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年1月8日,苏格兰高尔夫收藏和历史学家格拉斯-麦肯齐(Douglas MacKenzie),在访问中国途中,特意到访深圳隐秀山居酒店,观看了中国首家高尔夫博物馆。数年前我们通过网络结识,第一次在深圳见面,两人相谈甚欢。
在近20年的高尔夫收藏和历史研究过程中,我经常访问麦肯齐的“古董高尔夫球杆”(https://www.antiquegolfscotland.com/antiquegolf/main.php3 )网站,学习有关源自苏格兰的现代高尔夫的历史和文物。麦肯齐的专业网站主要分三大部分:苏格兰古董高尔夫球杆、现代高尔夫运动的历史和全球1,261名高尔夫工匠和知名职业高尔夫球手简介。


在我编写“高尔夫收藏与历史”系列报道专栏和编著《中国早期高尔夫1870-1950》一书的过程中,参考了了麦肯齐的网站。麦肯齐的高尔夫藏品,位于他在苏格兰的家中,但由于定居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在我数次到访苏格兰时,都未能有机会见到他。为了促进海外人士来华旅游,中国政府今年对众多欧美国家开放了30天旅游免签政策,麦肯齐年初决定来中国旅游,顺便到深圳参观中国高尔夫博物馆。
六年前,我从麦肯齐手中,购买了一座北京跑马场高尔夫俱乐部一场赛事的银质奖杯。北京跑马场高尔夫球场是继英国公使馆高尔夫球场、安定门外高尔夫球场、田村山高尔夫球场之后的第四家球场,1924年开业。1920年之后,北京主要的两家高尔夫俱乐部都在西山,一个是位于田村山的北京高尔夫乡村俱乐部,另一个是跑马场高尔夫俱乐部。
跑马场高尔夫俱乐部1925年3 月举办的赛事命称为折中杯比赛。参赛球手需要连续打几场球,记录每场每洞的成绩,在比赛结束后,把每个洞的成绩相加,算出一个折中杆数作为最终成绩,确定输赢。该银质奖杯是“最差折中杯”(Worst Eclectic),得奖者是英国侨民A.H. 伯纳德(Barnard)。

无巧不成书,麦肯齐在参观中国馆时惊奇地发现,馆内还存有一座同年同月同日跑马场赛事的“最佳折中杯”(Best Eclectic),由一位O.H. 休姆(Hulme)赢得。2023年初,我从一位上海的银器收藏者手中收购了这只奖杯。


20年前,麦肯齐曾经将几只来自上海高尔夫俱乐部的光面铁杆,转给了一位加拿大医生、美国胡桃木公开赛名人堂成员鲍勃·威斯特(Bob West)。经麦肯齐牵线搭桥,我通过电子邮件,和威斯特取得了联系。威斯特将这几只1900年前后制作的早期胡桃木光面铁杆,赠送给我,目前存放在中国高尔夫博物馆,待未来博物馆扩建后展示。

上海高尔夫俱乐部于1894年在跑马场注册成立之后,高尔夫运动在以英国侨民为主的外侨中迅速传播扩展,成为一项热门的室外运动。此后,上海先后建设了虹口 (Hongkew 1911)、江湾(Kiangwan 1912)、虹桥(Hungjao 1916)、泗泾桥(Seekingjao 1926)、江湾乡村(Kiangwan Country 1926)、美孚行(Standard Oil 1928)等7家高尔夫球场,并注册成立了上海女子高尔夫俱乐部(1905)、上海青年高尔夫俱乐部(1909)、虹口高尔夫俱乐部(1909)、江湾高尔夫俱乐部(1912)、虹桥高尔夫俱乐部(1916)、日本高尔夫俱乐部(1920)、泗泾桥高尔夫俱乐部(1926)等团体。
到1911年,位于上海跑马场的9洞高尔夫球场已经拥挤不堪,上海高尔夫俱乐部决定在江湾建设中国第一个18洞球场。1912年,江湾球场初步成型,并于1912年11月30日苏格兰国庆日对外正式开放。为了江湾球场能够进一步完善,改进管理,上海高尔夫俱乐部决定从英国聘请一位职业球手驻场。俱乐部选中了一位名叫理查德·华莱士·格拉汉姆(Richard Wallace Graham)职业球手,到上海任职。

