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足球三毒

　　新华社记者马邦杰

　　足球赌博在英国是合法的，英伦三岛遍地都是赌博公司的营业窗口，英国球员也以嗜赌闻名。但近些年来，英格兰超级联赛非但没有发生非法赌球事件，甚至连传闻都很少听到。困扰中国足球的“三尸脑神丹”——假球、黑哨以及与此有关的非法赌球事件似乎与英超无关，这主要得益于英格兰足球得到了社会和政府众多部门的综合管理。

　　现代足球比赛中第一起假球、赌球事件发生在英格兰。1965年谢菲尔德星期三队的10名球员被查出下注自己球队，并集体打假球。他们全部被监禁4个月，终身禁赛(后来禁赛处罚被降至8年)。

　　英超历史上涉嫌球员打假的疑案发生在1997年。当时《太阳报》报道，利物浦队门将格罗贝拉和温布尔登队门将塞格尔斯赛前被远东赌博集团贿赂，在比赛中故意丢球。英国法院对这两名门将以及涉嫌为他们打假球穿针引线的另一名球员法沙努进行了为期34天的审判，由于陪审团就判决无法达成一致，最后只好将他们无罪释放。

　　远东赌博集团随后改变了策略，不再收买球员打假，而是将目标瞄准了球场照明设备。1999年，英超赛场连续发生三起球场照明灯突然熄灭现象。英国警方随后参与调查，发现有赌博集团的人暗中捣鬼。他们买通了球场管理人员，偷偷在照明设备内安装一个小型遥控器。比赛进行中间，一旦出现赌博集团事先希望的比分，他们就会遥控切断电源，导致比赛无法进行。按照足球赌博规矩，当时结果即为比赛最终结果。英国警方经调查发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一些大型赌博集团已经盯上了英超联赛，有时下注会高达3000万英镑。他们随即展开追查，将4名破坏球场照明设备的男子抓获，每人被判4年监禁。

　　从此之后，远东赌博集团似乎忌惮于英国警方的厉害，放弃对英超的骚扰，将目标转向欧洲大陆。欧洲大陆一直是“足球三毒”肆虐的温床。前南斯拉夫一位名叫巴林的足球经纪人透露，他曾建议波尔多俱乐部：如果他们想在欧洲足球赛事中取得好成绩，就必须像其他俱乐部队一样贿赂裁判。于是这家法国俱乐部设立了一个肮脏基金，专门用来贿赂裁判吹黑哨。这些裁判住在豪华酒店内享用美食和美女，另外还有装满钞票的信封。巴林回忆：“当时裁判都争着来执法波尔多俱乐部的比赛。”

　　巴林说，欧洲大陆俱乐部贿赂裁判成风，比如皇家马德里俱乐部往往用价值4000英镑的劳力士表来收买裁判。波尔多队这样做，只是为了保证自己在比赛中不受裁判坑害。

　　由于像英超等这样级别较高的联赛受关注程度高，打假球不易操作，非法赌博集团目前进攻的目标是一些欧洲低级联赛，比如德乙、比利时甲级联赛等一些“边缘赛事”。去年下半年，比利时警方对比利时联赛一些可疑的比赛进行调查，发现一个名叫叶泽云的华裔商人涉嫌操纵比赛赌球赚钱，他们随即展开调查。德国警方最近捣毁了一个小型足球赌博打假集团，捕获一名名叫霍泽尔的黑哨。这个赌博集团主要由来自克罗地亚的萨皮纳三兄弟组成，窝点设在柏林一个名叫“国王咖啡馆”的小餐馆。霍泽尔由于经常来这个餐馆喝酒，结果被他们拉下了水。随后他受萨皮纳兄弟控制，在德国乙级联赛以及一些地区联赛中大吹黑哨，并且还暗中拉拢其他裁判“入伙”，结果被人举报。他被法院判处17个月监禁，萨皮纳兄弟操纵比赛的黑幕也被曝光于天下。

　　德国警方发现，自从2004年6月以来，这个赌博集团已经涉嫌操控了涉及6个国家的50场比赛，其中包括一些欧洲联盟杯这样的高层比赛。他们在德国、意大利、捷克、奥地利、土耳其和英国都有自己的耳目。据德国警方透露，萨皮纳兄弟并没有参与一些比赛的操纵，但却事先知道比赛结果。这说明，除他们之外，还有其他赌博集团在操控比赛。

