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太湖之滨生活20余年 回西藏也有高原反应 | ||||||||||
---|---|---|---|---|---|---|---|---|---|---|
http://sports.sina.com.cn 2005年05月31日00:58 东方体育日报 | ||||||||||
“从小我就在地毯似的草场和浓密的森林里放牛、放羊,最喜欢爬到山腰的森林里
嫁到无锡后,潘多入乡随俗,很少过藏历节日。不过每年到了藏历新年,她都会和其他藏族同胞一起在南京过新年。“我们在一起喝酥油茶,吃西藏的东西,聊家乡的情况,特别开心。” 潘多说,自己的血管里始终流淌着藏人的血,虽然在同样丰饶的江南水乡有自己深爱的丈夫和子女,但西藏始终是她最魂牵梦萦的土地,只要有机会,潘多便会“荣归故里”。 在海拔仅为5米左右的太湖之滨生活了20多年,加上年纪的逐渐增大,回到西藏的潘多竟然也会出现高原反应。“我就自己调整,比如慢慢走路,讲话的声音轻一些。”潘多笑着说,“最重要的是尽量控制情绪,不要太激动。” 然而,叶落归根,是任谁都无法平心静气的,关于安全措施,潘多有一套“独家秘籍”:“我要回西藏,总是先一个人静静地呆几天,等到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后,才开始一个一个地打电话通知我那些老朋友‘我回来啦’!然后他们就从西藏的各个地方过来看我。”说着,潘多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虽然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但见到彼此,个个都开心的像个孩子,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除了闲话家常,藏族朋友们还会带着潘多去重温标准的“藏式生活”:背上帐篷,找一处风景旖旎、依山傍水的的地方扎营。“我一回去就不想回这边来了,只想永远呆在那里,在西藏我过的是天堂般的生活啊。” 任务没完成 决不能牺牲 扒住岩石缝逃生 1975年5月27日14时40分,绒布寺大本营,海拔5400米。尽管高原反应使得每个呆在大本营的人都必须大口呼吸,但在指挥部里,除了外面凛冽寒风尖锐的呼啸声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桌上的那两部黑色的步话机。半个小时前,一块灰黑色的旗状云从西面飘来,罩住了顶峰,潘多和其他8位登山队员顿时消失在观测仪的目镜中,生死未卜。 步话机终于响起,一阵杂音过后传来的是大喜讯:中国9位男女登山队员已于14时30分胜利登顶。大本营和其他所有观测站、营地的登山与科考队员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直到喘不过气来。 “在峰顶的时候,我们向着北京的方向大喊‘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潘多说,“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完成了任务,这太好了!” 此时的潘多被巨大的喜悦和幸福感笼罩着,几乎要忘记刚刚和死神擦肩的那一幕。正式冲顶的这9天来,在所有人奋不顾身的努力下,一切都按照登山队预想的方案顺利地发展,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和困难。然而惊险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那里大概是(海拔)8600米左右吧,我在爬一个台阶的时候,背包和帐篷杆卡在了岩石缝里拉不出来。我抓着背包带子想把它从岩石缝里拉出来,就在拉的时候,身体失去了重心。”眼看几乎就要从山上滚落下去,回过神来的潘多立刻机敏地采取了补救措施,“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准了一个岩石缝,赶紧把脚狠狠地插进去,扒住,才稳住了身体。” 潘多扒着岩石缝调整呼吸定了定神,便毫不犹豫地跟着男队友继续往峰顶爬。“差几步路就到顶了,还没完成任务就牺牲那怎么行呢。”这是潘多冲顶路上唯一的想法和最大动力,而这个念头也一次次保护着她死里逃生。 珠穆朗玛峰北坡接近峰顶一带有高达数十米的冰陡崖,是登顶过程中难度最大的一段路程。“冰陡崖是冻成这个颜色的,”潘多指着沙发前的那张玻璃茶几说,茶几是用加厚玻璃制成的,泛着绿色的光,“冰也冻得有这么结实,根本站不住脚。”有了先前的惊魂一刻,潘多和队友们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脑子里连一丝杂念都不敢闪现。