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英国人心中的足球宗教

　　中国足球与英格兰足球的最近一次直接交锋发生在10年前的5月23日，当时中国队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以0比3输给了英格兰队。但0比3绝对不是中国足球与英格兰足球差距的真实体现。

　　英格兰足球之所以强大，不仅仅因为他们有世界上最昂贵的联赛、薪水最高的球员和教练，更因为他们有无与伦比的足球历史和文化。

　　现代足球为什么会起源于大西洋内环境封闭的英伦三岛？答案越多，真相或许就被埋藏得越深，永远难以知晓。过去英国政府屡次试图遏止足球运动，但都没有得逞。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非常仇视足球，认为所有的球迷都是潜在的社会动乱分子。1989年希尔斯堡足球惨案发生以后，撒切尔政府计划出台一系列措施限制足球运动。

　　但大法官泰勒在就惨案发表的英格兰足球历史上著名的“泰勒报告”中称：足球已经渗透到英国人的骨髓之中，英国人血液里流淌的都是足球，无法遏止。撒切尔夫人于是知趣罢手。

　　英国人狂热足球的原因并不难理解。英国足球专栏作家大卫·考恩认为，足球赋予人们一种归属感和神秘的终极崇拜意识，这是人们为之狂热的主要理由。

　　中国人重视家族乡土观念，安土重迁，即使死后也要“落叶归根”，这就是一种归属意识。而普通英国人更看重社区关系，信仰上帝。在工业革命时期，很多英国人都被迫背井离乡，涌进城市工作。他们发现社区内的足球俱乐部成为他们共同的精神维系，让他们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他乡之客迅速融合成一个新的生活共同体。支持足球俱乐部，让他们甩掉忐忑不安的移民心理，迅速融入一个新的社区，心安理得地成为一个社区乃至一个城市的体面公民。

　　英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一样，人们一度笃信上帝。但一次次宗教内部丑闻，让人们对自己的信仰对象产生了怀疑态度。随后德国哲学家尼采宣判上帝死刑。很多英格兰人不再信教，不再去教堂聆听圣谕。足球成为他们新的宗教，每周一次的教堂礼拜仪式，也变成了每周到俱乐部球场去为球队呐喊助威的例行活动。即使俱乐部主席贪婪无比，即使球队主教练是个窝囊废，即使俱乐部队员个个都是软脚蟹，但英格兰球迷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的俱乐部，其表现出来的非理性甚至比宗教迷恋还要疯狂。很多英国人都改信过宗教，但他们一旦选定一家俱乐部，就会终生不渝支持到底。很多球迷从小到大从来没去过教堂，但却坚持每周都看球队的比赛。

　　我们中国俱乐部为了开发球迷市场，高喊“球迷是上帝”的口号。而在英格兰，俱乐部其实才是真正的上帝，球迷是俱乐部的“无条件服从市场”（ＣＡＰＴＩＶＥＭＡＲＫＥＴ）。球迷只要能保证温饱，就会毫不吝惜地支持俱乐部。

　　英国著名的威士忌企业获尼尊加公司市场部经理查里斯·埃伦就是一名热刺队球迷。他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我家刚搬到伦敦来时，住在热刺俱乐部和阿森纳俱乐部之间，我们当时不知道属于哪个社区，于是就找来伦敦地图测量了一下，发现我们距离热刺更近，于是父母、我以及我的兄弟姐妹们就成了热刺队球迷。”

　　埃伦是个思维敏捷清晰的精明商人，但一谈到热刺，他的思维似乎就开始紊乱起来，口口声声称热刺是世界上最棒的俱乐部。记者提醒他热刺队在英超联赛历史上从来没有战胜过阿森纳队，更没拿过冠军。他开始变得难过起来。记者问他为什么不“改投”阿森纳俱乐部呢？他说：“不，我的心已经交给了热刺。”

　　在尼采宣布“上帝死了”之后，足球俱乐部在英格兰就成为社区新的教堂。如果俱乐部消亡了，那么球迷的精神支柱也就不复存在，他们就会感觉自己又变成了无家可归的羔羊。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曼城俱乐部面临破产时，球迷纷纷倾囊相助的原因。英格兰很多足球俱乐部都遭遇过生存危机，多数都是球迷解救了它们。而温布尔登的球迷在俱乐部从伦敦搬迁到另外一个城市后，则马上自筹资金成立了一个新的社区俱乐部。他们无法忍受没有足球俱乐部的生活。

　　在英超联赛1992年启动之前，英格兰足球俱乐部的主席和经理们都像过去教堂的主教和神职人员那样受到社会的尊敬。他们被尊称为俱乐部的“看护人”，绝大多数不从俱乐部拿任何薪水，为俱乐部所做的所有工作全是免费的。一个卑微的有钱人快速提高自己社会地位的办法就是投资足球俱乐部、跻身俱乐部管理层。像阿森纳俱乐部的主席彼德·希尔·伍德就是从父亲手中继承了阿森纳俱乐部主席的职位。他们家族当年经营纺织发财之后，就通过投资阿森纳而一跃成为英国社会名人。他们已经祖孙数辈担任阿森纳俱乐部主席这个显赫的职位，却都从来没有从俱乐部领取过一分钱的工资报酬，目前仍是如此。

　　但英格兰超级联赛发起之后，金钱改变了英格兰足坛的一切。足球俱乐部也都摇身一变成吞金屙金、批量生产百万富翁的欲望怪兽。由于从商业赞助和电视转播权中得到的收入几乎每年都是固定的，俱乐部为了支付与日俱增的球员工资，只好盯着球迷的腰包打主意。于是他们接二连三地提高门票价格，每个赛季推出五六款俱乐部球衣。另外他们还推出了预售未来赛季季票的方案，想方设法搜刮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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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老特拉福德、斯坦福桥、海布里以及安菲尔德这些英格兰著名球场都开始大规模修建豪华包厢。一些西装革履的商人坐在包厢内一边隔着玻璃漫不经心地看球，一边认真谈着生意。请客户看球已经成为英格兰商界时髦的公关手段。这些人就是前曼联队长痛斥的“吃着龙虾三明治”却根本不懂足球的商人。

　　真正的球迷多数却被挡在球场大门之外。像切尔西和阿森纳动辄五六十英镑的门票，很多球迷都负担不起。到赛场看球的多数都是三四十岁以上的男人，他们有稳定的工作收入，还有能力为自己的“足球上帝”效忠。而那些收入低微的人以及没有工作的学生和儿童，就只能在家里看电视直播了。

　　即使如此，在英格兰这块弹丸之地，如今仍有2000个足球联赛和40000个足球俱乐部，遍地都能看到足球的影子。

　　而我们中国足球联赛改革十多年后，足球人数不增反降。最近有篇报道说，辽宁这样的足球大省2001年时尚有1800名注册球员，两年后这个数字竟变成了958！

　　因此，英格兰足球和中国足球的实力对比绝对不是3比0，或许应该是2000比？和40000比？。这两个问号比分的准确答案相信只有中国足协能够提供。

　　新华社记者 马邦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