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 从前有个国家叫南斯拉夫

　　未来，只能顺其自然了

　　伊万又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临走之前，他到俱乐部去了一趟，老总和教练都说了一些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的话，但他明年还到底会不会能回来，却要回去等着电话。来中国三年，伊万已经习惯了中国人的思维，“获得的评价不错，但最终等到的可能是另外一种结果。”再追问他的时候，他就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笑笑。

　　打最后一场比赛前，伊万就开始和老婆收拾东西，预订了航班，准备回克罗地亚。但走之前他知道必须和俱乐部谈谈明年的事情。星期二下午，中国的队友都已经放假回家了，伊万自己来到俱乐部，他见到了总经理王国林和主教练成耀东，然而他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这让他的心里带了一份遗憾。但和记者聊天的时候，他很快又豁然了。“中国人的思维可能就是这样，弄不懂的事情很多，最好也不要多去问，问多了也许不好，顺其自然吧。”

　　说到疑惑，伊万就谈起了刚来的第二年，就是中远和申花争夺冠军的那一年。中远一直领先，但到了最后一场比赛前被申花反超，让伊万感到可惜的同时，他当时更不明白的是自己的位置。在那一年的比赛中，伊万的表现一直很好，但是在最后关键的几场比赛中，伊万却一直坐在了板凳上。当时获得的解释是球队因为奎瓦斯和阿尔西诺必须要上，而后防线因为李明的问题，要用阿达姆斯，只能牺牲伊万。这个理由很牵强，因为阿达姆斯很多时候并没有上场，这让伊万很有些想不通。“也许就因为我没有上，才没有拿到冠军。”伊万开着玩笑。但追问他原因时，伊万也狡猾了起来，“这你要去问成耀东。”伊万当时很苦闷，也许很多人没有注意到，但他私下里确实和朋友倾诉过。更让他苦闷的是联赛结束后，他没有留下来，而是到了重庆。在重庆伊万过得并不开心，所以当去年再次回到上海的时候，他对俱乐部当年抛弃他就没有了丝毫怨恨，反而多了更多感谢。“有了阿尤和阿尔西诺，再加上阿达姆斯，可能没有我的位置了。”伊万也善于给自己找理由了。

　　但今年联赛后他又将面临这样一个问题，国际队进攻能力的匮乏，很可能使明年外援的调整倾向于锋线，而且现在中国联赛只能上两个外援，伊万可能再次失去自己的位置。伊万自己也想到了这些，但现在他不想多谈了。从俱乐部回来后，他就开始一心一意想着回家了。“既然没有结果，想那么多也是白费心思了。”

　　在外一年，回家之前总是有一点激动，这几天伊万和老婆、女儿说到最多的就是家里的情况。这是伊万在外面的第七个年头，来中国之前，伊万在以色列效力过三年，但对于以色列的生活伊万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他只记得以色列有14支球队，而且多半集中在特拉维夫这个城市中。给伊万印象最深的是，他在以色列也几乎遇到和在中远一样的遭遇，伊万说他当时效力的海法队也曾经一直排在联赛的第一位——同样最后一场比赛丢掉了冠军。

　　博班是克罗地亚的传奇

　　提到偶像，伊万毫无置疑地说出了“博班”的名字。曾经长期在

　　据说战争前，博班所在的萨格勒布迪那摩队和贝尔格莱德红星队进行比赛，当场比赛萨格勒布迪那摩队球迷和球场安保人员发生了冲突，博班带领球员一起保护球迷。说到这个故事，伊万很惊讶于中国记者也了解这件事，他说克罗地亚人都知道。让伊万最骄傲的球队无疑是1998年克罗地亚获得世界杯季军的那支球队，“苏克、普罗辛内斯基、博克西奇……那支国家队实力非常强大，获得世界杯第三名可是克罗地亚的大事件。”对于克罗地亚和法国队的那场半决赛，伊万现在还觉得非常遗憾。“法国队依靠后卫图拉姆两个幸运的进球，克罗地亚被淘汰出局，那可能是图拉姆在国家队唯一打进的两个球，不幸的是都打进克罗地亚的大门。”克罗地亚虽败犹荣，以国旗红白色为色调的克罗地亚队服也成为当年世界杯一抹重要的色彩。不过由于这些大牌球星都在国外踢球，伊万和他们并没有任何接触。“我们的国家队的人基本上都在欧洲的大俱乐部踢球，在国内的很少。即使现在的国家队中，也只有一名国内球员，他是主教练的儿子，不过球技还不错。”

