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匆匆跑过一次西班牙，此后再也未曾踏上那片土地。对于西班牙所有的印象不过是深夜赶路直射入车窗的明晃晃灯光，以及晨光普照的巴塞罗那城中红色屋顶而已。因此，当读着对于一座足球小城地理方位描述时，我的脑海中很难建立起真实感。那座小城名叫埃瓦尔，如今算是个传奇了。
西法两国接壤，从法国一侧入境，选择美丽的A8公路，一路向西而行，行驶在所谓的“西班牙屋脊”之上，目标大海。见到港口城市圣塞巴斯蒂安，继续向西，左手高山，右手大海，路牌指向毕尔巴鄂，终于有了一个看着眼熟的地名了。道路忽然变窄，山中景致别样，眼看着埃瓦尔(Eibar)就到了，27000人居住的小城在山中静默着。
埃瓦尔，原本不过是车窗外呼啸而过的一张路牌而已，昔日停下脚步的理由也许会是因为那里是西班牙北部的军火制造中心。世事变迁，军火业日渐衰败，埃瓦尔人的日子少了些生机。来过埃瓦尔的人都会对当地人留下这样的印象：直率且拥有正义感，友好但很自恋。如果没有足球，小城会始终静默着，可是从五月中旬开始，埃瓦尔SD足球俱乐部一度与皇马分享体育版面的重要位置。这家1940年诞生的俱乐部在上赛季西班牙乙级联赛最后一轮中击败对手，以冠军身份晋级西甲联赛行列，紧随其后的是昔日强队拉科鲁尼亚队。
1940年，埃瓦尔SD俱乐部成立，没有二战战火侵扰，足球在巴斯克山区中总算还能找到一片平静的球场。四年后，俱乐部走入职业化轨道，热心人送上了昵称——“枪手”，军火城中的球队再恰切不过了。1944年，小城生活惨淡，球队居然凑不齐一身队服，地方足协官员被迫敲开巴萨大门借来全套比赛服，如今从“枪手”的主队队服上还能依稀看出些巴萨的影子。
70年过去了，当年施以援手的巴萨终于可以来到小城与“枪手”来一场西班牙顶级联赛比赛了，在丙级联赛中游荡28个赛季，其余年份在乙级联赛中安然度日，国王杯两次打进32强，小城小小躁动一番也就是了。新赛季，豪门球队都将屈尊来到埃普卢阿体育场与众人眼中注定一赛季就将被打回乙级联赛的小城球队交手一下，未经改造的体育场仅能容纳5250人，这对于习惯在殿堂般球场中比赛的巨星们而言，距离看台太近，安全似乎都将是问题。西甲联赛明确规定，所有球场至少要有5000个坐席，未能达标者只给两年时间达标，埃瓦尔球场改造工程已经开始，增建看台，可容纳6700人。果真降级了，那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扩建了。
小城建个大球场实在不易，上赛季埃瓦尔的预算仅仅390万欧元，新赛季拜西甲电视版权和商业经营分成之所赐，总算有了自己历史上最宽裕的赛季预算——1600万欧元，可这在一个总负债高达36亿欧元的西班牙职业足球联赛中，这点儿钱不过是一位超级球星的年薪而已，想凑齐一个靠谱的阵容都不太容易，唯一的出路只能依托豪门租借球员。十几年前，当阿隆索和大卫·席尔瓦初入江湖时，都曾在这深山小城“枪手”效力。西班牙国家队教练萨兹给出高论，在埃瓦尔的经历对于大卫·席尔瓦日后成为球星至为关键，在“枪手”可以学到如何在激烈的拼抢中控制足球，训练与正式比赛一样对抗激烈。可惜，因为资金匮乏，至今埃瓦尔队中仅有16名球员，距离报名所限的23人还有7名球员的空缺，这可真是急死人啊。
西甲联赛今季又有红火的迹象，但隐忧不少，政府披露所有球队欠税合计6.6亿欧元，为求财务安全，联赛规定每支球队必须拥有相当数量的资产。埃瓦尔猝不及防，家底太薄，距离资产规定尚有232万美元的差距，报备资产的截止日期为8月6日。无奈之中，埃瓦尔只有祭起众筹大旗，出售价值250万美元的股份，每股50欧元，没人购买量的上限为10万欧元，这意在避免富商们趁机掌握俱乐部主导权，小城居民的想法很简单，“富商们不要以为带着糖果来，就能为所欲为。”结果，来自世界上8个国家的球迷们购买了埃瓦尔的股份，绝大多数人是西班牙人，其中包括400名美国投资者，中国球迷万里之外也有不少的贡献。在处理小俱乐部财务危机时，众筹越来越是惯常做法，球迷当家做主，各得其所，但这并非是小城“枪手”艰难西甲路上给我们的所有启示和兴趣点，我想自然生长的足球生活才是要务吧。
埃瓦尔小城不足三万人，拥有自己俱乐部的历史已超过70年。身处巴斯克地区，方圆百里里范围内，还有皇家社会和毕尔巴鄂竞技两家老牌强队，小城中也未必人人都是埃瓦尔拥趸。资料显示，西班牙职业联赛共分五级，总计926家俱乐部，共性是球员踢球拿钱。如果再拓展到半职业或者业余联赛，那西班牙各类型的俱乐部总量达到近万个该不成问题，它们散落在小城、小镇甚至小村和街巷之中，是一个国家足球躯体的末端，纤细且有活力，吸纳着热爱足球的人们，埃瓦尔如今既典型也特殊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如此庞大的小城球会，何来强大足球王国，更何来正常真实的足球生活，此种生活不为跃入甲级，只为延续一定区域人们对于运动之爱，让参与成为可能，让足球与平常的日子融合自然。<
今年英国出版了一本小众足球书——《联盟赛季》(Conference Season)，英国的FootballConference联赛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级完全是职业队参与，两个低级别则是半职业队的世界，基本上可以粗略算作英格兰第六级别联赛，当然遍布全国的业余联赛还会进一步下探草根足球的深度和广度。记者出身的作者专门造访古老的低级别俱乐部，在小体育场内目睹热闹非凡的小比赛，一个赛季下来居然写成一本厚厚的书。英国还有一家足球刊物《当星期六来临》也有类似情怀，每期必要采写一场低水平比赛，好几个页码，精美图片，我想那就是最真实的英国人足球生活，不造作，甚至有些淳朴。
足球，一项充分全民参与的运动，不落地难生根。足球，最佳状态的是自然生长，小城俱乐部有朝一日在我们的国土上星罗棋布，所有关于足球振兴的梦想也就会现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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