“一旦滑下去,连尸体都找不到,况且都快到顶了,不能大意。”时隔30年再回想起这段“黎明前的黑暗”,潘多的眼睛里还隐隐流露着后怕的味道。 像是在冲顶的6个多小时里穷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勇气,下山的时候,潘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身体因为寒冷并且虚弱,不住地发抖;两条腿好似踩在了棉花上,酸软无力。大大小小的碎石不断地从山顶往下滚落,不小心被大块的砸到,或者踩到正在滚落的,就有可能和它们一道滑入万丈深渊。 “下来的时候我想过,能安全到达营地最好,不行的话,也就算了……”9天,乃至3个多月以来从没想过“放弃”二字的潘多在归途中一点一滴地释放埋藏已久的“女人的脆弱”,“任务完成了,其他也就并不重要了”。 19岁 把一切交给登山队 这个潘多最有用 潘多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在藏语里,潘多的意思是“有用的人”。潘多丝毫没有辜负早逝的母亲对她的希望,尽管“潘多”在她的家乡是个再普通不过,而且重名无数的名字,但这个潘多是最有用和最出名的。 “当初,大家刚刚知道一个叫潘多的登顶了后,都在打听这个是‘老潘多’还是‘新潘多’啊?”潘多笑着说,“后来大家听说是‘老潘多’,就知道一定是我了。”在登山界,甚至当时在整个西藏,登山队的“老潘多”可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1959年,年仅21岁的潘多成功登上海拔7545米的慕士塔格峰,打破了世界纪录。两年后,她又轻松地征服了海拔7595米的公格尔九别峰,再次刷新世界纪录。 时光倒回到潘多19岁那年的一天中午,在农场种蔬菜的她午休时和前来挑人的西藏登山队偶遇。“登山”这个词,19岁的潘多在那天第一次听到,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听说跟这些人走是去给解放军进山区剿匪带路,单纯的潘多心动了。尽管和汉族解放军语言不通,但从小在喜马拉雅、唐古拉山脉的怀抱中长大的她,闭着眼睛都能从山里和森林里走出来。于是,因为父母早逝而孑然一身的潘多义无返顾地跟着登山队的人走了。“我反正是一个人,所以当时就决定把一切交给登山队了。”直到在登山队训练了一段时间后,潘多才终于明白“登山”的意义:“我要做的,是为祖国争光的事情”。 在藏民世代生活的青藏高原上,绵亘着世界上最著名的山脉:昆仑山脉和咯喇昆仑山脉在西北绵延,唐古拉、念青唐古拉和冈底斯山脉横贯中部,横断山脉是青藏高原的东部屏障,喜马拉雅山脉则耸立于西南面。尽管四周群山环抱,也不乏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山,但“圣母”珠穆朗玛峰在藏民心中的地位却是无可比拟的。 “珠峰周围的老百姓经常会在山脚下烧香供奉它,我们藏族人称珠峰为神山。”潘多说。神山意味着神秘和不可征服,尽管藏民在日常的生活每天都会翻越各种山脉,但珠穆朗玛峰是他们最为敬仰也是最不敢贸然进入的一座山。“虽然藏民生活在山区,平均海拔三、四千米,但身体素质的差异也决定了不是每个藏民都能爬更高的山。”潘多的丈夫,曾任中国登山队副政委的邓嘉誉说。即使潘多是天赋极高的登山队员,也是因为她有着坚强的意志和吃苦耐劳的品质,才在37岁成为了三个孩子的妈妈后,还能登顶成功。 67年,最难忘那9天 30周年纪念日是个适合用来回味的日子,而潘多却说,这30年来,她随时随地都会回想起冲顶的那个时刻。9天对于67年来说,是一段短到可以忽略的时间,然而对于潘多来说,这刻骨铭心的9天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最深的印记,烙进发肤、心灵。 “今天我真的很激动。这么多年以来,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一路上每一步的艰辛,每一滴感受,每一个细节,甚至战友的一颦一笑,潘多都会时不时地把它们从记忆中唤醒重温。潘多说其实自己的记性并不是很好,经常和很多人见过面后,下一次再碰到的时候仍然不记得,“但是那几天的情景真是一点都忘不了”。 “我们那时候登山可比现在难多了,现在的装备都是高科技的,那时候可没这么先进。”30公斤,这是冲顶时潘多和她的队友们每个人身上的负重,包括衣服和冰镐、背包等必须品。氧气瓶是法国产的,光空瓶子就有16斤重,由于瓶子压力不够,携氧能力很差。 高山靴也是个大负担,那时的靴子和冰凿是分开的,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必须先把冰凿卸下来,再把靴子脱下来。然而珠穆朗玛峰上的严寒常常把冰凿和靴子冻在一起,睡觉前脱不下来,潘多他们只能穿着高山靴连靴子带冰凿一起钻进睡袋,锋利的冰凿一下子就把睡袋划破了,人只能挨冻。