　　虽然远在中国，但伊万时时都在关注自己的国家队的情况。聊天中，他骄傲地举出了三个手指，我们明白他在说克罗地亚连续三次进入世界杯。一个人口只有几百万的国家经历过战争，但他们的足球仍然这样顽强。我们好奇地将这个问题抛给伊万，让这个在中国生活了三年多的人谈谈两

　　爸爸爱青岛,女儿爱上海

　　马上要离开中国，我们最后的话题自然回到伊万在中国的三年多生活。伊万说，“除了每年赛季结束后有些迷茫，整个赛季的生活还是平静甚至有些安逸。”

　　在上海，伊万一家三口住在浦东源深路附近的一座酒店公寓内。由于我们拜访的这一天正是他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房间里略显零乱，很多东西都已经被打理成包了，但是桌上散放着的饮料瓶和冰箱上女儿的彩色涂鸦还是透露出了这一家三口在上海的快乐生活。来到中国的三年中，伊万一家有两年是在上海度过的，对于这个城市，伊万说，他已经把上海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了，他们一家都很喜欢上海，也喜欢上海的人，虽然只会说一些简单的中文单词。但如果说中国最让他喜欢的地方，伊万会选择青岛。伊万说在那里可以看到大海，而他在克罗地亚的老家就在海边，从他的言语中听得出他对家乡的眷恋。上海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他就经常带领妻子和女儿到黄浦江边散步，坐在滨江大道的咖啡厅里，听着外面的水声，看着女儿的嬉戏，伊万说这是他业余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项内容。

　　在我们的谈话中，伊万和妻子常常会下意识地相视而笑，他的妻子很漂亮，虽然只是穿着普通的休闲服，脸上也只有很淡的化妆，却依然是那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一点也看不出来已经是一个四岁女孩的母亲了。我们开玩笑地问伊万，当初花了多少时间才追到妻子，伊万看了身边的妻子一眼，笑着说，不知道啊，好像不是太久吧。

　　伊万和妻子生活在克罗地亚的一个小城镇里，他们说，那是一个很小的城镇，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彼此，而他们的相识是在一场篮球赛上，晚到的伊万问身边的女孩：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女孩点头说“好”，于是一坐就是一生。平淡的爱情才是最长久的，或许正是验证了这句话，在伊万和妻子十年的爱情故事里，几乎找不出一件最感动或者最轰轰烈烈的事情。当我们叫两人分别评价一下彼此时，两个人都笑了，想了半天只是说，他真的很好、很好、很好。伊万来上海时，他的女儿刚刚一岁，随后妻子和女儿也一起随他来到上海。伊万很有感悟地说：“一个成家的球员要踢好球，他的妻子也必须要生活在足球氛围中。”在这一点上，伊万说他是幸运的。而也就是在结婚以后，他12点以后从来不再出去玩，就是和妻子两个人呆在一起。

　　中午，我们和伊万夫妻一起到他女儿的幼儿园。当日是小萨拉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天了，她妈妈说，女儿很不舍得上海的小朋友，执意要去幼儿园过最后一天。萨拉所在的幼儿园里有中国孩子也有很多外国孩子，伶俐可爱的萨拉在班里显得很活跃，一会玩丢手绢一会又跳起了中国民族舞，老师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也希望她明年能够继续回到这里，和她的中国朋友们一起玩游戏。小萨拉不知道自己可能不再回来，离开时，他欢蹦乱跳地和小朋友们摇着手。其实即使伊万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来到上海。

