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筋疲力尽，所以成绩公报统计在上午才做完。拿去餐厅的时候，雅科维奇主动来打招呼，谢谢我们妥善解决了“棋钟事件”。他身材瘦小，性格属于外柔内刚，对队员的要求比较严格，也带了许多年的俄罗斯女队，是个实干家。他最近撰文，提出一个5年计划来赶超中国女队，还带领队员集训10天，专门为比赛作技术准备。这方面我们就落后了，队员都因为不同的比赛四散在各地，也没有针对性的训练，甚至连大赛后的调整也来不及。

　　10：00，队里开会。持续时间50分钟，由林老师亲自主持。

　　大概开会鼓舞了士气，下午的中国队焕然一新。张鹏翔和鲁布廖夫斯基杀得血肉横飞，不过好象割的都是俄国人的肉——“祥子”竟然多了4个兵！天知道怎么下的。有了一个好开始，中国队就渐渐挡不住了，徐俊和叶江川双双击败莫特列夫、德列耶夫，加上彭小民的和棋，男队才结束4盘就已经赢定！

　　章钟和格里修克也是激战，章钟虽落下风，却有攻势，而且双方时间都剩下不多。这时，章钟弃车构思了一个长将的妙棋，18岁的格里修克显然失算，脸和耳朵都开始泛红。只有5分钟，只有5分钟，一旁看棋的我从来不曾如此“催促”棋钟走得快一点……突然，格里修克变得自信，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怎么还有王f1？格里修克借此“仙棋”金蝉脱壳，多兵多子，章钟也只有认输了。后来想想，“仙棋”其实稀松平常，但我对自己人的“妙棋”太激动了，索性其他一概视而不见。

　　唯一还奋战的是梁充，他在“搓”哈里夫曼。关于“搓”这个词，是专门形容在优势局面折磨对手的一种行为，有点“想搓你扁，你就不敢圆”的意思。哈里夫曼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就被一个中国男孩“搓”住了，抱着头苦苦思索。

　　心情意外轻松，偷偷跑到饭店的顶楼去登高。身为上海人，我对这个城市有一知半解的偏爱，却很少机会能俯瞰黄浦江和两岸的建筑。意外发现，上海原来很耐看，似乎中国队的胜利让一切都变得美丽。

　　东走西逛，终于等到了好消息，梁充放出大卫星，解决了哈里夫曼。其实倒也不觉得奇怪，因为梁充象个神秘的罐子，任何惊奇都能装在里面。小到九连环、排局、侦探推理，大到拆笔记本电脑、自学英语，无所不能。

　　今天，中国军团以7.5：4.5收兵，男队得了4.5。俄罗斯已经许多年没有输得这么惨，更何况是输给了以前都不屑交手的中国队。原因有很多，比如轻敌，比如对阵形势，比如偶然性，但不可否认，中国人的确有实力。

　　有人还分析，俄罗斯的失败在于没能在赛场里“交流”。所有前苏联的成年男子都喜欢在赛场里三三两两、唏唏嗉嗉地小声交谈，大都是讲笑话或者“议论普京”。但是，撇开作弊嫌疑和有欠礼数不谈，这类谈话至少干扰了其他棋手。于是，我们今天再次和俄罗斯郑重交涉，更派上懂俄语的陈君记者坐阵，提醒他们在赛场里注意形象。俄罗斯虽然也找了个碴，说我们清凉油味道难以接受，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关照每个人，不要在赛场里议论。

　　今天最有意思的是，倪华在中局白送一个车，“美少女”科斯坚纽克看了他半天，也没有吃。不知道记者们会如何渲染此事，如果我来写，标题“论秋波和黑车的哲学关系”，内容是如何运用国际象棋思维来引种秋天的菠菜。

　　赢棋万岁。9月11日

　　经历了昨天的大胜，中国队意气风发，虽还不至于摩拳擦掌，但也至少信心倍增。中央台也恰好选了今天作现场直播，真巧。

　　一下午，都在为中央台传送棋谱，还要跟北京的航空公司订机票，恨不得有4只手。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也不愿意去看棋，因为有点紧张——现在有希望追上比分。前两天想都不敢想，反而乐意观赏，今天则不可能优游自在。

　　然而，棋谱仍可以一张一张读到，心里真是郁闷，居然没有人赢！输了一个、两个还不够，还要输7个！！2.5：9.5！！！连成绩单和新闻稿都懒得写。我开始问，办这个比赛到底图什么？提供俄罗斯所有人食宿、机票，难道就为了让他们唱独角戏？越想越不忿。

　　电视里突然插播起美国世贸大厦遭恐怖袭击的画面，心里一寒。于是整个吸引力转移，关心起万里之外素不相识的人们。正如凤凰卫视的陈鲁豫所说，袭击是对人类生存方式的一次颠覆，眼看着419米的高楼坍塌，冲击的力量仿佛能随着浓密的尘烟从荧幕上透出来。

　　生活也许就是充满了许多坏消息，比起在纽约的美国人，我们的不幸就显得轻如鸿毛。只要我们努力，中国的国际象棋肯定会迎来风光的明天，而对他们来说，明天是什么呢？除了满目疮痍、生离死别，只剩下等待和绝望。

　　不愿看到在夜晚熠熠生光的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因为无法忘记那架客机如何从世贸大厦北塔穿墙出入，如何爆发出巨大的红色火球。我拉上了窗帘。9月12日

　　上午又开会，依然由林老师亲自主持。主题不是棋局，而是比赛的缘起。从50年代立志打败苏联队开始，林老师用快速的语调和一些不自觉的手势，向大家讲述了一个几代人的梦想——让中国国际象棋能像巨龙一样腾飞。许许多多人为这个对抗赛等了许许多多年，即使在比赛将要成型的时候，我们还遭遇了赞助无法落实的打击，林老师多次萌生退意，却还是坚持了下来。

　　大部分队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老师，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现在的孩子根本无法想象，13岁的林老师在菜市场刮鱼鳞，为的是攒钱买棋书。卜祥志13岁的时候已经是国际大师，有时1天会吃1斤肉。

　　虽然，比分上已经很难挽回，但女队还可以再拼一下，二胜一和就可以打平。作为世界团体冠军，这样的实力总还应该有。男队和青年队则需要挺起胸膛，既然落后已经成定局，好歹多赢一盘是一盘。

　　我开始打印奖状，鬼使神差的，做了2张女子团体冠军。谁会知道，在发奖仪式都派上了用场。

　　最后一轮仿佛总是最快结束，许多局面还没到40步就明朗了。中国人又一次在混合团体上胜出，7：5。女队不负众望，与俄罗斯战成9：9，场分略高而占先，是名符其实的冠军。俄罗斯女队也有奖杯。

　　青年队今天是第一次取胜。子曰：“朝闻道，夕死可以。”他们的遗憾至少可以轻一些。如果只计算卜祥志和倪华的成绩，中国队甚至还能优胜，但是徐媛媛在与科斯坚纽克的较量中落尽下风，说明我们在女子青年领域的优势尚未形成。

　　男队应该说是好样的，每个人都有赢棋，基本发挥了水平。不能对他们有更高的要求。

　　晚宴的时候，没有向俄罗斯队敬酒。我多么想说，“谢谢你们的谦让，我们只是很幸运而已。”但我们没有赢，我就只能等，当然等多久都无所谓。殷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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