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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10月18日下午4点20分，天津市河东体育场。河南建 业队与青岛海利丰队争夺晋级甲B入场券的加时赛开始了——五 分钟前，在数百名球迷的锣鼓声和呐喊声中，双方两个回合180 分钟的较量以2∶2未分高下。 此刻，也许是对“大喜”的渴望和对“大悲”的恐惧使球迷 们偃旗息鼓，看台上如死一般沉寂。而面对着“突然死亡”的威 胁，为生存更是为尊严而战的球员们则表现得“如死一般坚强”。 海利丰队开球，沿着建业队的右路向前渗透。建业队右前卫 14号王辉突然插上，从对方脚下抢下皮球后快速进入前场，在对 方禁区左侧将球传给跟进的17号前锋聂磊，聂磊带球下底，晃过 对方一名球员，拉出个小空挡，随即把球回敲给插上的8号宋琦， 宋琦带球向中路走，在对方禁区前沿晃过一名贴身紧逼的海利丰 后卫，当另一名后卫飞身封堵时，宋琦已经将球射向球门——这 是一个力量不大但很突然的射门，皮球向海利丰球门的右下角滚 去，海利丰的门将也许还在回味90分钟比赛中自己的出色表现， 他只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的手触到了皮球——但他无法阻止 皮球滚进网窝。此时，加时赛才刚刚开始不到一分钟。在一些人 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河南球迷的看台爆炸了，建业 队的替补席爆炸了……球迷们跳下看台，冲向狂奔的宋琦，冲向 建业队的运动员、教练员，大家拥抱在一起，泪水夺眶而出，欢 呼声、鞭炮声响成一片——历经磨难的河南足球太需要这样的胜 利了，而以这样的方式所赢得的胜利方能使饱尝痛苦的河南足球 来一次痛快淋漓的宣泄！ ’99全国足球乙级联赛决赛的烽火，是10月4日在天津点燃 的。进入决赛阶段的12支队伍被分为三个小组，采取分组单循环 制，每组的前两名和两个成绩最好的第三名进入八强；进入八强 的队伍再分为上、下半区，抽签后进行双淘汰制，直至决出最后 两支队伍，晋升甲B。河南建业队被分在C组，同组的还有武汉雅 琪、绵阳丰谷、辽宁三元，此组，被称为“死亡之组”。在4日 的体能测试中，河南建业顺利过关，而A组的北体大华邦和B组的 威海三角则被“枪毙”。中国足协在“以不变应万变”的一贯精 神指导下，仅仅对赛制做出“微调”：被“枪毙”的队伍以弃权 论处；为防止打假球，A、B两组的第三名如同积6分而C组的第三 名积3分的情况下，则抽签决定进入前八名，同时要求小组赛每 场必须见输赢。 突然的变故，会给建业将士的心理上带来什么影响，我拨通 了建业足球俱乐部黄志诚总经理的电话——“不要紧，不碍咱啥 事儿”。 10月6日下午2：30，河南建业首战辽宁三元，我在俱乐部平 静地等候着捷报的传来，早已充分做好各项准备工作的建业队拿 下一帮毛头小伙儿应是“小菜一碟儿”。4：30，我拨通黄总的 手机。 “怎么样啊？” “2比1输了，加时赛被对方打了个‘金球’。上半时人家先 进一个，接着苏斌搬平了，没想到加时赛又让人家进一个。” “咋回事儿？” “主要是队员打得太紧。”话筒里传来黄总略显干涩的声音， “先输一场也好，队员都冷静冷静。” 我随即在我们建业的网站上艰难地发布了“河南建业首战失 利”的消息。被球迷戏称为“一枚一拳”的决赛阶段的比赛，首 场失利，宛如千钧巨石，压在我的心头，一时间，我手足无措、 六神无主。权当安慰自己，我一边念叨着戴总常挂在嘴边的“早 输比晚输好”，一边又在网站上发了个“好事多磨”的帖子。 夜里，怎么也睡不着。妻子笑话我“不存气”，真是“知我 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那一晚，让我深深体会到长 夜何其漫漫。早起洗漱，嘴里嘴外都是泡。 