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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夜记者纪实连载:第一章摄象机里的脸谱 曲乐恒(3)

http://sports.sina.com.cn 2003年04月03日16:21 新浪体育

  2002年4月份,在足夜的一次策划会上,我不经意间提出曲乐恒出事快两年了,作为足球之夜我们应该关注一下。建宏听了之后脸色有些凝重,对我说,关注一下吧,作为球员他是焦点,现在作为病人我们也应该尽到责任。随后的三天我在康复中心盯了三天,几天后,关于曲乐恒的专题片在足球之夜如期播出,球迷通过电视看到了现在的曲乐恒,用一位网友的话:这一次受到的是心灵的震撼。

  从2001年的揭黑之后,曲乐恒就开始处于无人关注的境地,因为中国足球太善于忘却了,当你的故事无法再成为卖点,于是就没有人再关注你,这就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实际上从揭黑以后,关于曲乐恒方面的报道一直少之又少,有的是因为接到有关方面的暗示,有的则在忙于追踪所谓的大事要事,就连曲乐恒与边锋的官司,真正关注的媒体很少,人们渐渐的只把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有了关注,没有了采访,关于曲乐恒的消息假的成分就多了起来,因为没有人愿意去认真采访。有意思的是,曲乐恒的出现频率是和张玉宁紧密相连的,张玉宁的每一个风吹草动都会有人把曲乐恒提出来,怎么看都有一些新闻策划的味道。在这些报道中,有的提到曲乐恒一家向张玉宁索要高达几百万的赔偿,有的则是张玉宁要带着世界杯的入场券来见曲乐恒,还有的说只要曲乐恒咬住不放,张玉宁的出国踢球梦想就永远不可能实现,所有的消息都是断断续续,显示了曲乐恒渐渐的被人遗忘,只是出于利益需要的假新闻并没有放过他。有意思的是,在这期间,曲乐恒一家也在不断的疑惑,怎么这么多假新闻冲着自己,怎么这么多热心人在传说着那高额的赔偿金额。而实际上从出事到现在,曲乐恒的赔偿问题一直也没有正式进行讨论,什么300万还是100万都是外界的猜测,因为曲乐恒一家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让曲乐恒重新站起来,别的都不重要。

  2002年4月,我先后到康复医院看了几次曲乐恒,我发现他心态平和了很多,过去的那种偏激和自暴自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乐观和开朗,而在他的感染下,父母的心情也好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这是这一家从曲乐恒出事以来心情最好的时刻,面对如此大的变故能做到这一点,我个人觉得非常难能可贵。在足夜的节目策划会上,更多的关注集中在即将进行的世界杯上,我们作为中国的强势媒体自然关注的更多,这也符合当时的足球氛围。我在策划会上不经意的提到,曲乐恒出事快两年了,能不能在节目中关注一下,建宏听了有些凝重,点了点头,马上决定让我来着手准备曲乐恒车祸两周年的专题片。

  接到任务后,我与曲乐恒的父亲取得了联系,告诉他要做一个关于曲乐恒的专题片,电话那端显得非常激动,我能清楚的听到老爷子有些哽咽了,因为在没有人关注的时候,我们的举动对于他们一家而言简直可以用雪中送炭而言,不过对我们而言,由于车祸事件牵扯的事情很多,你作为局外人永远无法知道其中的真相,因此我们并不准备扮演道德审判的角色,我们只想客观的展现车祸两周年之后的曲乐恒。

  我的拍摄是从曲乐恒父亲在北京的租住房内开始的。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住宅区,尽管面积不大,一个月也要1000元的房租,这对于急需钱给儿子治病的曲明书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我拍摄的那天,曲明书早晨5点半就起了床,他告诉我从儿子出事到现在,他每天早晨都是5点半起床,而晚上真正睡眠的时间并不多,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

  早晨起床后,曲明书要骑着自行车到附近的市场买早餐,在市场的一个普通摊位,曲明书长年在这里买烧饼,曲明书一边买烧饼一边向我介绍这家的烧饼确实不错,买了两年了。有意思的是,在我们的节目播出之后,卖烧饼的老板也是个球迷,他在节目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曲明书,等到曲明书再去买烧饼的时候,他一再推辞着不要钱,因为他知道曲乐恒一家非常的不容易,而这时候的曲明书总是坚持着把钱留下,在那个时候心中留下的暖流。更有广告效应的是,这家的老板也成了市场上的名人,市场上的顾客和周围的居民都乐于到他那里买烧饼,因为他上过电视,有人夸过他的烧饼非常不错。这或许也是我们节目的一个副产品吧。