登山讲究的是身手敏捷,但为了防止被冻伤,潘多和队友们只能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厚厚的衣服:鸭绒背心、毛衣、羊绒衣、冲锋衣,棉毛裤、羊毛裤、鸭绒裤、冲锋裤,臃肿不堪。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潘多和队友们硬是靠自己的意志力完成了这次伟大之举。 不过,刚完成登顶的那段时间,潘多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大的意义,“当时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嘛,任务完成了就放心了,只是过了几年以后,再想想,发现还挺有意思的。”只是至今潘多也想不明白,当时已经37岁“高龄”的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劲能爬上珠峰顶。“有时候,我几乎都不相信这件事真的是我做的。”潘多说。 “这辈子没遗憾了,”她的脸上笑意淡淡,“该做的我都做到了。”无欲无求的潘多现在唯一想的,是养好身体。由于长年登山,她落下了一身的伤病,尽管她看上去是那么容光焕发:脚趾冻伤,属于三等甲级残废,还有高血压、心脏病等等。“还要做的,大概就是关心好下一代了。”潘多笑着说。从1998年开始担任宝山区同洲模范中学的名誉校长,潘多就在上海多了份牵挂。潘多校长尽管定居在无锡,但几乎每个月,她都会来上海,在同洲模范中学办公楼三楼的那间“名誉校长室”尽心尽责地履行职责:与学生和老师谈心,和校长一起研究学校的工作安排。 在潘多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她的丈夫邓嘉誉始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注视着妻子,静静地听她说话,陪她一起在往事中沉醉。三十多年的感情历久弥坚,那深情的目光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最好诠释。 55岁的追星族 5月27日那天上午,上海下起了倾盆大雨。正在记者采访潘多的时候,有位女士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把还在滴水的雨伞,裙子的裙摆也因为被雨水打湿而贴在小腿上。见大家都看着她,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自报家门:“我姓王,是普通市民,特意赶来看潘多的。” 潘多有些意外,连忙从沙发上起身,王女士赶紧上前两步和她握手,笑颜如花。与偶像握过了手,王女士颇为心满意足地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潘多。站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机,想和潘多合影。潘多爽快地答应了她,得到了合影的王女士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不停地对潘多说着谢谢,完全是个追星族的模样。 难得碰到如此直接的崇拜者,潘多激动得连声说:“谢谢谢谢”,先生邓嘉誉则在一旁充当“护花使者”,“盘问”起了王女士,从姓名、职业到籍贯,一一问来。王女士爽快地有问必答,末了,她“小心翼翼”地反问眼前这个“考官”:“您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吧?”邓嘉誉愣了愣,随即大笑了起来。当王女士得知眼前这位略有些严肃的老者是潘多的丈夫时,激动得连连称自己幸运。 “我退休了,今年55岁了,是个潘多迷。”说着,王女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30年前潘多登顶成功的时候,25岁的王女士就对潘多佩服得五体投地:“作为一个女性,登上珠穆朗玛峰顶,这太不容易了,所以我十分崇敬她。” 自从在报纸上看到潘多将来上海参加“纪念潘多珠峰登顶成功30周年”的庆祝活动,王女士就决定一定要趁这个机会见这个自己崇拜了30年的偶像。从三天前开始,她就反复打电话到同洲模范中学确认潘多到达上海的日期,即使学校远在宝山区,即使下着大雨,王女士还是赶到了学校。“我没什么其他的要求,就是想看看潘多女士,得到合影已经是惊喜啦。” “她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看上去真年轻啊!”离开学校的时候,王女士不住地感叹。(陈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