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了刘玉栋的八一队比缺少了王治郅的八一队要难得多。”八一队主帅阿的江这样说。本赛季11轮过去了，ＣＢＡ历史上多年的霸主八一队如今在12支球队中位列第8，这是八一队在9年里最差的开局。

　　“刘玉栋到底会不会再回到场上？”《篮球》杂志把这个问题列入本赛季ＣＢＡ最大的三个悬念之一。

　　“我也着急啊，”刘玉栋锁着眉说，“但这个赛季是肯定不会打了。”因为跟腱是11月份断的，恢复至少需要三个月，而联赛三月底就结束了。那么下赛季呢？“也不知道，反正到现在还没有宣布退役呢，矛盾啊，真的。”他双手搓了搓脸，很痛苦地说。

　　当队员时总失眠，现在每天都睡得很香

　　“我必须面对八一队失去刘玉栋的现实。”阿的江说这话时，门外走廊里传来一个声音：“起床了啊！起来吃饭了，吃完饭开会！”是刘玉栋，他一个个房间敲门，叫那些正在睡着午觉的队员们起床，这也是作为助理教练的刘玉栋每天的工作。除了叫队友起床，他还要负责晚上查铺，看看是不是有人没有按时归队，是不是有人到了熄灯时间还在打游戏。他还要找那些年轻队员谈心，和主教练阿的江、教练张斌看录像研究应敌措施……“都有点像个管家婆了。”他说。

　　那么，成为管家婆的“战神”，是否留恋在赛场上摧营拔寨的日子？

　　“当队员这么多年了，总是失眠，现在，我每晚上都可以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香。”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这样自言自语地说，但你知道，没有比这更具体的答案了。

　　这么多年了，作为一支冠军球队的精神领袖，他说每天躺在床上，满脑袋就是怎么打好比赛，怎么让球队保持好成绩。“这样下去精神都快崩溃了。”他说。

　　我真的喜欢篮球吗？我说不清楚。最讨厌跟别人说篮球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喜欢篮球，我真的喜欢篮球吗？”在金色假日酒店的大堂里，刘玉栋说，“很多人觉得我很奇怪，因为我不看关于篮球的报道，从来不看ＮＢＡ，也不关心现在篮球的天下大势。我还顶讨厌走到哪儿别人都和我谈篮球，我会说，别跟我谈篮球，从场上下来，我就不关心这些事了，也别和我谈什么当前国际篮坛大势，谈中国篮球的现状，我谈不出什么深奥的东西来。”从一个被人看作为篮球而生的人嘴巴里听到这样一席话，你不觉得匪夷所思吗？

　　他说他只是把篮球看成一个普通的职业，既然是职业，就要把它做好，就要拿好成绩。但现在真的是腻了，烦了。“我想我的确不应该这样打下去了，再这么打下去真成神经病了，真得抱着篮球睡觉了。”

　　“对于篮球，我算是陷进去了。”因为不打球以后，他还会当教练，他的工作，仍然将是篮球。这辈子是陷进去了，那么如果有来生，还会选择篮球吗？“应该还会吧，不打篮球，我又能去干什么呢？”他问我。难道篮球，真的成了一个难以逃脱的宿命？“我是那种人，心情平静，但很喜欢运动，所以，我还会去打篮球，但不要那么大的压力了。”

　　如今篮坛，名气一个比一个大，成绩一年比一年差

　　说一说你们那一代人吧。我说。他眼睛一亮，笑了。

　　“范斌、孙军、李晓勇、阿的江……大家都老了，很多人都退了。”他淡淡地说，话语间隐隐藏着感慨。

　　而在他眼里现在的年轻队员，名气一个比一个大，成绩却一年比一年差。

　　“现在的年轻人太娇气了，既没有我们那个时候能吃苦，也没有那种拼劲了，以前打急了大家直瞪眼，现在年轻队员身上看不到了。”

　　问他是不是中国篮球史上打球打得最多的球员，问他知不知道迄今为止到底打过多少场球。他摇头。“但我知道，我是中国篮球历史上取得成绩最多的一个球员。”

　　那十块碎骨头，被当成了一个标本

　　今年4月14日，在一个长达五个小时的手术里，医生从他的膝盖里取出十块碎骨头。这十块碎骨震惊了医生，也震惊了篮坛。那种情况下，普通人连走路都不可能，他居然就这样坚持打球，而且还能帮助八一队将总冠军收复！

　　现在，那十块碎骨被装在一个玻璃瓶子里放在家里。“它已经不在我膝盖里了，已经没了，现在它只是个纪念，当成一个标本被摆在那儿了。”

　　落下了一身伤，也取得了这么多成绩。他说他觉得很平衡，在他看来，那引得很多人掉下眼泪的十块碎骨头不算什么。

　　人们都说我缺少激情，但让我装我也装不出来呀

　　看多了刘玉栋比赛的人都会奇怪：为什么在刘玉栋的脸上很少看出喜怒哀乐？任何惊心动魄的胜利在他那里都激不起波澜，任何一败涂地的失利，从他脸上也看不到悲伤。比如去年总冠军失而复得时他独自剪下篮网时，比如前年对上海东方队，最后几秒钟将总冠军丢掉时。

　　有些人不喜欢刘玉栋，因为他不另类，不张扬，不叛逆。

　　而刘玉栋觉得无所谓，“我知道很多人说我缺少激情，可你让我去装我也装不出来呀。”他说，“这是我的工作，胜利只能说明我工作得好，没觉得值得那样大喜大悲的。”至于别人喜不喜欢他，他说那是别人的事。

　　在大多数球员都忍不住做秀的年代里，刘玉栋的沉静和内敛让我看到了一个农民出身的军人的风骨，他勤恳地专注地建造着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不管外界风疏雨骤。

　　一个小时在阳光下飞快地流走了，他看看手机，说他该回房间睡觉了。起身道别时，我惊愕地看着他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然后一瘸一拐地上楼去了。刘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