  买完烧饼之后,曲明书又骑着自行车到了离市场一公里的一个豆浆摊点,这个摊点是一个京郊农民开的,每天都是新鲜的豆浆而且量很足,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豆浆是5毛钱一袋,而市场上是一块钱一袋,每天为了省这5毛钱,曲明书都要多骑两公里,两年下来就是1000多公里,而目的却是为了省每天的5毛钱。我坐着三轮车跟着曲明书,那天发着38度5高烧的他骑行的速度并不慢,因为他要急着给在医院的曲乐恒送早餐。

  回到租住的房间里面,曲明书把豆浆煮了一遍,同时又煮上了鸡蛋,现在他可是营养专家了,这都是两年来照顾儿子得出的经验。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曲明书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康复医院。

  早上7点半,康复医院还显得很安静,长长的走廊中回荡着曲明书的脚步声,在这几年当中,曲明书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看见他就知道现在已经是早上7点半了。跟随着曲明书我进了曲乐恒所在的病房,这时的曲乐恒正在母亲的照顾下穿着衣服,看见我进来赶快又缩进了被子里面,这个动作让我看到了他孩子一般的天性,我把镜头对准了电视机,电视里面正在放中央电视台的东方时空。过了一会之后,曲乐恒穿好了衣服,在母亲的照顾下进了卫生间,然后一个人开始洗漱。曲明书告诉我说,曲乐恒每天早上洗漱都要半个小时,并不是因为讲究,而是他现在有太多不便了,就像刚才进卫生间,平常人抬脚就进,而他转轮椅转了能有半分钟,这种不便他早已习以为常,但内心的痛苦没有人知道。

  我把镜头对准了曲乐恒的床上,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本许国璋英语,书角已经有些破旧了,看来书已经翻了很多遍了,看来曲乐恒正在学习他以前从来没有碰过的英语。在床头上挂着球迷们送的挂件,上面写着岁岁平安,平时觉得是虚话套话的词语,在这里显得弥足珍贵,的确,平安是福。

  半个小时后曲乐恒从卫生间出来了,这时候他才第一次正面我的镜头,估计是洗漱后觉得有自信了。在家人的照顾下,曲乐恒开始了一天的早餐,上身恢复正常的他坐着吃饭并没有与常人有什么不一样,但受伤的腰则在不断的提醒他,还要不断的康复,再治疗。

  吃过早饭,医院的医生来进行例行的检查,先简单的量了血压,结果显示正常,医生也鼓励他不错,好好保持。结果曲乐恒提到自己嗓子有些发炎,医生看了之后说,是扁桃体发炎,干脆摘了算了。曲乐恒一听有些急了,不能啊,这几年病没少得,总得给我留点什么啊,的确,几年中饱受病痛折磨的他太渴望健康了,于是平常人说摘就摘的扁桃体在他看来显得那么宝贵,或许现在的他体会到什么叫失去的时候太知道珍惜,的确太珍贵了。

  查完体后曲乐恒要去进行例行的磁电理疗,要用电磁来刺激他已经有所萎缩的双腿,这种理疗每天都有,为了维系最后的希望。

  理疗结束后,曲乐恒还要进行每天必须的站立练习,练习时间每天都需要两个小时。每次站立都需要旁人的帮助,然后再通过一条绳子把自己与站柜拴在一起,只有通过绳子他才能站立起来。在练习站立的同时,曲乐恒开始学习许国璋英语,这种情况下,学习的效率估计比较高,因为这让我感觉到有点古人头悬梁锥刺骨的感觉。

  在曲乐恒练习站立的时候,曲乐恒的母亲回租住房准备午餐,而曲明书则靠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曲乐恒解开了束缚了自己两个小时的绳子,坐在了轮椅上,这是他一天工作量最大的一环,如释重负的他自己摇着轮椅转回了病房里。而他的母亲早就准备好了午餐。看着桌子上的菜,曲乐恒禁不住用手直接捏着吃,然后好奇的问母亲,今天中午吃什么饭啊?结果母亲的回答是烧饼,曲乐恒有些失望了,嘴里嘟囔着,这是吃大米饭的菜啊。曲乐恒的母亲表情有些黯然,回答说,吃吧,都快断顿了,有吃的就不错了。曲乐恒则有些乐观,什么时候咱还能真没吃的啊,什么时候都断不了。母子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曲明书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无言以对。听得出他们是在讨论以后的生活,实际上是在问到底该谁为他们以后负责。由于我事先已经跟他们约定,车祸事件没有最后定性,因此不能当着镜头说俱乐部,不能争论恩怨,因为我们的节目要保证公正,而不是偏袒哪一方或者批判哪一方,这本来就是清官都难说清的事情,我又怎么能说清,他们一方怎么能说清呢?