据麦肯齐网站介绍,格拉汉姆1890年9月3日出生在印度首都北部的密拉特市(Meerut), 父亲时任第五骑兵队中士,但31岁便去世。1901年,迪克回到英国,作为军人子弟,在伦敦切尔西的皇家部队收容学校读书。根据1911年的户籍统计,迪克在汉普郡的布拉姆肖特(Bramshot)高尔夫俱乐部任球童,并升任球童总管,曾经担任驻场职业球手汤姆·玻尔(Tom Ball)的助理。同年,迪克随玻尔在瑞恩斯公园(Raynes Park)球场工作。
1912年10月8日,婚后不久的迪克和夫人乘船抵达上海,到后便立即投入工作。他的球技高超,在跑马场9洞球场打出33杆,江湾球场打出78杆。但是在11月12日夜里,24岁的格拉汉姆在睡眠中心脏病发作,突然去世,这位上海的第一位职业球手和教练在头一天还以33和35杆,打破了虹口高尔夫球场的纪录,球场9洞的柏忌杆数为37。

失去格拉汉姆之后,上海高尔夫俱乐部聘请了萨缪尔·格林(Samuel Green)接任驻场职业球手。据麦肯齐网站介绍,格林1889年出生于伦敦郊区特威克納姆(Twickenham)。根据1911年的户籍资料,他当时是沃普勒斯顿(Warplesdon)高尔夫俱乐部的助理和两名球杆工匠之一。《伦敦中国电讯报》(London and China Telegraph)1913年3月19日报道说,24岁的格林3月17日抵达上海,到任后负责新建江湾18洞球场的维护和改进工作。在任期间,格林应邀在大连参与了星个浦高尔夫球场的建设,同时到日本设计和建设了几家高尔夫球场。格林的高尔夫差点为3,不仅球技高超,而且是一位优秀和热心的高尔夫教练,在上海任职期间培训了许多高尔夫爱好者。
十分遗憾,格林在上海仅仅工作了6年,由于感冒转肺炎不治,和他的前任格拉汉姆一样,1919年3月21日病逝于上海,享年仅仅30岁。1919年5月5日《伦敦中国电讯报》转载上海英文《北华捷报》的报道说:“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告知大家,上海高尔夫俱乐部的职业球手格林先生3月21日去世。所有上海的高尔夫球手、台球和草坪滚球手,以及日本、华北和华南的许多球手,都和我们一样,无比怀念格林先生。逝者先得了重流感,后转肺炎而不治。格林先生体格健壮,具有高超的高尔夫球技,曾顽强地抵御疾病,但肺炎没有给他留下康复的机会。格林先生1912年从伦敦一所球会来到上海工作。他对学员的培训极其耐心,谆谆诱导,很少有像他一样的职业球手,能够毫无保留地将他的高尔夫球技传授给学生。上海高尔夫爱好者深切怀念格林,他的去世是他们的一大损失。我们对格林先生的遗孀和两个幼儿表示极大的同情和关切。” 3月23日周日,上海高尔夫俱乐部、上海女子高尔夫俱乐部、上海青年高尔夫俱乐部、上海娱乐俱乐部、上海共济会各分部等近百人参加了格林的葬礼。
据1919年3月29日的《北华捷报》报道,受一次大战的影响,上海高尔夫俱乐部球具十分缺乏,格林除了自己设法制作木杆外,还曾经教授中国锻造工人锻造铁杆头,但是是否成功,没有后续报道。格林任职期间,从苏格兰定制了许多胡桃木铁杆,运到上海。高尔夫传承博物馆目前收藏了近20只胡桃木铁杆、推杆和木杆,杆头背面标有他的名字S. Green和Shanghai、China字样。