我对我们的球队还是有信心的，但在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的 乙级比赛赛场上，仅仅凭实力，是不够的，尤其是对于近几年在 绿茵场上屡屡遭遇“意外”的河南建业队。各种复杂的“场外因 素”，是善良本分的河南人根本想象不出的。早在97年，中国足 协成功实现“保卫徐根宝”当日的夜晚，时任俱乐部总经理的戴 大洪和他的朋友止庵先生漫步南京路，慨叹之余，我亲耳听到了 戴总的“无论我们怎样想象黑暗，黑暗总是超出我们的想象”的 摇头无奈。我早已对中国足协的国家干部不抱丝毫幻想，因为球 场上已经出现了远比“黑哨”更具杀伤力的“官哨”，在足球圈 中，真的是“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李海生摇身一变为绵阳丰谷的副总经理，魏吉鸿现身武汉雅 琪的教练班子，青岛海利丰干脆请殷铁生来坐镇指挥，连“德高 望重”的年潍泗也作为长春亚泰的顾问出现在赛场的主席台上… …看到了这些“大腕儿”们挺身而出，你能不浮想联翩吗？！ 在焦灼惶恐中又熬过了一天一夜。 10月8日下午4：30，与绵阳丰谷队的比赛结束后，我找黄总 了解比分时，黄总平静地告诉我：“3：0，正常发挥。” 找到了感觉的建业队，让他身边的每个人也都充满了自信。 小组赛最后的一个对手是武汉雅琪队。唯一让我觉得别扭的， 是他们的主教练是丁三石。然而我们的队伍对此却并不介意，戴 总居然忙里投闲参加了北京马拉松赛。他参加的是一万米，成绩 是41′30″。 建业队以1：0结束了与雅琪队的小组赛，有趣的是，进球的 是建业队引进的第一位“内援”，湖北武汉籍球员前锋9号钟俊。 最终，建业队以两胜一负的战绩列小组第二，进军前八名。 八强抽签揭晓，河南建业被分在下半区，首先碰到的是辽宁 三元队。同区的另两支队伍是青岛海利丰与长春亚泰。上半区的 对阵形势是解放军超能对绵阳丰谷，河北一山对湖北多人多。 我对这样的分组结果比较满意。决赛阶段的比赛是隔天进行， 这样高密度的比赛对队员的意志品质和体能都是严峻地考验。建 业队队伍齐整，具有丰富的比赛经验，作风顽强，虽然整体年龄 偏大，但体能却也不输于其他队伍。对于一些以年轻队员为主的 队，象解放军队、辽宁三元等，虽然体力好，但比赛需要的不仅 仅是体力，更需要实力，建业队愿意和这样的队伍交手，他们有 打这样队伍的经验。却没有任何一支队伍，愿意和建业队“碰头”。 10月12日，河南建业与辽宁三元“八进四”的首轮争夺，果 然在预料之中，建业队完全控制了比赛的局面，以1：0小胜对手。 13日上午，我赶到了建业队在天津下榻的龙凤酒店。到处静悄悄 的，使人倍感凝重，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然而，令我惊奇的 是，建业队的队员大都笑眯眯的，一身轻松。看见我仍然肿胀流 血的嘴唇，询问我原因时，我向他们讲述了首场失利后我的焦灼 惶恐，宋琦听后一脸的不满，“你不是明摆着不信任我们嘛。”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更加有了底儿。 10月14日上午9：30，第二工人文化宫体育场，河南建业与 辽宁三元争夺进军四强的第二轮决战打响，虽然首轮建业队曾经 以1：0取胜对手，但1：0的比分显然不足以决定最终的命运，反 倒会更加坚定对手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比赛场面：偌大一个体育场，仅仅在主 席台两侧坐了一、二百人，场内空空荡荡的，你甚至可以清晰地 听到你的呐喊的回声。枯黄的草坪在秋日的映照下，泛着懒洋洋 的冷光，映衬着灰色的看台，一派肃杀的气氛。 比赛一开始，果然辽宁三元队就展开疯狂的攻势，凭借他们 年轻充沛的体力和身高的优势，频频威胁建业队的大门。十分钟 后，紧张的局面得以缓解，在几十位建业球迷的助威声中，建业 队依靠丰富的经验和娴熟的配合，逐步控制住了比赛的节奏。