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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克尔曼这位卖过雪糕开过出租车的教头，看上去俨然学者派头，却实在缺少大家风范，他那么早就用完了换人名额而摆出了株守的姿态，就小瞧了金色轰炸机的威力。
迷人的阿根廷人，倒在了柏林的这个下午，当坎比亚索射出的那粒软绵绵的皮球被 莱曼轻松地挡在门外，你耳边会响起一个熟悉而扎人的旋律。那位英年早逝的国母如果地下有知，她大约会把自己的美誉——阿根廷玫瑰——送给她的后裔。人和足球的命运经常是相似的，这支球队一如艾薇塔的红颜薄命，它正在绽开就一夜凋零。
阿根廷与德国，是两支都被看好的队伍，此前胜利女神并无偏爱：小组赛它们一路凯歌，八分之一决赛也似乎是小试牛刀，4场比赛都是进10球失2球，看上去很像一支并蒂莲。但细细分析你会发现，结果是相似的，过程却有很大的差异：德国的4场胜利，都给人举重若轻之感，甚至只用心踢20分钟球就已经搞定，剩下的时间只是在嬉戏。反观阿根廷，虽然它曾让塞黑连中6弹气势若虹，但对墨西哥一战，则分明有些如履薄冰。另外，说到足球的华丽秀美，阿根廷只输于巴西，但说到坚忍硬朗打恶仗，日耳曼战车无人可及。西班牙足球，庶几是阿根廷足球的欧洲版，小组赛中也一枝独秀，曾被众多球迷看好，但却被老迈的高卢雄鸡斩于马下。它的软肋，其实也是其“养父”的软肋，相似的情况下，它们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
这场四分之一决赛，实在说不上精彩。或许过于紧张，开始阶段日耳曼战车相当僵硬，而下半场刚开场，幸运之神就拥抱了阿根廷人。如此重大的比赛，拔得头筹的重要性，怎样估计也不会过分，但佩克尔曼分明滥用了这种重要性。这位卖过雪糕开过出租车的教头，看上去俨然学者派头，却实在缺少大家风范，他那么早就用完了换人名额而摆出了株守的姿态，就小瞧了金色轰炸机的威力。贝肯鲍尔之后，人们一直感叹日耳曼战车老了，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每遇大赛和恶战，它的表现往往令人刮目。德国足球始终很像一条现代化流水线，只要揿动某个按钮，它就会按照自己固有的风格开始作业。或许它没有太耀眼的明星但力量均衡，或许它的动作不够诗意但简洁实用。更重要的是，德国人的神经不像琴弦而像钢索，每于沧海横流之际，它们会力挽狂澜。
克林斯曼曾备受质疑，但这会儿大约谁也要承认，这位曾经光芒四射的前锋是一位出色的工程师，他给略显沉闷的日耳曼战车注入了激情与活力，使它第一次将硬朗与轻灵集于一身。一脸忧戚的佩克尔曼，与率性得竟又蹦又跳的克林斯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给人一种阴错阳差之感，阿根廷浪漫的灵魂，似乎让德国人偷走了。当比赛拖入加时并最终进入残酷的点球大战，阿根廷人其实已经万劫不复。一直坐冷板凳也一直牢骚满腹的卡恩，他拍打莱曼时那副亲热的样子像一位兄长；中场灵魂巴拉克，他看上去已经很像一名伤兵，但那一记从容不迫的点球，说明他倒地之前必定是一位战士。相形之下，阿根廷球员精湛的脚下功夫，并不能帮助他们站立，阿亚拉与坎比亚索站在皮球前时，便因为缺少自信而双腿发软。点球比拼的是意志力，并非莱曼如有神助，而是他的对手不是真正的杀手。
足球，差不多是阿根廷人的宗教，一如那个裁缝的女儿成为穷人的圣母。让我们伴着那个熟悉的旋律哭泣，为阿根廷美丽的足球，也为它贫民窟里那些饥饿的灵魂。
（我省自由撰稿人，出版有随笔集《绝望的绿茵场》、长篇小说《疡》）
乌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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