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的头十年，篮球界的众矢之的是已故的科比-布莱恩特，当时的中文篮球界基本可以分为两个阵营——科蜜，科黑。
“有多少人爱你，就有多少恨你”，是当时科比风评的最好写照。
而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球迷的斗争对象变成了勒布朗-詹姆斯。
讨厌勒布朗的10大理由
2011年《露天看台》出过一篇文章，标题为《讨厌勒布朗的10大理由》，作者名为安东尼-里祖蒂。
这篇文章列举的理由不外乎：软、高高在上、关键时刻隐身、不尊重比赛（模仿德克咳嗽）、抱团、“决定”……
时隔九年，当我们再回头看这些“讨厌勒布朗的理由”，你会发现其中的“罪状”其实大多牵强。
比如史蒂芬-A-史密斯也提到的，“詹姆斯在NBA最软的时代打球”。
但2003年，19岁的新秀詹姆斯已经可以打出场均20+5+5的数据；2007年，22岁的詹姆斯已经可以将骑士带到总决赛，那一年的东部决赛他们击败的可是史上最铁血的活塞队。
显然，许多黑詹姆斯的论调已经不合时宜，例如现在的詹姆斯已经四冠在手，其中总决赛1-3翻盘73胜勇士的成就，也推翻了詹姆斯关键时刻隐身的说法……
当年的“决定”
九年时间足以令房价从每平米五位数涨到六位数，也足以改变一个人。
同时，也能让一些尘封的往事再现它原有的面目。
比如2010年令所有克利夫兰球迷痛心疾首又怒发冲冠的“决定”，其中的真相似乎不是我们一直了解的那样——“詹姆斯背信弃义的同时，还要用全国直播的方式恶心球迷”。
通过全国直播的方式宣布自己“抛弃”主队，就像是“一桩事先声张的谋杀案”，结果只有一个——负面的舆论和无形的压力涌向詹姆斯。
“我原本以为詹姆斯会留在克利夫兰，并且承诺更长的续约，所以公开直播会令家乡球迷感到兴奋，但他说要去迈阿密，这真是令人震惊。”德鲁-瓦格纳回忆道。
德鲁-瓦格纳是何许人也？
可以说，这个人改变了詹姆斯的职业生涯，因为2010年的“决定”正是出自他的主意。
今年6月，ESPN的唐-范纳塔披露了“决定”的内幕。
“决定”并非是詹姆斯团队的主意，而是这位来自俄亥俄州，但不是骑士粉丝的活塞球迷想出来的点子。
2009年11月26日，当时还在ESPN工作的比尔-西蒙斯收到了瓦格纳的邮件，其中提及“如果勒布朗在2010年公开直播自己的下家，并且把节目命名为勒布朗的选择，会不会创造疯狂的收视率？”
而比尔-西蒙斯也回复了瓦格纳，“如果勒布朗足够聪明，他应该通过自己的团队去推广这个节目，出售播放版权。他们甚至可以玩提前点映，我很确定即便收44.99美元，都会有人买单”。
这就是2010年勒布朗“决定”的诞生缘由，比尔-西蒙斯和瓦格纳的邮件改变了詹姆斯的职业生涯，甚至篮球世界潮水的方向。
2010年全明星周末，比尔-西蒙斯抓住机会向马弗里克-卡特和莱昂-罗斯提及这个点子（前者是勒布朗的密友及合作伙伴，后者是勒布朗的前经纪人），而他们俩都对这个提议点了头。
不论是媒体方还是勒布朗方，都没有令这次特别的机会溜走。
马弗里克-卡特说服了他的老友，比尔-西蒙斯则说服了ESPN的高管。
比尔-西蒙斯提出了两个方案，一个叫“国王之廷”（The Courting Of the King），以90分钟纪录片的方式记录詹姆斯接受自由球员招募的过程；另一个则是“勒布朗的决定”（LeBron’s Decision），在直播中宣布自己选择的球队。
尽管莱昂-罗斯和威廉-韦斯利（勒布朗当时的经纪团队）警告这样的公开直播很可能会对勒布朗的形象产生负面影响，但马弗里克-卡特和里奇-保罗没有接受他们的意见，勒布朗的两位老友选择让他在全美球迷面前说出“我准备将天赋带到南海岸”。
