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楠真情告白:胭脂泪不只为10001朵玫瑰而洒(图)

图片来源中体在线 摄影郑迅 查看全部体育图片 循环图片

　　有一种感动，来自欣慰；有一种宽容，源于理解；有一种告别，因为满足。

　　2005年5月5日早11点，王楠成了整个万体馆最幸福的人，那一万零一朵玫瑰和数千双为她挥舞的双手，如炽热的烈焰，让她在女双半决赛获胜后难以抑止奔腾的热泪和感慨，潸然泪下。

　　胭脂泪，洒在一万零一朵玫瑰花瓣上，在即将和世乒赛挥手告别的时刻，王楠得到了至爱亲朋的最高奖励。刹那间，繁华逝去，女皇将永远成为世乒赛永恒而又有些无奈的记忆，女单1/16比赛意外地负于文炫晶之后，王楠没有流泪，但此刻，如同两年前在花都巴黎重新崛起时的自己，她再度纵情地宣泄。

　　《乒乓世界》：很遗憾，大家都没有想到你会在女单比赛里输给文炫晶，你自己怎么看那场比赛？在这种失利之后，你的压力和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是你又是如何摆脱不利影响同张怡宁一起再次拿到了女双冠军呢？这个冠军有什么不同？

　　王楠：我感觉这个女双冠军和以前自己拿的所有冠军都不同，虽然高兴和激动劲儿是一样的，但和奥运会一样，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我和张怡宁还是赢了，我觉得也是对自己运动生涯的一种肯定吧，毕竟，到了这样的年龄，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证对比赛有一种激情。和张怡宁搭档这么多年了，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可以交流很多东西，所以女单比赛之后她也没有特地安慰我什么，但我们都知道彼此的想法。女单比赛，可以说，我输在了临场技战术上。首先，对手名气不大，赛前不大可能做最周密的战术部署；其次，当场上自己一条路打不通，出现困难的时候，应变得不够，尤其是胆量不够大，当然，这可能是由于年龄增大，比较保守吧；最后，那天比赛的时候自己的确不够兴奋，比分一直被压着，当追成3比3平时，我的失误又多了一点，回头想想，其实比赛还是有机会的，但现在再可惜也没有用了。

　　单打输掉以后，我们双打也没怎么练，半决赛打香港，对手也比较强，告诉你你也许不信，半决赛开始前就练了一次，一个小时左右。张瑞过去在辽宁队一直是我的搭档，我们从不到10岁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那种熟悉程度，绝对不需要任何语言沟通，这种比赛也挺有意思的。

　　《乒乓世界》：给我们说说那一万零一朵玫瑰的故事吧。半决赛你不仅赢了比赛，还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流下了动情的眼泪，能给我们讲讲是怎么回事吗？

　　王楠：我想是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玫瑰花的吧(笑)？事情是这样，女单比赛结束后，我的心情非常不好，自己在街头漫步了很长时间，我喜欢用这种独处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的个人网站“楠忘王楠”的一帮小球迷，是她们拿着这么多玫瑰花在现场为我加油的，当时由于我全神贯注于比赛，虽然知道很多人在给我鼓劲，但是并没有仔细观察看台上的情况。比赛赢了之后，我才发现，整个西看台上，大家人手一朵玫瑰花，都在向我挥手。那种感觉，和拿冠军完全不一样，我就好像突然间和人说了很多交心的话被人理解了一样，当时我一直在极力控制自己，我告诉自己，这么多人关心你，你可别哭。但央视把摄像机一拿过来采访，还有此后在新闻发布会上，我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在这种场合，看着大家对我的认可和支持，眼泪就情不自禁地留了下来。如果说拿冠军是一种欢喜的话，那么这就是大家包括我自己对自己的认可和感动吧。你也看见了，这么多花，房子满满的，活动都有些不方便，东西到处都是，但房间里弥漫着的那种特殊的芬芳，让我在比赛结束后，还在回味，不舍得丢掉它们，毕竟，意义太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也创造了历史，不过我很感谢一直关心我的人，我也对此非常满足。

　　作为世乒赛的2号种子，王楠在比赛开始之前就成为了媒体追逐的焦点。而焦点集中在三个问题上：一，王楠能否追平，甚至是超越邓亚萍拥有的18个世界冠军的历史；二，王楠能否在女单决赛中和张怡宁相遇，在这场所谓中国女队领军人物之争中，谁能最后胜出；三，27岁的王楠，何时退役，退役之后将何去何从。