在 赛前的准备会上，主教练王随生要求队员要严防对方在禁区前沿 的任意球，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裁判判建业队门前25米开外的任 意球左一个右一个，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上半时25分钟，辽宁三元队依靠一记任意 球，在混战中终于攻破了建业队的大门。 失球后的建业队并没有慌乱，好象队员们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建业队员们逐渐放开了，利用场地的宽度拉开对方，攻势一浪高 过一浪。虽然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良机，但遗憾的是，都未能把握 好机会。我身后不断传来辽宁球迷得意的叫嚣，犹如火上加油， 我强忍怒火，暗自咬牙切齿。一位新乡球迷终于按耐不住，转过 身去破口大骂，戴总连忙制止，“看球哩，人家想说啥就说啥”。 戴总平时就深锁的眉头，此刻拧得越发得紧了，嘴里不停地 小声嘟囔着，脸色难看得吓人——我看了一眼之后，直至球赛结 束，没敢再看第二眼。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场上的建业队员和场下的建业球迷 都在尽着最大的努力。建业队的教练们静静地观看着比赛，王指 仅在35分钟左右站起来吆喝了一声，便又稳稳当当地坐下，一副 胸有成竹的模样，这给我不小的安慰。然而，上半场结束，比分 却未能搬平。 队员和教练平静地走向休息室，球迷们依旧对他们抱以热烈 的掌声和鼓励。 下半场鸣哨在即，建业队员围在一起，我清楚地听场上队长 后防中坚3号陈文杰的呐喊：“都到这时候了，还想啥哩！” 队员们在场上的表现，越来越增强了我的信心。我一边不停 地鼓掌呐喊，一边不停地往肚子里灌凉水。20分钟左右，机会又 来了，由于辽宁三元队压得过于靠前，被建业队15号蔺建伟中场 得球，妙传给高速插上的聂磊，聂磊急速带球接连晃过三元队的 防守队员和门将，将球带至门前，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将球射入 空门。 上上下下顿时一片欢腾，具有河南地方特色的“得劲”响彻 云霄。已压抑许久的我尽情地跳着、喊着，泪水不由得润湿了眼 眶。 辽宁三元队一下被打懵了，于是场上的局面也就更加牢牢地 掌握在建业队手中。尽管面对“打平即可出线”，但进球后的建 业队并未保守，攻势依然不减，遗憾的是，钟俊、赵伟分别痛失 破门良机。我身后的辽宁三元球迷这会儿也不咋呼了，使我倍感 痛快。 补时3分钟。辽宁三元队做最后困兽之斗，全部压在建业队 门前，大范围穿插扯动之后，终于一个队员闯入我方禁区左侧， 几乎面对空门，将球射向远角。我眼一闭，脑子登时一片空白， 但这使我立刻又睁开了双眼：茫然中，我看到的，居然是皮球打 在右门柱的底端被弹了出去！场上几乎所有的队员都以为这是必 进之球，一时间，都楞在那里，竟然没人去抢第二点！ 不可能再有机会了。辽宁队当晚便踏上了回家的列车，据说 车票是提前预定好的。 建业的球迷燃起了鞭炮，真有他们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气，闻着这久违了的硝烟，我将已吊了许久的心放回原位。 回到房间，黄总长吁口气，紧绷的脸上开始出现笑模样。“ 真是紧张啊，”他对我说，“我从头到尾身子都是哆嗦的，咋也 静不下来，只好一根接一根抽烟。想想真后怕，要是进了加时赛， 就难说了。”赵总接上话茬，“光你紧张哩，我前头那几个辽宁 球迷都快烦死我了，我又不能咋着，只能闷着头吸烟。这不，一 会儿吸了17根。” 这时，有队员过来告诉我们，可能是因屡次错失良机的缘故， 钟俊在房间痛哭不已。“球都赢了，还哭啥哩，赶快劝劝他。” 黄总吩咐道。比赛中，有一个球被传到球门线前，只需轻轻一碰 便可破门，可能是立功心切，钟俊头球冲顶，球竟然落到后脑勺 上被弹了出去。