　　德国警方从萨皮纳兄弟那里缴获的手机中发现一个名叫“克里斯／英国”的联系人。他是这个小型赌博集团放在英国的耳目。2003年底以来，他多次前往伦敦和曼彻斯特投注，盈利80万欧元。德国当局已经提醒英国警方对此进行调查。

　　英超球员每周工资大多都在数万英镑，像欧文和特里这样的球星周薪高达10万英镑左右。他们很多都借赌博来追求生活刺激，打发时光，并非纯粹为了挣钱。特里最近赌博被人曝光，但切尔西俱乐部认为他们的队长赌博没有任何违规之处，合情合理，不值得大惊小怪。主教练穆里尼奥甚至说：“赌博是英国文化的一部分，5000镑的赌注对特里来说就好比是普通人的20镑，即使输了也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影响。”

　　英国社会也普遍接受球员赌博是为取乐这个事实。《泰晤士报》专栏作家巴内斯说：“球员有的是空闲时间，你不会指望他们把一个下午都用来读普鲁斯特吧。”英格兰足总对赌球的规定也相当简单：禁止下注自己球队的比赛。既然目前没有发现任何赌球打假迹象，他们认为也没必要修改和丰富这项规定。

　　英超球员工资普遍较高，生活优裕，赌博集团需要花费巨资才有可能收买他们铤而走险。另外，足球打假往往需要集体行动，赌博集团一般需要收买守门员外加一名中后卫和中场防守球员，才能基本确保打假成功。而英国人好像普遍不太善于为别人保密，随时都有可能将有不轨之举的朋友出卖。比如前英格兰足总秘书法里亚·阿拉姆曾经在电子邮件中向一位密友透露：她曾经在自己的一位男朋友水杯中撒过尿。结果在“法里亚门”性丑闻爆出之后，她的这位朋友把从她那里收到的电子邮件全部高价出售给了一家小报，她在自己男友杯子中撒尿的恶劣闹剧也被曝光。于是人们都怀疑与她有染的英格兰队主教练埃里克松在喝水时曾遭“不幸”。

　　英格兰社会对足球裁判监控非常严格。裁判要向有关部门登记自己的个人财产，税务和司法部门每年都会对裁判员财产进行定期检查，英格兰裁判协会也有严格的行业管理规定。另外，裁判不仅会在比赛时接受英格兰足总官员的监督，裁判协会也有专人赛后会借助一套高级电脑软件，对裁判的执法情况进行认真研究。所以，虽然英超主教练经常会指责裁判，但都是针对他们的执法能力，没有人质疑他们私下是否接受过对方球队的贿赂。

　　足球对英国政治和社会文化生活影响巨大，因此足球作为英国社会文化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如果出现黑哨、打假和非法赌球等犯罪现象，像英格兰足总这样的管理机构只是民间组织，既无权力也无能力组织侦破调查，最多只能为警方和法院等司法部门提供协助。因此，在英格兰负责管理足球的部门远远不只足总一家，也包括国家司法、税务等机关。他们彼此之间分工也较为明确，足总只是负责一些纯粹技术方面和行业管理方面的问题，比如裁判员的培训，对球员的赛场违规处罚等；英超联赛公司则负责联赛商业方面的运营开发；国家司法刑事部门对足球就像对其他社会行业一样，始终关注足球赛场内外是否发生超出行业管理范围的违法犯罪现象。比如上个赛季，纽卡斯尔联队的鲍耶和戴尔在赛场发生拳脚冲突，不但俱乐部、足总对他们进行了严厉处罚，当地警察局认为他们已经违反了社会治安法律，也对他们进行了调查。

　　英格兰足球管理的成功经验表明，足球乃至体育作为一个产业和社会其他行业联系紧密，对社会影响较大，不能将其视为独立王国，应该在将其纳入统一社会司法、财政税务管理的大前提下，再去加强行业管理。困扰中国足坛的“足球三毒”是严重的社会犯罪现象，不是单纯的违反足球行规的问题，中国足协作为一个社会功能较为单纯的技术性行业管理部门，既无能力也无权力应对。

　　因此，整治“足球三毒”需要动用中国政府司法机关的力量，这也是他们的分内责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