　　随着在5月3日晚21点女单1/16比赛中以3比4失手于文炫晶，第二种假设化为了泡影。5月6日，在经受了单打失利的挫折不到72小时后，王楠携手张怡宁问鼎女双冠军，不仅追平了邓亚萍保持的18个世界冠军的纪录，更领取了国际乒联主席沙拉拉亲手颁发的吉·盖斯特1/2比例的复制杯。在第一时间既当记者，又当保镖地护送王楠回到东亚富豪酒店之后，记者在那摆满玫瑰的房间里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王楠的满足和平静。

　　《乒乓世界》：颁奖仪式上，你在获得了女双冠军之后，国际乒联还为你颁发了吉·盖斯特杯1/2比例的复制杯，以表彰你连续在45到47届世乒赛上三度问鼎女单冠军的壮举，你可是中国女选手中唯一一个拿吉·盖斯特复制杯的人，这个奖杯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王楠：这么跟你说吧，这个奖杯是所有荣誉中我最看重的，也是自己一直想拿到的。似乎自己为了乒乓球的二十年风风雨雨和光荣梦想都已经熔进了奖杯里，毕竟，中国运动员因为单打成绩而拿获复制杯的只有两个人，庄则栋和我。我会把它很好地放在父母家保存，在我父母家有一个专门陈列奖杯和奖牌的大柜子。其实，在巴黎世乒赛完了之后，我就应该获得这个奖杯的，我也一直在问姚领(姚振绪)，“奖杯怎么还不发给我？”他说，“我们要找一个更好的机会！”所以，这次上海世乒赛时，国际乒联主席沙拉拉来了，也就由他亲自为我颁了这个奖杯，拿起这奖杯的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自己虽然打了这么多年球，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但是我获得了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物质方面的是一回事，但是精神方面以及对乒乓球的理解和体育精神的理解才是最重要的。

　　《乒乓世界》：这次世乒赛，张怡宁又在雅典奥运会之后拿到了女单冠军，这也是她在奥运会和世乒赛上两次包揽单双打冠军，所以，很多人都在问关于中国女队领军人物的问题，你是否认为张怡宁已经全面超越了你，成为了中国女队的领军人物呢？

　　王楠：我知道大家都想了解我和张怡宁对领军人物的看法。从成绩上说吧，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张怡宁很优秀，而且由于年龄的问题，她今后还有更多的机会。关于领军人物的提法，我觉得非常正常，以前邓亚萍没有退役的时候，大家是拿我在和邓亚萍比，邓亚萍退役了，又拿我和李菊比，李菊退役了，自然话题又转到了我和张怡宁身上。比赛就是这样，只有一个第一，而竞技体育中运动员的新老交替就和人体的新陈代谢一样，非常正常，也很自然，更不容回避。这个问题，我早都看得非常清楚了，大家想想，经历了这么多，对这个问题我会钻牛角尖吗？不管是早，是晚，或者是我退役之后，张怡宁也要面对这种压力，成为领军人物只是一个时间上的概念。其实也很正常，只有这种人才的新老交替，中国队才能保证战斗力。

　　如同盖亭吹着小喇叭的父亲，如同萨姆索诺夫场边体贴的娇妻，王楠的家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和最忠实的观众。釜山亚运会后，王楠的父母和姐姐曾经受到了少数人无端的甚至是尖刻的指责和讽刺，她们选择了沉默，因为在她们心里，那是一种宽容，也是一种分担。上海世乒赛时，王楠的亲友团又亲身体会了她失败的辛酸和成功的喜悦，这也让多少有些遗憾的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付出和努力。女双半决赛现场，西北看台成片的玫瑰花丛中，记者看到了王楠的姐姐王淼，她剪着和王楠一样飘洒的短发，但蜡黄的脸色和凝重的表情却难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对妹妹的担忧。还有曾传强，乔红，李晓东等等教练，或许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或许在关键时刻曾经给王楠以及时的帮助，在她眼里，这是一群最可爱的人。

　　《乒乓世界》：这次世乒赛你家人应该来看比赛了吧，你觉得对你有什么影响？

　　王楠：我们家的人特团结，一般有事了都是集体活动，哗啦啦一大帮人，场面挺热闹的。这次比赛她们一直都挺关心我，所以自然也就商量好了一起来上海。但是到了之后一般她们从不会主动联系我，怕打扰我的休息和比赛，更不想影响我的心情。这么多年吧，一直漂泊在外，每次见到家人，或者回家之后，那种温馨和关怀都让我有点愧疚，觉得陪她们的时间太少，而且比赛一输就给她们带来那么多压力。

