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铸成一生“错”

　　朱全弟

　　缘结乒乓

　　我有两个梦想，很男性的：一是当兵，一是当运动员。可惜，因一场“文革”，此生抱负，都被雨打风吹去，剩下的更多是萦怀。

　　不消说，我酷爱乒乓，但那是走火入魔，因为乒乓曾铸成我一生的“错”。

　　读一年级时，我到同学家里，在他家后院搁一块门板打乒乓，不慎踩坏了一只盾牌乒乓球。他家很大，我同学的高中生眼镜哥哥要我赔。赤贫的我，那1角7分从哪里来？我不敢向母亲要，鬼使神差，我算好了去偷了奶奶小布袋子的2角7分钱，赔掉一只盾牌乒乓球，又买回了一只公鸡牌乒乓球。

　　三年困难时期，穷人家的一分钱是一分钱，久卧于病榻的奶奶发现钱少了，开口一问，我知道闯祸了，走近床边认错，还自觉地伸出手让奶奶打手心。我从小在乡下由奶奶带大，奶奶也最疼我，直到我要读书了才被送到市区来。当时，我年幼无知，其实奶奶已病入膏肓，但她老人家还是忍不住打了我几下。这也许是我自小到大唯一的不良记录。升二年级后，奶奶终于因病去世了。许多年以后，我长大成人有了工作，可是我再也无法弥补这个过错了。

　　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中，这个世界怎么就旋转而至新世纪了。打球依然是人生一大乐事。如今看见崭新的桔黄色乒乓球，我们一帮球友戏谑地称之为“粉蒸肉”，不仅依然喜欢，而且有点“饿”。球在墨绿色的台子上“噼里啪啦”打起来，那种音节的美妙不亚于回肠荡气的交响乐，常常吸引着我循声找去。虽然，两者一样可以融入，毕竟，听与击打的感觉是不同的，那就是观众和演员的区别。

　　喜欢乒乓，过去不懂，现在就有一些感想了。爱与玩性质是不同的。玩乒乓就是打发无聊；而喜爱乒乓，既是生理上的一种快感，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宣泄。紧张繁忙的工作之后，身体得到调节，精神上得到很大的愉悦。有点血性的男人，心灵深处总多多少少蕴藏着英雄主义的倾向。当自己在球台上奋力扣杀或扑救险球时，瞬间的快感犹如醍醐灌顶，让人陡然生出一股英武豪迈之气。喜爱乒乓，还有一个理由，相比之下，它还是一种很自主很公正的东西，不管别人说好说坏，能上场就能证明自己，不像有些事情永远说不清楚。

　　如痴如醉乒乓球。人到中年，当然不是万事休，相反，继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甚至因了锻炼把它做得更加出色。心无旁骛，积极进取，我把每一次上场，都当作是对自己毅力的考验。没有胜负的游戏，是不会有顽强生命力的。

　　爱好乒乓没有错。然而，从五角场镇浣沙大队8队最近传来讯息，奶奶马林珍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参加农业合作社的一笔钱要发放下来，不管多少，想到奶奶去世已40年了，依旧庇荫着她的小辈们，令我感慨万千：幼年犯下的错，以及没能孝敬奶奶，则是我心头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