　　足球的印象比战争更深刻

　　长期在国外踢球，在家乡踢球的经历变得有些久远，不过在伊万的印象里却是最清晰。大概因为在他开始起步的时候，也正是前南战争不断的日子。提到战争中的足球，伊万说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恐怖，这主要是克罗地亚境内的战争时间比较短暂，不像波黑境内那样残酷，所以伊万对战争并没有更深的印象，当时克罗地亚的联赛也一直都在继续。

　　出道时，伊万效力于国内一家小俱乐部，但他那时已经是克罗地亚23岁国家队的球员，与曾经效力于AC米兰的西米奇、效力于

　　对于战争，伊万似乎有一些说不出的矛盾。

　　他到现在还有些怀念南斯拉夫的足球。“上世纪90年代初期南斯拉夫的足球多么强大，那时不分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波黑，大家都在一起踢球，看看有那么多球星，萨维切维奇、米贾托维奇、尤戈维奇、米哈伊洛维奇、潘采夫、苏克尔、博班、普罗辛内斯基、贾尔尼……他们技术出众，信心十足，被称作欧洲的‘巴西队’。”伊万沉浸在回忆中，“那时候南斯拉夫的足球气氛非常好，几乎每一个小孩刚会走的时候，接触的都是足球。我们上学的路上，大概有15分钟，小孩子们都是踢着球去学校的。年龄稍微大一点，就开始到学校或者附近的俱乐部去训练。”伊万说和他当时一起训练的小孩大概有20-25个左右，有一次下特别大的雨，伊万还坚持要骑自行车去训练，他妈妈就在一边哭着劝阻，但最后伊万还是去了，当时去训练的只有4个人。伊万不知道这拨人里还有多少人在继续踢球，但他一直对自己说，“只要你喜欢，就要真正地投入进去。”

　　战争随即给南斯拉夫蒙上阴云，而曾让伊万感到骄傲的足球也随这民族独立开始四分五裂。1991年6月，对喜欢南斯拉夫的球迷和前南地区所有热爱足球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最悲伤的月份。一个多月之前，贝尔格莱德红星队赢得了欧洲冠军杯。但就在这一个多月里，原为南加盟共和国的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相继宣布独立，马其顿、波黑也步其后尘，南斯拉夫陷入内战之中。随即，欧足联尾随欧盟，对南斯拉夫进行制裁。并将此事上报国际足联。在得到肯定的批复之后，本已出线的南斯拉夫国家队便被欧锦赛拒之门外。萨维切维奇、博班、潘采夫、苏克尔、斯托伊科维奇、米贾托维奇等诸多大腕就此失去一起亮相的机会。而更具有喜剧性效果的是，替补南斯拉夫出场的丹麦队居然获得了最后的冠军，对丹麦人来说这是一个童话，但对南斯拉夫人来说这却是一出悲剧。

　　战争并没有过多影响到伊万的职业生涯，但他的哥哥却曾经历险。对于伊万的哥哥尤塞夫，中国的球迷或许还有一些印象，去年在伊万的介绍下，尤塞夫曾经在青岛队短暂地效力过。伊万介绍说，前南内战爆发前，尤塞夫正在部队服兵役，当时他所在的部队驻扎在塞族聚居区。战争爆发后，这个部队被调到前线，要求攻打克族人，不得已尤塞夫就从前线偷偷地跑回了家。在越过封锁线的时候，他曾经险些被抓，历经很多困难才最终回到家乡，后来又继续踢足球生涯。说到现在的尤塞夫，伊万自豪地介绍说，“尤塞夫现在是我们家乡一个俱乐部的负责人、主教练兼队员。”他还开玩笑地补充上一句，“如果成耀东还踢球，就和成耀东在我们队里的位置一样。”

　　伊万不太喜欢谈政治，所以对自己的克罗地亚老乡铁托也并没有太多印象。但不断的民族纷争，在足球领域中他们自然也就划分了界限。

　　作者：本报记者 张宴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