　　《乒乓世界》：那这么多人关心你的胜负，那场女单比赛之后，你是怎么过的，能给我们详细说说吗？

　　王楠：我当时就想安静，想自己一个人，不管去哪里。所以比赛完了，我把手机关了，一个人坐车出去了，逛街，购物，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安静下来，不去想很多功利的，很实际的东西吧。女孩子不开心了一般不是购物就是吃东西吧？

　　不过我倒没怎么吃，买了很多东西，自己喜欢的就买，用的，穿的，也算是对自己的犒劳和满足吧。买完东西，我发现自己心情好了很多，这种一个人的方式，对自己平静下来很有好处。当然，也不可能说，一晚上我就对比赛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是自己心里舒服很多了，过了一两天，那种不快的感觉，可以说就忘得差不多了。

　　《乒乓世界》：女单比赛输了以后，家人没有联系你？

　　王楠：联系了，当然联系了，不过前面我说了，我一个人不是出去了吗？我爸妈就是担心我一个人出去有安全问题，加上输球了心情又不好，她们想我早点回酒店。我开机后就发了短信也通了电话，我不想她们因为我有太大的压力，也不想让她们过多地去承受很多痛苦。但我知道，她们很关心我，无论是从父母的只言片语还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我都很感动。

　　《乒乓世界》：女双半决赛时，我们在看台上看见你姐姐了，她脸色似乎不大好？

　　王楠：是的，我姐姐世乒赛前生了一场大病，心脏的。由于当时备战，家人都不想影响我，也一直没和我说，包括这次世乒赛，本来姐姐是不能来的。事后我也听家里人讲了，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姐姐经常问的，不是“我身体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可以出院？”，都是“我到底能不能去上海看世乒赛？”。

　　这次比赛正式开始前，我家里人，包括我姐姐，来过我房间一次，当时我没有仔细观察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同，就是脸色不好。结果，有一天，她已经从我房间出去了一会了，我下楼去打电话，看见姐姐下楼的时候得用手帮忙，而且还坐在那休息了一下，当时我就问，“你怎么回事？”，结果她们找一个理由给搪塞过去了，我也没多想。过了几天吧，通过各种途径，我还是知道了姐姐的病情，哎，觉得自己能带给家人的东西太少，让她们太辛苦，太操心。

　　《乒乓世界》：我们都知道曾传强，曾老是一直你最亲密的教练，那么今天你又说这次特别要感谢李晓东指导，这是为什么呢？

　　王楠：曾老和我的关系也不用多说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就是很亲密，互相非常信任的那种关系，这次我比赛他也来看了。

　　我真的需要特别感谢李指导，2002年釜山亚运会那会，大家也知道，李指导当时管女队。因为我丢了两分吧，女团输了，李指导面对了各种各样的压力，这也给他钟爱的事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一直在事业上特有追求，我就觉得因为自己耽误他，心里特别不舒服。那次女团决赛结束后，李指导一边肩膀帮我们女队员背一个大旅行包，大步地走出赛场，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特别不是味儿。

　　这次世乒赛备战前，又是李指导主动过来带我。我很清楚，自己现在年龄大了，名气大了，脾气也不小，很多教练不敢带我。李指能在这个时候帮我一把，我打心眼里感谢他，只是单打比赛的结果并不好，虽然我们一起努力了，我还是觉得自己太遗憾，尤其是对李指，很多东西根本没办法用语言去表达。

　　2002、2004、2005，亚运会、奥运会、世乒赛，三次功败垂成的失利造就了如今心静如水的王楠。如果说2002年釜山一役对于王楠来说，如同刀凿斧刻般难以忘怀又至今想起来还隐隐作痛的话，那么在雅典，单打负于李佳薇后再获女双冠军，对她来说并不意味着炼狱重生，而只是一种阵痛之后的觉醒。如此类推，在上海的第三次失利，已经注定不能为她的乒乓球生涯圈上一个完满的句号，甚至画上的只可能是省略号，但如同经历了风霜雪雨的铿锵玫瑰般，王楠的笑靥还是那般从容和娇艳。

