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 文武

　　“澳网2006”将成为中国网球发展史上的一个关键词。四大满贯赛事之一的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在举办到第101个年头时，终于迎来了第一对在正赛中捧起冠军奖杯的中国人。

　　郑洁/晏紫在墨尔本中心球场上演大逆转，在挽救两个赛点之后，反以2比1击败澳网头号种子雷蒙德/斯托瑟，赢得澳网女双冠军。

　　缘起于偶然

　　1988年，郑洁的父母通过亲戚的关系找到启蒙教练蔡洪玲，目的仅仅是锻炼身体，“大家都说蔡老师的水平高，我们就把郑洁送去训练了，当时训练一个月10元钱。”郑洁5岁起开始网球训练时，晏紫还在成都市乒乓球学校练习乒乓球。几个月后，晏紫的妈妈在大院里和蔡洪玲偶遇，爽朗的蔡洪玲说：“小孩子打什么乒乓球，跟我练网球吧。”晏紫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当时晏紫的乒乓球水平已经不错了，她的教练说晏紫打乒乓球肯定有出息。”就这样，在四川塔子山的市体校中多了两个小姑娘的身影。

　　那时的郑洁、晏紫只是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田径场上蹦蹦跳跳，留着瓦片头的小丫头，常会因为出早操扣错衣服纽扣，穿错袜子，甚至左右脚穿着不一样的鞋子站在队伍中。从白网鞋、木制球拍再到后来的回力鞋和铁球拍到现在身穿世界顶级品牌运动装，靓丽时尚的郑洁、晏紫有着和大多数中国孩子不一样的成长经历。

　　在那帮小球员的记忆中，童年的集体生活既甜蜜又艰苦。除了食堂，学院内一个名叫“师娘”的小馆子是郑洁、晏紫跟队友聚餐的老地方。对她们来说，“打牙祭”的东西就是馆子里面的凉拌笋子、炸酱面。要是哪天高兴，郑洁会拍拍胸脯：“今天我请客，炸酱面再加一份凉拌笋子！”

　　平房宿舍的条件自然艰苦，坐在床上看老鼠走钢丝当电视节目；傍晚到田径场吃饼干说悄悄话，被蚊虫叮得一身红疙瘩仍然觉得有滋有味。夏天没有空调，小女孩们就把席子铺在门外睡觉，直到天边开始发亮，被人发现的她们才匆匆收拾好席子回到房间。要不就“冲凉”，用“石头剪刀布”决定输赢，今天的冠军常常成为一盆盆凉水攻击的对象。

　　在寝室，内向的郑洁喜欢看书；晏紫则永远都喜欢动手把玩具娃娃打扮得比自己还漂亮。每年学院的春节联欢晚会上，郑洁、晏紫绝对是表演的主力选手。队友还清晰地记得她们在队里表演的第一个新年节目是《采蘑菇的小姑娘》。当一头短发的小姑娘们背着塑料筐，活泼起舞时，矮矮的郑洁在台上引得大家一阵欢呼。到了2002年春节，郑洁、晏紫在学院的最后一次演出，当时的舞蹈是后街男孩的《Everybody》，从此她俩再也没有一起在成都过春节。瓦片头、炸酱面、《采蘑菇的小姑娘》……这些点滴的成长碎片，时常闪烁在郑洁、晏紫两人共同的记忆之中。

　　十多年来，这段彼此结伴同行的日子，让郑洁和晏紫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两人在生活中也有自己的分工——每次外出比赛都是郑洁做饭、晏紫洗碗。但是，如此融洽的关系也并不说明她俩之间总是风平浪静。有时候她们也会因为战术分歧而争论，严重时甚至要哭鼻子！有一次，当晏紫抱怨“为什么总是我洗碗”时，郑洁一句“要不你做饭？”就让两人重归于好，而她们在战术上的分歧也往往会在类似的话语中得到化解。

　　2000年，郑洁、晏紫同时来到北京朝阳网球俱乐部训练，两条在网球场上从未交叉的平行线才真正产生了汇合点。从此，除了比赛必要的临时调整，郑洁、晏紫的双打组合搭配就再也没有被分开过。

　　曾被放弃的黄金搭档

　　虽然现在已经成为了中国女网的代表人物，但是不为人知的却是郑洁、晏紫开始从事网球训练时并不被看好。

　　在上世纪90年代的四川网球队，还身处二队的郑洁、晏紫绝对算不上引人注目的球员。经常因为生病受伤而缺席训练的晏紫被教练戏称为“三天打鱼，五天晒网”，被教练定位为突破单打的郑洁也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面对自己的队友，她俩在训练中经常处于“输得惨”的窘境。

　　郑洁的身高成了她的“致命”弱点。在四川队选材时，郑洁就由于身高不够而差点被淘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郑洁不见了，后来在她家找到了她。郑洁哭着对我说，有人告诉她，由于身高太矮，四川队已经决定不要她了。她哭着跑回了家。”教练蔡洪玲回忆当时的情况。最终在蔡洪玲的许诺“如果全国锦标赛成绩拿不了前三，责任由我来负”的情况下，郑洁的网球之路才得以延续。

