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者"钱澄海享受快乐时光：篮球其实就是一种游戏

　　实习记者 黄尚斌中体在线供图

1960年6月10日，在北京首都体育馆钱澄海代表北京男篮与匈牙利男篮进行了一场比赛。图为钱澄海带球突破

　　2007年9月15日。阳光柔和地铺陈在钱澄海家的窗前。

　　73岁的钱澄海，这个世界篮球史上担任国家队主教练最长的教头，此时正躺在自己的病榻前，平静地欣赏着窗外和煦的阳光。

　　银色长发下的面容，没有半点病容和沮丧之色。

　　钱澄海，中国篮球史上最出色的后卫，“小快灵”和“追着对方屁股打”的始倡者和集大成者，因为一场罕见的恶性肿瘤病变，六年前已经失去了左腿；而一个月前，由于病情的恶化，右腿也被迫进行了截肢。

　　六年前，医生曾经断言，这个病情的患者最多只有两年的生命时光。但是，钱澄海却顽强闯过了病魔所设置的生命红线。“现在我已经是超期服役了。”病床上的钱澄海爽朗依旧，“治不好，我更要快乐过好每一天！”。

　　愈清醒愈快乐

　　六年前，从国家男篮主教练帅位上退下来的钱澄海，终于有机会和在美国工作定居的儿孙们团聚。度假无疑是轻松快乐而温馨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次度假却让医生发现了钱澄海身上的可怕的病情：一种叫做滑膜肉瘤的罕见恶性肿瘤得到确认。

　　要想保住病人的生命，必须实施截肢手术。家人都担心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但钱澄海却反过来笑着安慰医生和家人：“一条腿要它干嘛，延长寿命不是更好吗？这说明我有希望呀！”。

　　所谓的恶性肿瘤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钱澄海的心情。手术从早上进行到中午，术后老伴心情沉重地来到观察室，谁知，从外面一看钱老，他正没事人一般地与病友们聊大天呢，而且有说有笑。老伴小心地问他知道结果吗，他平静地说：“知道，我一看手术做那么长就想到了。”

　　“我不愿意让人家难过，我的态度是，面对现实，乐观地治病。”钱澄海回忆那样的时刻显得相当平静。医生也被这个老人的乐观所感染，每每直接和钱澄海探讨他的病情，一如和钱澄海讨论篮球场上的战术一样。 而家人也被钱澄海悄然改变，每当医生找他们谈钱澄海的病情，家人都会坦然地告诉大夫：“您和他直接说好了，没关系。”

　　有人说知足者长乐，但对于钱澄海来说却是愈清醒愈快乐。对于自己的病情是这样，对于两个儿子的学业和前途，钱澄海也一开始就保持了足够的清醒。

　　钱澄海两个儿子，现在都已经从中国人民大学毕业继而赴美

留学工作。起初，有人说钱澄海篮球打得这么好，以后两个儿子肯定会打篮球。但钱澄海对此却有足够清醒的认识，力主两个儿子走和自己不一样的道路：求学。钱澄海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科学：自己身高1.82米，夫人1.66米，两个孩子将来身高都不会超过1.90米，在90年代的篮球赛场上，低于2.00米已经不占优势。果然上到中学以后，两个孩子都只长到1.85米高。由于”调整“的早，现在两个儿子都学业有成。大儿子现在在亚洲开发银行，大儿媳在世界银行纽约总部工作；小儿子到了华盛顿最大的电力公司任工程师。

　　现在一有人在钱澄海面前提起两个儿子，钱澄海就忍不住直乐。学有所成的两个儿子和篮球一样，成为钱澄海快乐的源泉。

　　上个世纪中国的“乔丹”

　　有回忆的人肯定是快乐的。如果你有和钱澄海一样的那么多值得回味的时光，你能不快乐吗？

　　生于浙江鄞县的钱澄海已经毫无争议地成为中国篮球的传奇：中国篮球在世界级大赛中从来没有夺取过冠军，但中国篮球拥有两项世界之最：从1972年到1988年，钱澄海执掌

中国男篮教鞭16年，是世界篮球历史上任期最长的国家队教练；1986年世界男篮锦标赛上，中国男篮被国际篮联主席斯坦科维奇称为“世界上最聪明的球队”——那正是钱澄海的球队。

　　对于现在很多中国NBA篮球迷来说，不知道飞人乔丹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钱澄海就是上个世纪中国的“乔丹”。虽说钱澄海自己对于这个比喻并不在乎，甚至有点反感。因为钱澄海在球场上纵横驰骋的时候，乔丹还没有出生。