  午饭后,曲乐恒要去接受医疗按摩,这样有助于腿部和腰部的神经恢复,而且在按摩的同时还可以与按摩的医生讨论足彩,有意思的是,曲乐恒还中过一次足彩二等奖,本来如果运气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一笔可观的医疗费,结果那一期赶上一个火锅奖,只有198元,不过这对于每期投入10元的他来说,也算是得到了回报,在足彩中得到了回报,那么在生活中他能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呢?

  在曲乐恒接受医疗按摩的同时,曲乐恒的父亲则在老伴的陪同下到医院的二楼打起了点滴,本来想咬咬牙挺住的他还是没有挺过高烧的折磨,只能破费来打一次点滴。在打点滴的过程中,老两口都睡着了,我在镜头里清楚的看到,他们的眼角都有残留的泪滴,是生活的艰难让他们有泪,生活啊!

  打完点滴之后,曲明书和老伴回到了病房里,此时外边正下着雨,我也就开始了我对他们的采访。由于曲明书前几次采访中表现的非常激动,我就让他平和的说几句话,定位就是一个期待儿子康复的父亲,结果曲明书的几句话没有以往激动,但很平实,从话里能听出一个父亲的深切渴望。

  接下来是曲乐恒的母亲,她表现的也非常平和,但他的心里肯定很不平静,毕竟她在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苦,而自己却显得无能为力。面对我的镜头,她显得很豁达。

  记者:从出事到现在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曲母:从儿子出事到现在,我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像以前欠他的一样,照顾他的一切,作为父母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他,争取早点好起来

  记者: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形容,有没有感觉挺不住了

  曲母:到现在还没有,我一直在咬牙挺着,前几天我看报纸说有特效药了,有报道说,桑兰有机会站起来了,我跟儿子说,桑兰有机会站起来,咱们的希望更大,好好恢复吧,等到有特效药那一天,咱就能站起来,说不定还能踢球呢。

  说完,曲乐恒的母亲嘴角是一丝苦笑,心里的痛苦我的能理解一点,但不是全部。

  在我的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曲乐恒提出要用英语给球迷一个问候,我也有心试试他的英语水平,于是就让他对着我的镜头开始说。

  “I WANT TO SAY等会等会我再准备一下”

  “正式开始啊I WANT TO SAY THANKS TO MY FANS”

  说完后,曲乐恒还孩子般的跟我说,好了吧,快累死我了。英语并不太好的我,从几个单词里理解了其中的含义,“我要对关心我的球迷说声谢谢”,难得,难得,作为一个没有多少文化基础的球员能用英语说出这句话的确显得难能可贵。

  节目在曲乐恒车祸两周年的前夕播出了,本来我还想在末尾加个字幕,强调车祸两周年这个时间概念,也是想揭示曲乐恒从一个球员落得一身病痛已经两年了,但是考虑到一些敏感的因素,因为车祸事件还是没有最后的说法,最后这个字幕并没有加上。

  在节目播出之后,球迷们在节目中看到了一个比以往发福的曲乐恒,一个在病房中充满乐观,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曲乐恒,一个经历着人生巨大落差却能坦然面对的曲乐恒。

  我上了互联网,看了球迷们的反应,我发现那一天的论坛纯净了,以前那种犀利的怒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都是一些充满温情的帖子,其中一个网友写道:我受到了心灵的震撼。

  其实震撼主要来自曲乐恒,来自两年来与生命抗争的曲乐恒,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作为摄像的我到足球之夜我动手编的第一个比较大的专题片,所幸主人公的题材不错,而且片子自然流露着一种人文关怀,因此我的专题片也就取得了小小的成功。

  专题片不仅给我带来了小小的成功,也为曲乐恒重新带来了一些关注,在我们的片子播出之后,一些媒体也跟了上来,因此对于曲乐恒的关注又多了起来,一些球迷在看了片子之后又到医院看望曲乐恒,对于需要别人关注的曲乐恒又赢得了一些关注,对于他而言,其实他最急需的不是物质的关注,更多是精神上的关注,而我和我所在栏目能给予他的只有精神上的关注,一种人文的关怀,而且这种关怀不会有冷热之分,我们更多的是体现一种人与人的关爱,一种超出体育范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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