博物馆馆藏的格林定制的7只胡桃木铁杆和3只木杆,由日本胡桃木球手协会秘书长福本勝幸先生赠送。我和福本先生的第一次见面,是在2019年苏格兰吉伦市举办的世界胡桃木公开赛期间。之后,在研究中国早期高尔夫历史的过程中,结识了日本胡桃木球手协会的官方球杆工匠和历史学者松村信吾先生。松村先生在2023年告诉我,福本通过亿贝网采购了这些球杆。铁杆和一只木杆是一套女子球杆,另两只木杆是男子发球和球道木。卖主已经将两只男子木杆整修完好,但另外一套女子球杆,状况不佳。松村先生在邮件中告诉我,女子发球木的杆头已经出现了裂纹,裂纹开口较大,松村先生在自己的工坊,选用了一小块薄薄的水曲柳木楔塞进裂缝,用水胶固定后,重新给杆头上漆,使木杆修复一新。
松村先生在邮件中写道:“在维修发球木杆过程中,我感到格林先生是一位优秀的职业球杆工匠。木杆杆头虽然小而轻,但他在杆头背面添加的加重铅块深深地嵌入杆头,保证了杆头的重心。胡桃木杆身木质紧密,虽然较细,但6:4的支点处具有优良的弹性,是挥杆变得非常容易。”

我曾经让松村先生转告福本,希望他能考虑出售这套格林定制的胡桃木球杆,球杆是为上海高尔夫俱乐部球手定制,每只球杆都标有上海和中国字样,放在中国高尔夫博物馆应该更合适。2023年初,松村先生经福本先生同意,把球杆的照片发送给我,但同时转告我说:“我计划在几个地方展示这些球杆,所以不能出售。但是我对您的博物馆很感兴趣。如果您从美国返回威海,我可以带着这些球杆,去参观您的博物馆。如果今年您去苏格兰参加今年的世界胡桃木公开赛,我可以带球杆过去。”
时间来到2024年3月15-16日,我参加了中华高尔夫传承协会北京分会组织的中日胡桃木联谊赛活动,到访京都高尔夫俱乐部和奈良国际高尔夫俱乐部。在京都再次见到福本先生时,他对我说“我有个礼物送您。”我说:“哦。”当天赛事之后,他提着一个球包找到我说:“这些格林定制的球杆,我送给你!”我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把他抱住,连连说:“谢谢!谢谢!”

中国高尔夫博物馆为感谢福本勝幸先生的无私支持,授予他“博物馆之友”称号。作为高尔夫收藏和历史研究学者,我完全理解福本和松村先生对于格林球杆恋恋不舍的心情。格林先生在上海任职期间,曾经到日本,协助建设了高尔夫球场。松村告诉我:“格林先生是日本高尔夫历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他是第一位到访日本的外国职业球手,并且设计建设了舞子乡村俱乐部。我十分荣幸,能够亲手修复他在苏格兰定制的胡桃木球杆。”
据松村研究,格林先后两次到访日本,第一次在1914年春天,应横滨新宿日本跑马俱乐部邀请到访。当年7月18日到8月10日,格林在神户高尔夫俱乐部执教。1918年,格林二次访问日本,在东京高尔夫俱乐部执教,讲授如何在发球台开球,使较小身才的日本球手,也能大大增加开球距离。期间,格林准确地预测了日本业余公开赛冠军的总杆杆数。之后,格林应邀来到关西,设计建设了舞子乡村俱乐部。1919年去世之后,神户高尔夫俱乐部和舞子乡村俱乐部一起,为格林的遗孀捐赠了500日元(50英镑)。

麦肯齐先生在参观完中国高尔夫博物馆后,在留言簿写道:“这是一个精彩的展览,陈列精美,灯光明亮。它不仅展示了令人惊叹的文物,还讲述了一个关于高尔夫历史发展的连贯故事。我们苏格兰也可以从中学习到很多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