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添：陈凯歌和张艺谋都在挣扎中前进

　　2001年的奥斯卡之夜，剧场内嘉宾刚刚坐定，第一个奖项便已石破天惊地颁出：最佳艺术指导——叶锦添（《卧虎藏龙》）！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个头不高，架副眼镜、面相斯文的叶锦添走上奖台，从泽塔琼斯手中捧走了小金人，由此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获奥斯卡奖的中国电影人。

　　从这一刻开始，叶锦添这个名字开始被国人所熟悉。他应该算是个传奇人物，他为

《大明宫词》、《橘子红了》设计的服装美得让人窒息，《无极》、《夜宴》等影片虽然只露出冰山一角，但造型和服装足以让人惊叹；他和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都进行过合作；章子怡、张柏芝、周迅都曾被他打造得美轮美幻。这个男人究竟有怎样的魅力，他眼中的三大导演又是怎样的？就在大家都关注陈凯歌与张艺谋的PK大战时，本期《鲁艺有约》请来这个最有资格发言的人物，并通过电话对他进行了采访。

　　叶锦添简介

　　以摄影起家，毕业于香港理工学院的高级摄影专业。作为第一个获奥斯卡最佳美术设计的华人艺术家，叶锦添由幕后走到前台，借《卧虎藏龙》成了众人瞩目的明星；与内地知名导演李少红、田壮壮等合作的热播影视剧《大明宫词》、《橘子红了》、《射雕英雄传》等，更令他声名远扬、人气冲天。当年徐克《英雄本色》中周润发的造型也出自他的手笔。其后，还有《胭脂扣》中的梅艳芳、《阿婴》中的王祖贤、《诱僧》中的陈冲等。

　　“我对自己的作品都不满意，因为最满意的作品是永远做不出来的”

　　记者：你是学摄影的，为什么会走上影视造型的路呢？

　　叶锦添：徐克做《英雄本色》的时候，当时我参加了一个画展，得了许多大奖，整个展台最后摆的都是我的作品，徐克看到画，很欣赏我，于是让我进入了《英雄本色》剧组。

　　记者：《英雄本色》之后，你便走向成功之路？

　　叶锦添：没有，当时我还在读书，半工半读。《英雄本色》之后，我一度非常穷困潦倒，一年只有一部戏可拍，最穷的时候连午餐也没钱买，虽然如此，我并没有想过转行，也坚持不拍烂片。后来，我做了《胭脂扣》、《人在纽约》的服装，直到《诱僧》获得“金马奖”。

　　记者：《卧虎藏龙》让你被世人所认识，它是你的一个转折点吗？

　　叶锦添：应该是，是很大的一个转折点。拍过《诱僧》之后我停了7年，没有戏找我拍，我就一直研究舞台造型。直到《卧虎藏龙》，给了我一个机会，也让我找到信心，一些自己原来想做而不敢做、不能做的事，现在变得很放胆去做。

　　记者：看过一个报道，说你对自己所有作品都不满意，现在依然如此吗？

　　叶锦添：是，我对我过去的作品都不满意，或者说一部分满意，一部分不满意。因为我觉得，最满意的作品是永远也做不出来的，这不是我的能力的问题，任何一个艺术都有遗憾，有很多东西是自己一辈子可能也达不到的。

　　“陈凯歌与张艺谋都在挣扎中前进”

　　记者：你觉得大导演为什么都找你做美术指导？是你太优秀，还是优秀的美术指导太少？

　　叶锦添：其实优秀的美术指导很多，基本功也差不多，我想他们找我可能是因为我比较会为这个戏考虑，从整体考虑，不单纯考虑艺术上的东西，而且我会尽量尊重他们的意见，与导演多沟通。

　　记者：当大家意见分歧的时候，你又是怎样处理呢？

　　叶锦添：很少有这种状况发生，我们都是互相商量。我们是在拍电影，不是做房地产，有利益关系，一旦有问题，我们会一起聊，谁的比较对就听谁的。

　　记者：你几乎和中国所有大导演都合作过，而且都赶上他们的转型期，你怎样看待这种转型呢？

　　叶锦添：转型，有一个好的也有不好的方面。以前内地导演都以写实电影为主，创作性的很少，但是在《卧虎藏龙》之后，似乎和以前不一样，找到一种新的突破口，内地导演的胆子变大了，比香港导演胆子还大！因为香港导演以前只敢想一想的东西，他们却拍出来了，像《英雄》。

　　记者：张艺谋的转型在票房上突破很大，但是观众却不太满意，你怎样看张艺谋呢？

　　叶锦添：张艺谋的开拓很有意义，好莱坞的影响力太大，已经在观众心里扎根，如果我们不找到一个艺术与商业的平衡点，可能就会死掉，而张艺谋恰恰找到一条开拓的路。

　　记者：大家都喜欢把陈凯歌和张艺谋相比，在你看来呢？

　　叶锦添：他们相同的是都在挣扎，在尝试面对现在的国际化、专业化他们必须要不断有新的东西，他们都承载了一定的责任。相比较而言，张艺谋积极创新、行动力更强，他手上可以同时有几个东西在做，精力特别旺盛，想法特别多，创造力特别大，他好像什么都能做。我经常感叹他太聪明了，他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在做电影。而凯歌则不同，他比较执着于自己的想法，集中在一个电影上，但他也有自己很孩子气的一面，他看上去很严肃，实际上是心肠很好的一个人。对人特别善良，我和他的关系实际上什么都可以谈。

　　“《夜宴》将成为冯小刚的试金石”

　　记者：那冯小刚呢，他是不是和陈凯歌、张艺谋都不一样？

　　叶锦添：冯小刚？（笑）他与外面大家见到的不一样，他比较搞笑，非常幽默，他同样有很重的文化使命感。《夜宴》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试金石，他一直想证明自己也能拍有历史感的大片，他很努力，也很有天赋。一般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野心大于生活，可他两不误。他同徐帆是天下最可爱的一对夫妻，天天在组里互相夸奖，不吝溢美之辞，彼此欣赏。没见过这么恩爱的，搞得我们很羡慕。

　　记者：他当初的《夜宴》是怎样打动你的？

　　叶锦添：在此之前我并不认识他，他来找我，我觉得很吃惊，但是当他和我说了他的想法之后，我就决定帮他。他讲的是哈姆雷特的故事，而这正是我所熟悉的，正好可以帮到他。

　　记者：很难想象他从喜剧导演转型到拍这种大片？

　　叶锦添：你会见到不一样的冯小刚，他有出乎想象的能力，他所拍出的东西和你印象中完全不同，他很快地将自己转到一个大片导演的角色上，他很有导演功力，也非常有弹性。

　　记者：那章子怡呢？从《卧虎藏龙》到《夜宴》，短短几年，她变化太大了？

　　叶锦添：有变化，她有很大的进步，在各个方面，比以前成熟许多。就像我给她做服装一样，《卧虎藏龙》时她是少女，要很纯真的那种感觉，但是这次就不一样了。

　　记者：现在给她做的造型，又是怎样的呢？

　　叶锦添：这次她给我出了个难题，因为她很年轻，但是她这次的角色要演王后，戏蛮重的。年龄也要做大，要超过三十岁，所以我们下了很多功夫。就目前而言，我觉得我还是做到了。你看她那个样子绝不会觉得她像小女孩，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成熟，是一种少妇的成熟。

　　记者：这么说你做造型的时候考虑演员要比人物多些？

　　叶锦添：是呀，因为每个演员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你要让她穿出不一样的美，即使很多年以后还能让人记住。

　　首席记者 鲁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