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采访李金羽，谈到媒体与足球的关系时，大羽特真诚地说了一句：“媒体对我们很重要。”

　　是朋友，而不是敌人；是监督，而不是拆墙角或落井下石；是批判，而不是谩骂与讥讽——但愿我没有歪曲大羽的这句话的意思。足球媒体跟球队、球员、教练本来就是一家人，辱齿相依、祸福与共。

　　所以，我特别不理解江连锋先生的这篇大作。媒体该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何处？问天问地问自己，怎么都觉得媒体现在对足球的报道没有错，似乎不值得江先生冲冠一怒来写这样一篇文章。说句江先生肯定不爱听的话：中国足球任重道远，中国的足球媒体同样责任重大。说，还是不说，我们只能选择前者，也必须选择前者。

　　看到不好的，我要说；不让我说，不可以。不是以批判别人为乐趣，只是因为有些话不得不说。言论自由的可贵之处正在这儿，只要是真实的声音，就应该让它发扬光大——一家媒体说过，真实的东西或许让人难堪，但只有直面真实的人生才是勇敢的人生，直面真实的民族才是坚强的、有希望的民族。将批评进行到底，也许是媒体唯一的选择。媒体和足协、俱乐部之间有矛盾，但不是敌我矛盾；有冲突，但不至于反目为仇。中国足球的利益高于一切，在这个大前提、大原则下，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摆到桌面上来解决，打开天窗说亮话总比遮遮掩掩、粉饰太平要好。

　　老实说，中国足球越来越不好看，但中国的足球媒体却越来越让我感动并且钦佩。《体坛周报》的客观与务实、《足球》报的大胆与直率、《球报》的正直与正义，还有《足球之夜》挡都挡不住的热血与激情。1998年是中国媒体打败中国足球的一年，虽然一年后《足球之夜》就被迫改版，失失了曾经的锐气与冲劲，但我们依然坚信：真实的声音，哪怕被压缩不到只剩10秒，仍会像一面残破的，然而却是不倒的战旗，高高飘扬在中国足坛的上空。

　　直到今日，我依然怀念那一年的《足球之夜》，他们代表了一种罕见而珍贵的品质，这种品质在今天的许多媒体身上仍闪着明亮而不屈的光。没有任何理由保持沉默。当你看到“二流论”的闹剧、“录音带事件”的荒唐、“渝沈之战”的丑陋、“召妓风波”的无耻时，如果还能保持沉默，我们就有权质问你的良知。江先生说，中国的足球媒体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他们的攻击性、批判性和斗争性——要告诉江先生的是，我们恰恰以此为荣。

　　江先生要我们以球论球，其实这项工作一直有人在做。但如果场外有太多的事让我们不得不关注，以球论球就显得太过奢侈，至少不太对得起媒体自己的良心。虽然话说回来，有些事情如高峰、那英的情变，确实有花边新闻的嫌疑，但既然它与足球息息相关，就有报道的价值。民众有知情权，媒体有报道权，江先生不是也有发言权吗？——我不喜欢江先生的文字，但也不反对媒体发表他的大作，言论自由属于每一个人，不单单是媒体的特权。

　　我的理解，江先生是希望大家尽量少说话，多关心90分钟以内的事情。这其实也是我的梦想。但中国足球的现实却是功夫在场外，决定球队命运的东西也往往在场外，如果说媒体对足球的报道给人以不正常的感觉，那么首先是因为中国足球本身的不正常。媒体的作用仿佛一面镜子，如实地传递着真相，江先生看到镜子里面那一出出所谓“媒体做出来”的闹剧觉得不舒服，不去反省事物本身有没有毛病，反而埋怨镜子太明察秋毫、太一丝不苟，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

　　一些足球媒体正在走一条纯足球的路，我们为之喝彩，并祝他们一路顺风。另外一些媒体，在关注足球的同时，依然坚持批判的立场，我们同样为之喝彩，同样祝他们一路顺风。天下大道，殊途而同归，江先生尽管以球论球，批判与监督的重任就留给我们吧。

　　该说就说，我们别无选择。吴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