戴总打趣道：“要是对武汉雅琪，这球就成假球 了。” 中午，建业俱乐部的三位老总与其他工作人员，约上《河南 日报》的高山老师，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饭——为了节省开支， 俱乐部的全体工作人员只在酒店住，不在酒店吃。赢球后，高老 师特别兴奋，不单纯是因为建业队挺进四强，更主要的是又看到 了建业队顽强不屈、奋勇拼搏的精神。向来几乎滴酒不沾的高老 师，居然干了二两二锅头；赵总也有心情向饭馆老板请教前几天 在赛场上，听到一位天津老球迷喊的“武汉雅琪大黄梨”的意思。 战胜辽宁三元后，建业在下半区只剩下一个对手，“四进二” 的比赛，实际上已经成为进军甲B的决赛。参照以前的经验和教 训，建业俱乐部在午饭后立刻做出决定：收缴所有教练员、运动 员的手机，掐断所有房间的电话，同时严格运动员的作息时间和 活动范围，以免出现不该发生的“故事”。 下午，建业全队到赛场观看长春亚泰与青岛海利丰的比赛。 在此之前，长春亚泰曾以4：0战胜在乙级浪迹多年的毅腾连铁， 3：1战胜河北一山，并且1：0赢得与青岛海利丰的首回合胜利， 长春亚泰队中有多名前甲A球员，兼之背景复杂，一时被舆论炒 为“新长白虎”，“冲甲大热门”。然而，在与青岛海利丰的第 二回合较量中，青岛海利丰队中虽然老的老、小的小，但上来就 玩命，居然逼进一个“乌龙球”。长春亚泰虽大举反功，并创造 多次机会，但均无功而返，血战120分钟后，仍以0：1落后，总 比分双方1：1战平，在点球决战中，虽四度领先对手，仍以4： 5落败，惨遭淘汰。 我是轻轻松松观看这场比赛的，然而随着比赛的进程，我的 心境也沉重起来，不仅是因为比赛的残酷与血腥——每场比赛都 是生死战，容不得丝毫闪失，也就是说，随时在生死边缘徘徊。 踢这样的比赛，压力可想而知。隔一天，就会看见几百万、上千 万的投入顺水漂走，只是不知哪天将轮到自己。由于和金钱的关 系过于密切，连裁判员都不敢轻易鸣哨，把尺度放得宽宽的，生 怕一不留神，就将谁大把的票子吹得烟消云散。加之比赛密度过 大，赛场上的比赛场面才显得简单、乏味，虽然不失激烈。然而， 正是因为简单，才愈显血腥、恐怖与残酷，宛如悬崖边上的徒手 肉搏，谁都不知道谁会活下来，双方都清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 ——必须有一个要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早死比晚死好，可是， 又有谁不想活呢？又怎样才能活下去呢？河南建业与青岛海利丰 开始争夺下一个活下去的名额。 赛前，我了解到，如果选择决战对手的话，河南建业是愿意 选择青岛海利丰的。相对于长春亚泰，青岛海利丰的水平较低， 关键是“事儿”较少。看完了长春亚泰与青岛海利丰的比赛，建 业队员们均表示有信心大比分取得胜利，有的甚至已经拟订好了 战术打法，力争一仗结束战斗。 到天津之后，我一直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对于我们的胜利， 我始终是坚信不移的。在我们距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之时，求胜的 欲望便占据了我全部的身心，我已经感觉不到我身体的存在，只 剩下那种强烈的求胜的欲望，支撑着我的躯壳，引导着我，去触 摸那近在咫尺的胜利。 我终于盼到了决战的那一天，10月16日。河南省体委主任封 励行专程赶来为建业队作战前动员。下午2：30，在天津河东体 育场，战斗打响了。由于是周末，所以一下子有二百多名建业球 迷从全省各地赶来，为建业队加油助威。这场比赛事关重大，为 应付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配合一贯讲求“证据”的中国足协的 工作，戴总把我批发到看台的一角，对比赛进行全程录象。