛没进行过。现在草皮较薄、土质较松，是一块理想的场地，就看往后怎么维护了。”对于职业联赛移师校园，陈教授认为这是件好事，“学生们总是有热情的，中国的足球市场正在慢慢复苏，抓住这批年轻人，重现甲A初期的盛况并非不可能。”

　　而川足第一个主场比赛昨日已经开始卖票，由于看台没有坐席出售，统一价都是10元。记者好不容易逮到几位在体育场外购票的学生，他们对明天的比赛很是期待，“听说川足前年就在这里打过乙级联赛，可我们那时还在江安校区那边，没时间过来捧场。现在好了，不出远门就能看比赛，而且还有机会找魏大侠合影签名。10块钱的票价可以承受，当然能目睹一场胜利，那就太超值了。”不过更多的球迷持观望态度，等着能找个不要钱的地方看球。

　　本版稿件均为记者周葱、徐杨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