不难想象勒布朗团队接受直播“决定”的初衷，这样标新立异的选队方式必然会令勒布朗的知名度在全美上升到新的层次。
同时，转播商向勒布朗团队支付的版权费用，广告商的赞助费用，都将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次节目究竟为詹姆斯带来了多少收益我们不清楚，但他们在直播前就决定将200万广告赞助费全部捐给公益组织“男孩女孩俱乐部”，而根据纳税信息来看，他们的确这么做了。
但另一方面，正如莱昂-罗斯对勒布朗的警告，“决定”的恶劣影响切实地令詹姆斯掉进了舆论漩涡，背信弃义的骂名从此彻底与他联系在一起。
忠诚
忠诚，直到今天也都是勒布朗无法洗刷的生涯“污点”。即便后来他为克利夫兰带回了第一座总冠军。
但是，你怎么定义忠诚呢？
各位有没有想过，忠诚应该是职业体育里的核心精神吗？
对于球队的忠诚或许来源于代表国家时参赛的家国情怀，但在商业性质更强的职业体育联赛时，这份“忠诚”还成立吗？
更何况，靠选秀进行人才补给的NBA，并不像职业足球联赛那样有青训的概念。这样一来，源自于地域羁绊的原发性情感也无从谈起。
换言之，职业体育里的忠诚，是不是一个球队管理者为了更好地控制球员而创造的概念呢？
你很难说不是。
让我们把目光再次移回到詹姆斯的“污点”上，你可以说由“决定”带起的抱团模式打破了NBA的平衡，但这种老球迷忆往昔峥嵘岁月时常提到的“一人一城”格局，真是通过球员的忠诚自发建起的生态吗？
这种球星困于小球队郁郁不得志，永无出头之日的状况，难道不是联盟和球队老板通过各种限制，对球员的“桎梏”和“剥削”？
一人一城当然值得尊敬，但不是外界对球员道德绑架的砝码。
有实力的球员理应得到更好的平台，好的球队也应该因为积极的运作而得到奖励，而不是好球员被限制在不作为的队伍，“让忠诚害了你”。
足球世界里为什么豪门可以屹立不倒，归根结底就是大量的投入。
而NBA有保护小球队的措施，美其名曰是保护小地方球队的利益，但另一方面也成为小球队可以不求上进、周而复始的重建、死抱着单个球星敛财的保护伞。
2010年的詹姆斯和骑士是这样，2019年的安东尼-戴维斯和鹈鹕也是这样。可以想象的是，如果他们执着于一人一城，或许将永无出头之日。
詹姆斯的“决定”虽然臭名昭著，但对于球员来说，很大程度上是一次“觉醒”。甚至可以说，从詹姆斯的“决定”开始，劳方在与资方的对立中获得了更多的话语权。
在2010年后，优秀自由球员的地位显然有着质的提升。以往只有少数顶级球星才拥有的“特权”，如今在球星之间似乎已经普及化。
遥想过去，乔丹的好帮手、名人堂球员、历史级别的小前锋皮蓬，都无法从抠门的莱因斯多夫手里抠出一份大合同，甚至要靠乔丹施压，才能保证自己不被交易。
而在今天，保罗-乔治都可以无声无息地逼宫雷霆，在合同才刚履行完一年的情况下，把自己交易到快船。
话语权
话语权，是勒布朗职业生涯的关键词。
不论是场内还是场外，2010年前与2010年后的勒布朗对话语权的重视程度有着天壤之别。
除了作为球员的劳方意志觉醒，还有作为社会意见领袖意识的爆发。
勒布朗频繁利用自身影响力为社会议题发声的觉悟，也是许多詹姆斯球迷所追捧的一点。
甚至在很多球迷眼里，勒布朗被真诚地视作未来美国总统候选人。
但是，作为意见领袖的勒布朗，真的如支持者所说的那样心系民生吗？
比如在NBA复赛之前，勒布朗是坚定支持的复赛派，与他持反对意见的欧文也被媒体渲染为“不识大体”的“跳梁小丑”。
而在复赛期间威斯康辛警察枪击黑人事件发生后，勒布朗却第一个跳出来言辞激烈地反对复赛，坚决与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划清界限，甚至说“这是彻底罢赛，而不是停赛”。