主裁 判龚建平吹响开场哨后，在球迷的助威声中，建业队发起了凶猛 的攻击。场上的建业队员异常兴奋，也许是对胜利的渴望过于迫 切，虽然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破门良机，但都没把握住。尽管这样， 建业队员还是牢牢地控制住了场面，明显比对手技高一筹，打得 青岛海利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让人相信，破门只是个时间问题。 尤其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通过一年的艰苦磨练，建业队员取得 的长足进步：聂磊终于“睡醒”了，昔日的锋线尖刀，此时更加 锐利，在对方后防线中游刃有余；从前连替补都打不上的王辉、 王寿伟，这会儿简直是脱胎换骨，在建业队中场耐心地组织；后 防中坚陈文杰宝刀不老，天津球迷尊称其� 疤ⅰ保�5号苏斌 凭借自己的实力，补上了王少磊留下的缺憾…… 下半场开场，建业队继续控制着场上的局面，建业球迷也逐 渐控制住了场外的局面，压制住了青岛海利丰雇佣的天津拉拉队 的“火力”——真情的呐喊淹没了金钱的叫嚣，不由地使人想起 去年中国足协职业部主任郎效农，为赴京告状的建业球迷题写的 “河南球迷，中原之基”。 比赛进行至25分钟，好一个聂磊，再一次突入禁区，撕裂了 青岛海利丰左路防线后，将球妙传给跟进的宋琦，面对守门员， 宋琦抬脚劲射，“小旋风”旋起了欢乐的“飓风”。 是役，河南建业队虽然摧毁了青岛海利丰队的斗志，却未能 扩大领先的优势——有队员急于求成的因素，也有运气的成分， 建业队竟然有两个立柱、一个横梁！尽管如此，几乎已没有人对 建业队将赢得最终的胜利表示怀疑。晚饭时，饭馆老板一见我们， 立刻双挑大指：“建业！牛逼！咣咣咣！” 建业俱乐部上上下下对此局面，还是有清醒的认识的，没有 人会忘记两天前长春亚泰的那一幕。我甚至对1：0这个比分产生 了强烈的恐惧。建业队已经将一只脚，迈进了甲B的门槛，建业 队也曾经将一只脚，迈进过甲A的门槛；当年，事关升级，如今， 事关生死。建业俱乐部身上的压力，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河南 足球承受过太多的苦难，经历过太多的磨练，背负着太多的甘愿 与不愿的包袱，今天，终于艰难地屹立在“舍身崖”上。没人知 道明天的路在何方，只知道必须向前，时至今日，向前一步，是 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已无暇考虑，也无从判断，“尽人事，听 天命”，如此而已。 接受了人生，也就接受了一种宿命。与风车的搏斗，挑战的 仅仅是风车吗？！ 战前，建业队连开三次会议，对方方面面都作了详尽周密的 部署。18日下午2：20，河东体育场建业队休息室，大家都在默 默地准备着。将要出场前，主教练王随生只简单交待一句话：“ 中场看得紧点儿啊。” 上半场，建业队还是输给了自己。队员们太紧张了，第25分 钟，海利丰队一个似传似射的球，稀里糊涂地滚进了毛建伟把守 的大门。上半场建业队打得确实不好，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进攻， 有效的几次进攻，也被裁判以青岛海利丰队犯规为由给吹掉了— —现在裁判的水平确实“高”多了。但是，无论是场上的建业队 员，还是场下的建业球迷，都保持得相当理智——大风大浪经历 得太多了。 既然能打败自己，同样也能战胜自己。下半场，建业队如梦 初醒，一下子就控制了局面，中场大胆前压，后卫也频频助攻， 经过耐心地组织，终于由苏斌头球破门，将比分搬平。 欢呼声、鞭炮声连绵不绝，胜利几乎已经成为建业的掌中之 物。5分钟后，钟俊抢得一个一剑封喉的机会，可惜眼睁睁看着 球沿着青岛海利丰队的球门线溜出界外。 难道真的是好事多磨？3分钟后，青岛海利丰队得到一角球 机会，球开至建业队门前，在双方队员头上飞来飞去，在球还未 落地之际，边裁已举旗示意：球进了。