　　1989、1991、1993、1994，虽然邓亚萍不曾在她参加的两届奥运会中有任何闪失，但世乒赛历史上的三次折戟和广岛亚运会那场让国人有着难以磨灭印象的失利，已经如同插曲般同她的伟大一起融为了历史。比之邓亚萍，我们不该对王楠如此苛刻，她们一样都是中国女乒风雨沧桑的卫道者。但不同的是，前者在1997年的离去是一种在事业巅峰的隐退，而后者的告别则不免有些难言的遗憾和无奈。挥挥手，王楠踏着上海的云与世乒赛渐行渐远……

　　《乒乓世界》：说起乒乓球带给你的痛苦，在球迷记忆中，恐怕釜山亚运会和雅典奥运会的失利应该是对你最刻骨铭心的吧？那么比起这次世乒赛女单比赛的失利，感觉上有什么不同吗？

　　王楠：如果说让我感到痛苦，我想还是亚运会和奥运会的两次失利对我打击比较大，而亚运会的打击最大。亚运会那次，是因为我丢了两分，中国队才没有拿到女团冠军，而且当时我没怎么输过球，应该是从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走下来，就感觉一夜之间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变得非常不自信了。能从那段日子里走出来，我在意志和自信心上有了一个很大的提高。而雅典奥运会女单输给李佳薇之后，我最大的感觉就是不平衡和不服气，因为毕竟，奥运会前，我练得太苦了，可以说把自己120%的精力和体力都投入了进去，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感觉到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的时候，就容易失衡。奥运会回来之后，我调整了一段时间，经过自己的思考和与教练、朋友之间的聊天，我更体会到了体育比赛的残酷性，也逐渐在意识上，淡化了自己这种对胜负结果的极度渴望。应该说，经历了前两次的打击，我成熟了，看得更开了，毕竟自己生活的全部内容不仅仅只是乒乓球。所以，输给文炫晶，我走出万体馆之后，那种失落和懊悔只是一晚上的事情，过了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以后的路还要走，而且胜负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何必总让自己不开心呢？

　　《乒乓世界》：大家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王楠是不是最后一次参加世乒赛了？那么你考虑没有，自己究竟什么时候选择退役，退役之后又会过怎么样的生活呢？

　　王楠：世乒赛，应该是最后一次吧，毕竟我年龄不小了，以后还要过其他生活，而且，这种大赛的机会，应该给小队员了吧。至于退役，我还没有确定具体时间，我也没有给自己划定什么日期和设立什么具体目标。5月18日，我还要去秦皇岛打全运会预赛，主要是我和郭跃代表辽宁女队的双打。一切等全运会完了再说吧，我想，那时候，何去何从，自己应该有一个差不多的决定了。生活，对于所有20多岁的女孩子都是很有吸引力的，这么多年当运动员，平时都是在赛场受刺激，过集体生活，到处奔波，我也渴望那种平平静静的日子。和自己相爱的人走到一起，有一份自己喜欢的事情做，感觉是很惬意的。

　　《乒乓世界》：很多中国运动员打丢球了总喜欢回头看教练，我们发现你很少这样，能说说这为什么吗？你以前的队友李菊、杨影都被认为是个性非常突出的人，你呢，怎么看自己的脾气？

　　王楠：回头看教练？我还真没注意到自己有没有这个举动，当运动员的，一般都比较相信教练，可能也在所难免吧。如果说和别人不一样，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自主吧，也可以说比较自信，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这也是倔的表现。

　　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有个性的，和她们不一样，我可能会用另外的方式来表露，或者说不表露。毕竟年龄不小了，经历多了，在做人上，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分寸的，应该是越来越能够包容了，越来越把很多东西看淡了。

　　《乒乓世界》：那么对于职业，你有什么最终的规划吗？退役之后，是当教练，还是做生意？除了体育之外的领域，你会有所涉及吗？

　　王楠：退役都没有确定，能确定将来的职业吗(笑)？我想，不管做什么，还是和乒乓球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吧，毕竟，打了这么多年球，和圈子里的关系都不错，这就应该是一种很好的资源，应该在将来好好地利用。其实，我也想过退役之后去冲冲电，去大学里安心读读书，甚至去其它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去发展，经营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厂或者小店什么的，不过这都是些美好的梦想，还要看具体情况。除了体育之外，其实我兴趣挺广泛的，时装，家装，餐饮什么的，我都有兴趣。我觉得自己能力还行，如果要干，应该不会差吧。(本刊记者 宋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