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龙与吴树德（左二）等合影供图/训练局

　　本报记者 李岩/北京

　　和平年代里，也有类似战争时期的爱情。

　　在北京体育大学还叫中央体育学院的时候，南门外的小清河里还有鱼儿游过。

　　那时的体院不但有条“护校河”，甚至在整个校园内都泉眼四布。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的哗哗水流，给当时荒凉一片的西北近郊平添了不少情趣。1954年初，学校新竣工的南体操馆，把刚刚成立几个月的中国体操队吸引到了这里。

　　在小清河与学校中间，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松林，由于其中兀立着几个坟头，即便在白天也很少有学生会从其中穿过。但每个周六的晚上，体操队的吴树德总是兴致勃勃地跑出宿舍往这里钻。体操女队的兰亚兰，他的心上人，就在松林深处等他。

　　坟头边的幽会，也许在长达55年的训练局历史中，仅于1954年的中央体院发生过。

　　吴树德迷上台球运动

　　4对情侣地下工作

　　每天早上6点，体操队的队员们准时起床出操，然后和学生们一起上课。50年前的中央体院还没有一座像样的教学楼，新建成的体操馆便被充分利用，恨不能把所有的文化课都安排在这里。于是，只有在晚饭过后，终于空置下来的体操馆才能被队伍用于训练。等大家一身臭汗回到宿舍时，常常已接近12点。

　　国家队的训练要迁就大学生的课程安排，是那个时代训练局驻校队伍的一大特色。

　　与处在起步阶段的其他项目运动队一样，这批中国最早的国家体操队队员，日子过得很简单也很充实。夏天的时候，吴树德把买来的西瓜往宿舍附近的泉眼上一丢，几小时后，冰镇效果便丝毫不逊冷柜。在当年，西瓜是吴树德仅有的几个消费品之一。在没有轻轨通达上地，也没有公交车经过体院的当时，运动员虽然能领到工资，但却无法进城购物。

　　天然的封闭条件和从早到晚的相处，助燃了体操队少男少女们的青春激情。为了防止感情的发展影响日常训练，贺龙给训练局的队伍规定，未满28岁和25岁的男女队员不准结婚，未满23岁和20岁的则不准恋爱。“你们一心一意训练，以后岁数大了，个人问题组织会帮忙解决的。”队员们的耳朵早被领队的这句话磨出了老茧。

　　而1934年出生的吴树德，距离获得训练局的“恋爱准入资格”，尚有两年时间。在青春可爱的兰亚兰面前，他并不打算耐心等待。

　　实际上，没有耐心的不只是他。由于当时的体操队跟外界接触不多，很多队员的个人问题直接就在内部“调剂”了。在“坟地恋爱”风潮发展的鼎盛时期，松林中一共能钻进4对体操队员。战友们和平共处，互不干扰。

　　10男10女1人监督

　　10男10女的体操队，让训练场上唯一的一名教练始终不得清闲。尤其是他隐约感到的“早恋”问题。不过当年队员们都精诚合作，互有默契，在统统达到“合法”恋爱年纪之前，没有一段地下恋情在教练那里曝光。

　　宋子玉，北京市撑杆跳高纪录保持者，1952年于北京师范学院毕业后，来到中央体院任教。由于撑杆跳高的训练中也涉及一些体操动作，他成为了中国体操队的首任教练。撑杆跳高运动员做体操教练，50年后看来是一段趣味十足的笑话。

　　在获取国外的体操训练经验之前，教练和队员都不懂得如何在训练中进行科学保护。练习单杠时，队员们给自己系上腰带，两端拴在单杠上，即便训练中不慎落杠，人也摔不下来，至多把腰勒疼一下。

　　但土方法毕竟不是万金油，日常训练中，体操队小伤三六九，大伤也常常有，很多男运动员还摔出了脑震荡。有的人摔后缓过劲来，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我要上颐和园划船去！

　　吴树德也躲不过这样的灾，在一次昏迷中，队友给他灌下一口水，睁开双眼后吴树德很纳闷，“你们要给我水喝，干吗还端个空杯子？”他并不知道，那杯水就是被他喝光的。

　　多少艰辛泪如今成笑谈

　　1. 陆恩淳在进中国体操队前，有一次想在单杠上试试空翻动作。他找来10个队友分成两排，一边站5个人。但当时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做保护，结果陆恩淳的脑袋还是开了瓢。队友手忙脚乱地找来酒精灯给他消毒、缝合伤口。针是缝衣针，线是缝衣线。

　　2 .在中央体育学院期间，医疗条件十分有限，而体操队员又格外容易受伤。当时打个封闭、做个蜡疗，都必须去中关村的海淀医院。在没有公交车和自行车，甚至没有柏油马路的年代，队员们一瘸一拐地纵穿圆明园，走过去再走回来。

　　3 .八一成立体操队的时候，吴数德每天在一个平房的套间里练习。由于空间不够，他把连接两个房间的门打开，然后从一个房间助跑，穿过那扇门，到另一个房间翻跟头。

　　4 .全军选拔赛的时候，没怎么练过体操的军人必须硬着头皮上。从单杠上空翻下来的要诀，就是“撒手闭眼”，考虑到比赛的危险性过高，裁判把担架放在了单杠边上，场外的救护车将后门打开，发动好机器，正对着体育馆大门，摔伤一个送走一个。

　　5 .在一次部队内部的选拔赛中，没有人知道平衡木应该怎么比赛。最终敲定的规定动作，就是两个人分别从平衡木的两头走到中间，然后互换一下位置，继续走到另一头。只要换位的时候人不掉下去，该队就判赢。

　　相濡以沫四十四载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李岩

　　28岁终成正果

　　成立国家体操队前，全国仅八一队有体操设项。分别服役于青岛海军和西南军区的吴树德和兰亚兰在一次全军选拔赛上同时被八一队相中。一列开往北京的火车上，前往八一队报到的吴树德和兰亚兰一见钟情。1959年吴树德在第一届全运会上代表北京队夺得单杠冠军后，兰亚兰觉得自己的爱人简直帅呆了。

　　不过，吴树德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要归功于1955年中国体操队在莫斯科斯大林体育学院的那段学习。在4名体操教练、1名技巧教练和1名钢琴伴奏的专门辅导下，体操队的队员们进步飞快。苏联体操训练中的周期训练法、大运动量训练法、蒸气浴控制体重法等，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影响着中国体操的训练实践。

　　由于当时中苏两国关系友好，中国体操队在苏联颇受欢迎和照顾。吴树德走在马路上时，常能看到当地居民向他招手致意，甚至上前献上花束。他在百货商店排队交款时，身边的人也都给他让位。当然，相比于走在莫斯科街头，吴树德还是更愿意把业余时间花在兰亚兰的身上。在他们所住的列宁格勒旅馆，发生了很多浪漫故事。

　　兰亚兰说，吴树德这人比较老实，待人也很忠厚。不过他们俩虽然感情很好，也还是响应了队里晚婚晚育的号召。直到吴树德年满28岁的时候，这对相恋8年的中国体操先驱才于1962年12月22日完婚。

　　明天，是他们44周年的结婚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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