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记者这行当干久了，有时候觉得特累。

　　“一般的新闻当然也有很多人关心，不过我认为做记
者得比球迷站得高一些，得提出一些有建设性的、有深度
的问题……”盖增君的话，算是探讨。

　　“我年轻那会儿也特别急，后来我就知道中国足球急
不得，得慢慢来……”从事足球工作几十年的盖三，是否
无限感慨全都付诸“中国足球急不得”?

　　“1994年冬训那会儿，我们向体委领导汇报，我说足
球是拿钱最多、成绩最差、问题最多、群众最喜欢的运动，
我开玩笑说我们命好，挑了一个好工种……”盖三快人快
语，不时透露些“绝对隐私”。

　　“其实有时候我也困惑，中国足球那么些问题，似乎
谁都看到了，怎么总是解决不了?甲A、甲B 一年一年这样
打下去，打来打去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今天这个下课，明天那个上课；今年打了第四，明
年降到第八……关心这些表面的东西没太大意思。”

　　看得出来，中国的足球人还是很有自己思想的--原本
我想将盖增君近两个小时的“口述实录”全都写将出来，
但想起陈亦明“劝世说”的遭遇，只能择其一二以记之…
…

　　我算过一笔细帐，现在甲A、甲B每个队几乎都有三个
外援，平均以一个人30万美元计，这些人就花了近两亿元
人民币，如果再加上那么些个外籍教练，这个是七十多万
美元，那个是六十多万美元，光是在老外身上，中国足球
就花了多少钱，这笔钱投入值不值?

　　我再举个例子，全国26家俱乐部，少的一年也投入两
三千万，加在一块儿都快十个亿了，有这么多钱，在中国
干什么事情不早干成了?

　　也许有人会说，愿不愿意投钱、投多少钱那是俱乐部
老板的事，亏了赚了人家乐意。话不能这么说，花了那么
多亿在足球身上，总是不见效果，我们就得想，是不是哪
个环节上出了问题。中国不是外国，不可能无限制地把钱
花下去。

　　教练员的水平问题、运动员的职业精神问题、青少年
培养问题、裁判问题、职业足球的运作问题……这些问题
往小了说可以延伸几百几千个问题，可归根结底也就这么
几个问题，怎么总是解决不好?

　　有人说今年是“外籍教练年”，甲A 排名前几位的队
伍都是老外带，要是光看成绩，我也就没话说，事实摆在
那儿。去年根宝带大连是冠军，今年成绩就不行，这又说
明了什么?

　　首先得看一支队伍的自身实力，然后才是教练的执教
水平。我带国奥队打越南，照样是场场都胜，拉扎罗尼带
申花打曼联，不也是一个输吗?

　　当然得承认外籍教练来中国带来了很多东西，对中国
足球帮助很大。但成绩不是衡量一名教练水平高低的唯一
标准，我赞成这个观点：中国足球的事情最终要中国人自
己解决。

　　外籍教练在中国取得成功，我们得挖挖背后的东西，
是他的水平确实高呢，还是他有比中国教练更多的特权，
可以完全按他的思路去干--简单地说洋教头压倒土教头是
没有意义的。

　　教练问题只是中国足球的一个问题，今年球队打了第
四，去年是第九，这又能说明什么，这多半只是表面热闹，
我们得看：咱们的足球水平是不是确实有了大的提高? 去
年松日不就是第四吗?

　　不看成绩不行，光看成绩也容易绝对化——说到底，
我们希望中国足球水平上去，至少能在亚洲算是前三名的
队伍。

　　中国足球的核心问题是咱们得崛起，尽快把水平搞上
去，不要专业化搞了几十年搞不上去，再搞职业化还是搞
不上去，让一代代人失望。

　　三五年之内中国站稳亚洲前三名是现实可行的，我们
应该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现在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有人
说没办法，也就这样了，打一年算一年吧--这不是积极的
态度。

　　为什么日本搞职业足球，效果就是比中国好? 要知道
90年代初他们还不是中国的对手呢。我觉得搞职业足球就
像接水管，人家一装一插，就通了，水就流出来了，咱们
这方面还差一些，水管是装上了，但水流不出来，给堵住
了。要是论身体素质，日本人还不如中国人，咱跟欧美比
不了，怎么还比不过日本人。

　　职业化对中国足球是个机遇，这是咱们的必经之路，
但咱们眼下的职业足球说到底还是业余性质的，有个热闹
的职业联赛，其它方面是不是职业了呢?

