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个性”一词所包孕的感情色彩经历了几番蜕变。以中国为例，在强调集体意识的年月，个性是暗含贬义的，随时有被扼杀的危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个性是被褒扬的，许多绽放个体欲望者都扶摇直上；而在近年，个性的指向变得空前暧昧，越来越多的人为标榜个性而狂秀个性，结果这种形式主义的个性泛滥如黄河之水，最终又成了共性。在美国的文化史上，个性尽管从未遭遇严格的桎梏，但从被褒扬直至泛滥成灾的过程大致是一样的。
拿NBA来说，我很怀念那些个性十足的老头们，无论鲍勃·库西、杰里·韦斯特还是拉里·伯德，他们所展现的精神特质，总与桀骜、自信、坚定有关。库西离经叛道的花式运球，韦斯特、伯德百步穿杨的必杀技，都透着一股爱谁谁的挑衅味道。如果库西警告你，他要用一个NOLOOKPASS让球从你的裆下穿过助攻队友，那他就非做不可；如果伯德说他的投篮会越过你的指尖空心入网，那他就志在必得。总之，无论吹多大的牛，他们最终都会在球场上（而非口水战中）极力兑现，这也正是他们与现今球员的本质区别。眼下，说话口气比伯德牛上三倍的球员比比皆是，可惜光说不练，每每以“老子非踢烂你的屁股”叫嚣，可谁又敢把“为何来争老二”这样的诘问重复一遍？
自90年代之后，孤傲杀手逐渐退出舞台，表现主义者和行为艺术家粉墨登场，成为NBA个性球员的样板。而罗德曼的出现，让文身、毒品、性、暴力、神经质等元素最终演化成通用的个性符号。如果仅作心理考察，比罗德曼绝非NBA的第一个疯人，张伯伦、沃顿、贾巴尔年轻的时候都足够往精神病院送。但当代传媒的高速发展、公牛王朝的成功和无可救药的暴露欲成就了罗德曼。他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一度成为全球曝光度仅次于乔丹的篮球手，退役多年仍为狗仔追捧，这样的神话对后世影响深远。
1998年后的悲惨境遇表明，罗德曼虽善做秀，但他的疯癫里多少还有真诚。可自罗德曼之后，许多稍有精神狂躁症的愤青都学会了借题发挥。比如拉希德·华莱士，就纯属装疯卖傻。所谓怒吼天尊，不过是在无关痛痒的时候凌辱一下裁判，瞪一下牛铃眼，而一到续约谈判前夕或者奥本山群殴这样的节骨眼上，乖得像个三好学生。尽管拉希德缺乏罗德曼那样的表演才华和女人缘，但他无疑从后者身上学到了如何以二流球技博得一流名声的法门。
在这个充斥着伪个性的年代，艾弗森也许是最后一个虔诚的反叛者。在他五彩斑斓的肉身之内，潜藏着一个与伯德同样傲慢、坚韧的灵魂。
作者：张博
（来源：篮球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