　　为了鼓励郑洁，蔡洪玲的丈夫、当时《成都晚报》的摄影记者王瑞林拿出网坛名将张德培的照片，给郑洁讲了一个故事：“与高大威猛的欧美运动员相比，张德培在身体条件上差很多，但这并不妨碍他最终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绩。”郑洁被张德培的故事吸引，明确了自己成为一名底线型选手的目标：“我身高不够上网有困难，那也不能放手让对方上网啊！我要把她们吊在底线，让她们也发挥不出高度的优势来！”那张德培的照片，一直被郑洁小心地收藏着，比赛前不时拿出来看一看，从中汲取前进的力量。

　　即使在进入专业队后，郑洁的旅途也不平坦。1995年全国青少年比赛结束后，3位省队队友进了国家集训队，郑洁却落选了，原因很简单：个子太矮，没有发展前途。再过一年，不少队友纷纷进了一队，还是因为太矮，郑洁又落选了。经过两次打击，1999年仍然“屈居”青年队的郑洁“化悲愤为力量”，随蔡洪玲教练赴深圳参加全国集训后，竟在队内比赛中战胜了一队几乎全部队友。同样是身高的原因，郑洁在国青队期间，只出过一次国，而晏紫则在1999年被送到美国训练，这让落选的郑洁一度想放弃网球。“虽然不是培养对象，但是你可以做使用对象。”四川网球队总教练陈裕文一句话点醒了郑洁，她开始向“高层”勇敢地推荐自己，“选择我，你没错”。通过扎实的训练和比赛成绩，郑洁渐渐成为了中国女网的女单一号，虽然她没有很鲜明的特点，但到了大赛，总是能让人放心。

　　晏紫的道路比郑洁要顺利得多。晏紫6岁那年，第一次参加四川省的比赛就取得了第四名，而她的对手是比她大得多的中学生。“当时教练对我说，打乙组比赛你是里面最小的，不如去打甲组。结果我就被‘骗’了。”晏紫回忆说。在进入四川队后的几年，晏紫也展示了自己的潜力，并在1999年被国家队送到美国训练了8个多月，而她当时的学友就有现在大名鼎鼎的莎拉波娃等人。“当时她还打不赢我呢。”晏紫骄傲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不过在成名之后的2003年底2004年初，晏紫却遭遇了一次重大挫折。随着李娜重新回到国家队，为了奥运会能出好成绩，国家队一度有计划让郑洁和李娜强强联手打双打。幸运的是，郑洁、晏紫很快就用成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如果当时两人的组合夭折，也许现在也看不到澳网冠军的风采了。

　　艰苦打造顽强

　　由于从小就不被看好，郑洁付出了比其他队友更多的努力。

　　最初，由于小孩太多，教练蔡洪玲看不过来，很多小孩就在训练时“偷工减料”，但郑洁却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任务，50次击球动作，每次10组。“我当时就感觉这个小孩肯定有出息。”也正是这难忘的第一印象，使郑洁每次由于身高问题而面临被淘汰威胁时，蔡洪玲都坚决地站在了她这一边。身高不足的郑洁在训练中必须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跑动。在郑洁7岁那年的一天，蔡洪玲突然发现郑洁走路有些瘸，马上让郑洁的母亲带郑洁去看医生，结果一检查是髋关节错位，而在这之前郑洁竟然一直一声不吭地坚持训练。

　　晏紫虽然没有郑洁的身高问题，但是却天生瘦弱。小时候看过晏紫打球的人都会感觉，球拍拿在她的手中仿佛会将这位小姑娘压趴下。每次击球晏紫好像都会被球拍带出去。女儿第一次参加比赛时，一旁观战的晏紫妈妈心疼不已：“那次比赛她一上场手就被磨破了，结果她硬是把比赛坚持打完了。我下来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教练，晏紫说我在比赛，比完再说。”

　　根据晏紫的身体状况，蔡洪玲为她制定了正反手双手握拍的技术，这在当时被认为是行不通的。同样受到非议的是蔡洪玲为两人指定的底线型打法。“死守底线会有什么前途？”但这样的非议从来没有动摇过师徒三人的决心，正是千百万次的重复才造就了两人现在出色的底线技术。

　　为了能够让参加训练的小孩都能够专心打球，蔡洪玲还要求所有的小女孩都全部剃成瓦片头，再加上一身黝黑的皮肤，郑洁在深圳参加比赛时遭遇过从女厕所被赶出来的经历，女孩的饰品更是不准出现在身上。一年春节，郑洁晏紫去给蔡洪玲拜年，蔡洪玲惊奇地发现，晏紫只带了一个耳环。原来她害怕挨教练骂，惊慌中有一个没有来得及取下来。正是这种从小锻造出的顽强，才让她们在澳网决赛中面临赛点也丝毫不感到惊慌。

　　在2001年让郑洁、晏紫这对女双搭档终于赢得了腾飞的契机。在九运会前，两人原本已经被借给了浙江队，但没想到，在九运会前的各项比赛中，郑洁、晏紫击败了所有四川队的队友，四川队又紧急把两人召回队中参加九运会。最终两人获得了九运会女双季军。在那以后，两人的成绩一路飙升。从少体校进入网球训练开始配双形成的长达16个年头的默契，让两人在场上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完全读懂彼此。

　　责编/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