　　生于1934年的钱澄海，最好的篮球青春正好赶上了新中国建国那个火红而充满激情的时代。1.82米的钱澄海因为防守好，抢断球迅速，善于发动快攻和急停跳投准确，从当时的海军篮球队，到八一男篮、北京男篮，再到国家男子篮球队。在国家队里，钱澄海任队长达十年之久，是五六十年代的核心后卫。虽然只有1.82米，但钱澄海是当时我国篮球快速、灵活、准确风格的突出代表人物。他攻守兼备，技术全面，尤其是那一手高超、敏捷、快速、凶狠的跳起断球技术，堪称一绝。

　　1956年，中国国家队和前苏联队在北京和莫斯科先后进行了两场友谊比赛。当时前苏联队刚刚夺取了世界男篮亚军，拥有2.18米的当时世界第一高

中锋克鲁尼，球队平均身高也有2.00米，但中国队平均身高为1.80米。钱澄海在比赛中以一项转身跳投的技术，独得30分，硬是以67比62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前苏联队。此后国际篮协便以他作为这项技术的发明者。

　　限于当时的政治大环境，中国男篮还只能和社会主义阵营的欧洲球队交锋。尽管如此，钱澄海还是和他的球队先后在一系列的友谊赛中，战胜当时的欧洲篮球锦标赛冠军匈牙利队和第3届世界篮球锦标赛第4名保加利亚队。1961年钱澄海作为队长率队远征当时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战果辉煌，他本人获最佳运动员称号；1962年率队征战东南亚，大获全胜，夺得冠军；1963年赢巴西；1964年胜古巴。

　　而作为主教练，钱澄海还带领中国男篮夺得了从1975年到1983年连续五届亚锦赛冠军和1978年、1986年两届亚运会男子篮球比赛冠军，1986年世界篮球锦标赛24支球队中，荣获第9名。 张卫平、张勇军、宫鲁鸣、匡鲁彬、孙凤武、王治郅几代中国篮球的代表人物几乎都出自钱澄海手下。中国男篮“小快灵”和“追着对方屁股打”的一整套风格战术体系，起于钱澄海成于钱澄海而蜚声海内外。

　　持久的篮球思考

　　思考者是快乐的。篮球丰富成就了钱澄海的一生，即便是躺在病床上，钱澄海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中国篮球的关注和思考。这样的关注和思考让病床上的钱澄海每天的快乐显得厚实而持久。

　　“篮球本质上是一种游戏！”对于篮球，钱澄海有着自己独特的观察视角和理解，“美国人对篮球的认识是玩，欧洲人对篮球的认识是抢，而亚洲人对篮球的认识是投篮。中国人驯狗熊教的都是投篮。”短短的几句话，却透着钱澄海式的风趣和睿智。看似玩笑的几句话，其实从不同民族的不同文化背景去解剖了篮球这门游戏的艺术风格定位。

　　“光靠外线成不了世界强队，只有内线强了，内外结合，才能最终成为世界强队。”“如果中国篮球再不重视基层训练，将来一定会吃大亏的！”“不要只注意培养大个儿不注意小个儿，再过10年，没有好的小个儿，累死你们这帮大个儿！”这是好多年前，钱澄海的判断。到现在，他依然坚持并大声传播着这样的判断。

　　“现在中国男篮的后卫刘炜能说称职合格吗？他在场上没有大局观，只顾自己投球得分。该穿针引线的时候不穿针引线，该组织的时候没有组织。但是，这能怪刘炜吗？他已经是目前国内最好的后卫了。培养一个中锋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培养一个核心后卫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我们早干嘛去了？”

　　怎么培养核心组织后卫？钱澄海认为一是要有系统的指导方针和理念，最关键的还是在训练中多强化，训练的时候，可以运球，不能停下来传球，停下来传球就算违例。这样球队全在运动中处理球，队员都在运动中，运球的时候球也在运动中，一出机会，拿到球就传出去，如果停下来找人就违例，这样坚持下来，比赛中肯定成功率就高嘛。你停下来传球，这样你打不死人家啊，人家知道你往哪里传啊。

　　而对于现任男篮主教练尤纳斯，钱澄海也率直地表达着自己的思考：“尤纳斯根本就不懂中国哲学、中国文化特点，不懂中国球员实际。中国人深谙‘强中有弱，弱中有强’的道理，但是尤纳斯懂这个辩证法吗？不仅仅是尤纳斯，所有到中国指教的外籍教练都存在这个问题！”中国人的事情还是靠中国人自己来办，这并不是否定外籍外援的作用，这里有一个度的把握问题，“自力更生为主，外援为辅”的思想并不过时。我们老是怪自己的教练不行，为什么不培养我们自己的中青年教练？

　　如今双腿截肢的钱澄海，仍像过去那样作息：早上推着轮椅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晚上10点准时睡觉；一有篮球比赛，依旧早早地守候在电视机前，随着比赛的跌宕起伏而兴致盎然地大呼小叫。熟悉钱澄海的人说：“钱澄海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个快乐的钱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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