有了这一意外之喜，青岛 海利丰队士气大振，终于，成功地把河南建业拉进了“突然死亡” 的加时赛。 在看台上摄象的我，早已没有了感觉，只有心中存着的强烈 的信念，坚信建业必将赢得最终的胜利——这使我还能保持冷静， 来完成我的工作。然而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加时赛仅仅开始1分 钟，宋琦就攻入了河南足球史上第一粒“金球”！ 胜利来的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做好精神准备，来迎接胜利。 我这时才连忙开启摄象机，强忍兴奋，准备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 欢� 斐∶妫庵止ぷ鹘鼋龀中�3秒钟。突然，我感觉压抑在我 心头两年多的沉重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酣 畅淋漓，我一身轻松，轻飘飘的，几乎要飞起来——像有一支无 形的手，拉着我，飞向球场。我高举着摄象机，飞奔着，欢呼着， 此时，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是高举着摄象机，号 啕大哭。 赛场的警察任凭建业球迷疯狂涌入赛场，哭喊着，去拥抱他 们的英雄。鞭炮的硝烟混合着漫天飞舞的泪水，构成了河南足球 的赞歌。 在场的三百多名河南人，就是以这种方式，庆祝他们的胜利。 这是我人生最珍贵的记忆，我将永远深藏在心底，并且再也 不想去开启它。 上苍是公平的，大喜永远是和大悲紧密相连，一如天堂和地 狱之门紧密相连，开启哪扇门的决定权，由自己把握，可你永远 不会知道，你踏入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我们今天赢了，但如果我们输了呢？我不敢再往下想。 黄志诚总经理回到房间后，一个人躲在卫生间中，失声痛哭。 戴总、黄总、赵总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 当晚，在庆功宴上，球员、教练、记者、球迷欢聚一堂。我 纵情狂饮，想麻醉自己来放松紧绷多日的神经，但怎么也喝不醉。 长时间的兴奋使我连续两个晚上，都未能入眠，一个人在酒店大 堂看了两晚上书。 20日与解放军决赛。建业集团董事长胡葆森在给建业队的贺 电中，明确要求建业队必须拿下这场比赛，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并为这场已不再“关键”的比赛悬赏20万。观战的建业俱乐部的 工作人员的脸上都是一派轻松与喜悦。可比赛却并不轻松，双方 火气十足，开赛20分钟，聂磊头部就不幸挂花，经过简单包扎， 在大家“化悲痛为力量”的鼓励声中，聂磊又重返赛场。 建业队在“得势不得分”的情况下，又被对方率先功破球门， 但他们依旧不急不燥。跑前跑后的蔺建伟，在错失多次良机之后， 终于在门前抢点成功，令他稍感遗憾的是，此刻的欢呼比不上从 前的惊天动地。在这次决赛阶段表现的最为出色的建业队员之一 苏斌最后再次立功，将建业队推上了冠军领奖台。然而，在风云 变幻的足球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最为惊险的一幕发生在 终场前20秒，解放军队上演了与辽宁三元队几乎一模一样的“故 事”——又是一脚射门，打在建业队球门的右立柱根部！只是这 次的“艺术感染力”，已大不如前。 终场哨鸣响。 河南建业终于回来了。河南建业终于昂首挺胸回来了。 河南建业，顽强地，活着。 何生1999年10月23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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