但结果是，NBA不到三天就宣布重启。
在短暂的罢赛与复赛期间，媒体报道了各种版本的插曲，其中大多都以詹姆斯为主角，比如在讨论是否复赛的球员内部会议中带队离开，却指责雄鹿球员率先“无故”罢赛……
这种反复横跳的言行，也正应了外界对他“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概括。
完美？人设？
与“利己主义者”的本质相呼应的，是勒布朗在镜头前展示的“完美人设”。
在镜头面前的勒布朗仿佛每个肢体语言都经过反复雕琢。
离开热火重返克利夫兰的“决定二”主打的口号——我回家了——以及，1-3逆转勇士夺冠后的那句“克利夫兰，This is for you”，都无不透露出事先准备的刻意。
勒布朗就像个深谙传播学的演员，懂得怎样用完美的好好先生形象讨大众的欢心。
但勒布朗刻意包装的“完美人设”是坏事吗？
从球员自身的角度讲，正是因为维持“完美人设”的动力，球迷才得以在詹姆斯从业的16年里，基本看不到花边新闻，同时在赛场上，詹姆斯每一年都保持着联盟顶尖的竞技水平。
尽管詹姆斯天赋异禀，但自律才是决定他十六年如一日“人设不崩塌”的原因。
“每天，每分钟都在让我的身体变得更好”绝不是空口说说的鸡汤，而是詹姆斯付诸实际的行动。
据记者布莱恩-文霍斯特透露，詹姆斯每年都要花超过百万美元保养自己的身体，使得35岁的他还能在总决赛舞台上保持场均将近40分钟的高水平输出，一次次爆破热火强硬的多人防守完成得分，试问从古至今有哪个NBA球员做得到呢？
很显然，詹姆斯的“完美人设”运营得非常成功。
以至于，对詹姆斯的任何夸赞都成为了“财富密码”。
复赛期间，某转播方制作的中场广告提及詹姆斯，文案是——“对社会事件的发声，彰显了勒布朗对冠军的渴望”——这样一段风马牛不相及，极其刻意的台词。
而这种现象，也正是詹姆斯招致如此猛烈批评的原因。
尽管，刻意的“精致”为詹姆斯带来的是让他变得更好的“自律”。但这种“精致”，无形中却改变了社会风气。
百科对于“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有一段这样的解释：“精致利己主义者是指经过精心打扮甚至伪装的利己主义者”。
利己是人之常情，但带上“精致”的前缀却是两种不同的情况。
刻意的伪装配合公众人物的独特引导作用，很容易将底下簇拥的球迷带到错误的方向，形成扭曲的价值观。
一如我们通常嗤之以鼻的“饭圈文化”。
而饭圈文化的最大罪状正是破坏正常沟通的桥梁，导致持不同意见方的彻底“失语”。
放在篮球世界的语境里，正是所谓詹蜜与詹黑的对立景观。
随着极端詹蜜视一切对詹姆斯不利的言论为敌人，也随着极端詹黑“阴阳怪气”、“以偏概全”，评论詹姆斯变成了媒体眼里一件如临大敌的事情。
而不顾一切地挺詹、或者不顾一切地黑詹，有意地倒向具有群众基础的某一方，才是能收割民意的财富密码。
这样一来，我们还怎么正常讨论一件事情呢？球迷还怎么欣赏一名球员的优点，同时又审视他的不足呢？
詹姆斯是完美的吗？显然不是。
詹姆斯是罪恶的吗？显然也不是。
但笔者在网络上看到的詹姆斯只有两个形象：一个是完美无暇的英雄，另一个是一文不值的小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各位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brad ze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