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是属牛的张恩华的生日，从“小黑”到“老黑”的过程正好28年。队里送给他一张签满名的贺卡，他很开心。

　　但几个小时后，这种感觉就被洗劫一空：全场97分钟他都没能上场，然后开始拼命跑圈，他是队中最爱出汗的人，刚才滴在板凳上，现在滴在空荡荡的草皮上。旁边的人都说：“这是一次奇怪的跑圈，为什么刚才不上场跑啊？”老黑憨憨地笑，然后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其实我现在状态很好……”

　　这场比赛全国球迷都看到了，难得的是中国队终于有人对一场比赛有了“严肃”的看法。范志毅怒发冲冠，双肩几乎要撑到耳际，大喝一声：“丢脸!”然后很精炼地概述了比赛———“全场我们只有三次机会，第一次谢晖头球打在横梁上，第二次谢晖进了，第三次谢晖把球拱飞了。”

　　那端，马尔代夫11号尤素福很认真地说：“我们也有三次机会，但中国队运气太好了。”从马国国奥队急征而来的、可能是全马尔代夫个头最高?1.80米?的27号萨巴赫也很骄傲：“我防谢晖没问题。”

　　对这场比赛的追忆到此已经足够———这是一场各有三次破门机会的比赛。1∶0的比分牌像个耻辱牌竖立在球场东侧———它是一个奇迹，由13亿人口的大国与30万人口的小国共同创造的奇迹！

　　谢晖踹完门柱、李伟峰卸下护腿板、申思用矿泉水像瀑布般从头淋下后，我问南副主席：“您觉得这场比赛打得怎样？”南无语。我又说：“我认为打得不好。”南副主席突然说：“那只是你一个人的看法。”我赶紧走开。

　　我确信———这是马尔代夫人民的节日，在我匆匆向球场西口走出去时，眼前晃动的全是他们高高竖起的食指———“ONE?ONE?ONE?”就像是他们1∶0取胜了似的，我尽量不流露出落荒而逃的样子……

　　在拥挤的出口处，我不幸地回头一望，发现南副主席、朱领队、马顾问以三种神情呆坐在主席台，以我的理解，它们分别是———愤怒、惘然与“曾经沧海难为水”。老马同志见得多了。这个发现让我有种孤独感，我决定还是到中国人多的地方去，比方说赛后的新闻发布会，那里有40多个中国记者，4个马尔代夫记者。

　　在新闻发布会上，我们得以对这场比赛予以专业性回顾。

　　与6天前西安排山倒海的攻势相比，它显然相形见绌，从“10∶1”到“1∶0”，这个巨大落差说明了什么？阎世铎曾评价西安所失一球为“金子般的失球”，对在马尔代夫所进的一球他又会怎样评价？不可能是“金子般的进球”吧？

　　事情还没完，马尔代夫球迷差不多退完场了，中国球员还留在场中。黎兵、区楚良、李明、曲波、张恩华一字排开坐在场边凳子上若有所思。有声音传来：“今天天气闷热是我们发挥不好的重要原因……”老黑笑了笑，又笑了笑，直到我们坐到酒店大堂他才笑着说：“不一样么？———在西安他们冷，在这里咱们热。冷热不是原因。”老黑的憨话让人肃然起敬。

　　可能是场上前后脱节状态的延续，坐在大堂接受采访的全是后卫：范志毅、李伟峰、张恩华。中场与前锋都没露面。李伟峰拍了桌子———“意志力!我们的意志力哪去了？能力是一回事，天气是一回事，对方小动作是一回事，但我们不能不拼呀！”

　　今天范志毅与李伟峰拼得很凶。范志毅拍着胸脯说：“他们才到我这儿，为什么有人就不敢去撞去抗？打马尔代夫都打成这样，窝火?”李伟峰说：“你不压他，他就压你，我们老是把球捣来倒去，怎么打十强赛？”

　　大约三个月前，李伟峰跟我聊起过国奥输巴林的比赛，状极痛苦，后来他母亲一见中国队踢不好就要打电话骂他……

　　大堂里的记者悄悄印证着国家队内部的分歧，对于中场队员的能力与拼劲，大家都在低骂。这时，南勇进来了，正在总台拿锁匙的米卢试图对他笑一笑，但南勇就像这一天的中国队一样，木然地往前冲……

　　当1∶0已成往事，又有人提起老黑的生日，已经很久没在国家队上场的老黑叹一口气：四年打一回十强赛，我这是第二次……突然涌进一帮香港女球迷，缠着范志毅签名合影，个个兴奋得像快乐的青蛙，她们不知“5.19”，不知道“黑色三分钟”或“九分钟”，她们甚至不关心这一天的1∶0是否等于0∶1，她们只知道“天王”、“明星”———当1∶0已成往事，气氛在一片“哇塞”中被篡改得很合理。走廊深处的会议室，国家队团部正在紧急讨论要不要更改次日的计划……(李承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