　　有人说了，中国的现实条件就这样。我认为即使在目
前情况下，我们还是有可能改变的，不是说没有办法，关
键是要真正采取一些措施。

　　不能将责任推到哪一个人身上，谁谁谁在台上就是不
行，谁谁谁就能成为中国足球的救世主--其实稍稍动动脑
子，问题不是这么简单，那么想就有点唯心论了。

　　不过有些问题还是可以得到更好的解决。

　　首先得抓好青少年的培养工作，这是中国足球的根本
大计。我1984年就开始带大连队打“贝贝杯”，那会儿就
有很多问题了，很多队都虚报年龄，明明是1970年出生的，
改改户口成了1974年生的，为了什么，为了一个成绩。一
批批有天赋的小孩就这么给压下去了、给淘汰了，那些虚
报年龄的队当时是取得了好成绩，可到后来，都成材了么
?现在想想有什么意义?

　　历史是会给你报应的。这十几年来，咱们的青少年培
养工作问题总是得不到解决。不信你可以看看今年在西安
举行的城运会，认真查一查，会有多少虚报年龄的。我还
听说当年去巴西留学的健力宝队，也有个别人虚报年龄…
…

　　这十几年来，虚报年龄改户口简直成了“全国一盘棋”，
是人所皆知的“秘密”，耽误了多少孩子，实际上也是在
耽误中国足球的未来。

　　难道会没有办法解决么?太简单了，甚至不用查骨龄，
去问问那些小孩上几年级、看他长什么样都知道了。关键
是得严肃对待，发现一个，立马将他的教练通报全国，罚
个几十万，永远不许他再搞足球--进行实实在在的严厉打
击，你看还有没有人敢虚报年龄?

　　出现问题是正常的，搞什么都会存在问题，最重要的
是如何处理。不是说买一两个队充当俱乐部的二三线队就
能蒙混过关，不是说你上面“限薪”下面照发就永远解决
不了--关键是看怎么处理。

　　有些球员，吃喝玩乐，是十几年如一日，不是说偶尔
为之，这样的人，你还指望他搞什么足球?

　　假球、黑哨就真的治不了吗，这样的问题那样的问题
都解决不了吗，恐怕不是这样，“有法可依、有法必依、
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些个原则，解决足球问题也是很
管用的。

　　我认为咱们的联赛必须“缩编”，搞那么多队有什么
用，韩国才有几支队，韩国才有多少人口，扎扎实实抓好
足球重点地区的工作，中国足球说不定就上去了。

　　这个省也要搞一个队，那个省也要搞队，都把足球当
什么了?难道说青海、宁夏有了甲A队，就能说明中国足球
普及了，咱们的足球人口就多了? 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足球
传统，花点钱买来一个队，搞个两三年，搞得下去就搞，
搞不下去就散，这对中国足球有什么帮助?

　　我看现实条件下，做好一些足球重点地区的工作，培
养出一些真正的人才，才有益于中国足球的未来，否则光
图表面热闹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辽宁现在有张玉宁、曲圣卿，广东、上海、湖北、北
京、大连……要是各地能培养出三四十号这样的球员，中
国足球还怕什么呀?

　　力量分散了不见得是好事，看看广东，搞那么多支队，
一个个都下去了，我看省设一个队，市设一个队，认认真
真地做好培养球员的工作，扎扎实实抓好队伍建设，也就
足够了。现在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大家各自为政，结
果谁也好不了。

　　做好足球重点地区的工作，不是说其它地方就不搞足
球了，江浙一带有好球员，可以去上海踢嘛，广西、湖南
有好球员，可以去广东踢嘛，你也成立一个职业队，我也
成立一个职业队，钱是一把一把地花，能起到什么效果?
咱们的联赛必须有一定的净化措施，不是说参加的队伍越
多越好，挤一挤，有多少水分?

　　还有一些具体问题，诸如转会问题、队伍管理问题…
…不是说没有解决的办法，为什么一年不可以搞两次甚至
三次转会呢，为什么不实行自由转会呢?等等等等，都是
可以试、可以做的--不是说中国足球就这样了，一点儿办
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