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对话斯诺克中国公开赛冠军丁俊晖“一家四口”
有时候丁俊晖也思考一些问题,但举手投足间仍是一个18岁的青年。
丁俊晖的父亲丁文钧说,如果有文化,也要把原子弹造出来。丁俊晖夺得斯诺克中国公开赛冠军后,一个更受关注的问题是,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一个普通的中国家庭是如何造出“中国神童”的?探讨这个问题似乎超出了体育的范畴,而是个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话题。本报与“丁家四口”的对话,也以此为核心。
核心·小丁
个性决定了我的成功
新西装让丁俊晖多少有些不自然,但是,依然幼稚的脸上显然多了几分冠军的自信。他说,他的成功是因为他的个性,而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又是和他的父亲一脉相承的。他还说,从转职业的第一天起,他的目标就是世界第一。
转职业就瞄准世界第一新京报:你曾经表示,你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这样的脾气如何适应这项对心理素质要求极严格的运动呢?
丁俊晖:我是一个将脾气写在脸上的人。我的暴躁和别人不同,也许有的人可以控制住怒气,但我一旦暴躁起来就控制不了。不过,打球时我不会因为一球或者一盘失误而控制不住自己,这也许是我个性中适合打球的部分吧。
新京报:你的个性中,最有利于打球的一点是什么?
丁俊晖:沉稳,尤其是在打球的时候,只要在球台边我就很冷静。
新京报:目前你技术上的相对弱项是什么?
丁俊晖:是防守,进攻能力我与世界前4位之后的球员差距已不是太大。另外,连续得分能力和处理复杂局面的能力与前4名的选手相比还不足,比如说,调节状态的能力就需要一步步加强。
新京报:第一个冠军在你的想像中应该什么时候到来?
丁俊晖:从转职业时起我就坚信自己能夺冠,任何时候夺冠都是正常的,但是,这个冠军还是早得出乎意料。
新京报:从转职业起就定下了夺冠目标吗?最终目标是什么?
丁俊晖:和我父亲一样,我们只要定下了目标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必须做到,这一点是一脉相承的。从转职业起,我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世界第一!
发展要找准自己的长处
新京报:作为目前中国最顶尖的球手,你如何看职业台球和将以你为中心的国家队之间的关系?
丁俊晖:国家队是一个不固定的队伍,只是在大赛前临时召集训练备战。对我来说,职业比赛当然更重要,因为只有把职业比赛打好了,才能保证在国家队的发挥。
新京报:你的家庭模式是否值得被其他家庭借鉴?
丁俊晖:很难说。每个小孩个性不一样,台球是一个需要强抗压能力的项目,软弱的孩子无法承受。不一定每个孩子都适合的,而且,还要看孩子在这方面的天分。打球需要动手动脑,打出成绩要靠悟性。
新京报:你的成功最重要的因素是个性还是天分?
丁俊晖:是个性,不断练习也很重要。
新京报:你怎么看待其他孩子的“正常生活”?
丁俊晖:他们的“正常生活”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自己的长处,没有找到适合发展的方向,大家都在做同样正常的事情,那就不会有突破了。比如说台球,最终还是要靠在兴趣基础上的练习,说教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无法领悟台球,老师和你说一千遍也没有用。当然,我的文化知识可能会少一点,但文化知识只是知识的一种。
新京报:夺冠前后,你对生活的变化适应吗?
丁俊晖:活动和采访比较多,这令我全家都很疲劳。
夺冠之前我的生活比较平静,我非常喜欢那时候的清静。
新京报:近期如何安排日程呢?
丁俊晖:接下来的这些时间都由爸爸决定。奶奶生病住在宜兴,我们会回去看她,奶奶最希望看到我赢。
新京报:你觉得是自己一个人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吗?
丁俊晖:我们全家是一起努力的,父母对我的期待是我打球的动力。
干爹
“他是我儿子”
说起台球,不能不提到甘连舫和他的星牌集团———国内最大的台球器械生产商,也是国内赛事最大赞助商。
去年圣诞节期间,甘连舫认了丁俊晖这个干儿子,从那时候开始,丁俊晖成为星牌在国内的签约球手。那也是甘连舫第一次和丁俊晖见面,不过,甘连舫在2003年就开始与老丁接触了,但直到去年底才谈好条件。
谈到分工时,甘连舫表示:“老丁负责练习比赛,我负责涉外公关、包装和他的学习,还赞助他去英国训练比赛。18岁以前,是丁俊晖他爸他妈在培养他;18岁以后,我这个干爹加入进来,他就是我儿子。”在很多场所,甘连舫(左)和丁俊晖就像一对父子。
后勤部长·丁母
小丁他爸永远是对的
丁俊晖的母亲陈习娟是一位典型的家庭妇女,是这个特殊家庭的“后勤部长”。
新京报:你觉得自己在这个三口之家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陈习娟:我就是一个家庭主妇,在练球方面由他爸管,我负责家里的家务、做饭。
新京报:你当初是想让丁俊晖好好读书的?
陈习娟:是啊,在我们老家,小孩子都是要好好学习的。一开始老丁让他练球,我也不太理解。我不懂台球,有时候就问小晖,这会不会影响你学习啊?他对我说,你不懂,这是事业。
新京报:那你后来是如何想通的呢?
陈习娟:主要是老丁坚持。他做事比较仔细,我们以前卖香烟、做生意,他说的都是对的,所以我想他的决定应该是对的,我相信他。有些东西,男的理解得确实深刻一些。
新京报:小晖在英国,你是不是很想孩子?
陈习娟:当然想啊,他一般都是8月份走,第2年3、4月才回来,我每天都在想小晖现在在干什么,他哪一天有比赛等等。
新京报:你平常怎么和他联系?
陈习娟:发短信。
我们专门学会了发短信,因为英国和我们有时差,我就在晚上抓紧时间发,他那边刚好是白天。要是他有比赛,我就不发了,不想影响他比赛。
舵手·老丁
内因和外因相结合世界冠军就这样诞生了
丁俊晖的家庭就像在职业斯诺克汪洋中远航的小船,丁文钧是这条船毫无争议的舵手。在昨天采访时,崇拜毛主席的老丁自豪地对记者说:“我绝对是最自信的父亲!”丁俊晖的冠军,便是老丁自信的最好注脚。
照毛主席说的去做新京报:成功之后你有没有想过曾经的风险?
丁文钧:我总是把困难想得很小,我也不会后悔。原子弹不是人造出来的吗?我不过是没文化,如果有文化,我也要把原子弹造出来!
新京报:夺冠前后的生活有些什么改变?
丁文钧:这些天主要就是接受采访,我知道做人难,做名人更难,我们要经受考验了,但是我想我们可以保持夺冠前的那种心态,因为做人是第一位的。我对小晖的要求是首先要做好人,其次才是打好球。
新京报:你觉得小晖打好了台球是因为做人吗?
丁文钧:人做不好台球也打不好。另外,用毛主席的话来说,事物的变化需要外因和内因相结合,一块石头你不能期待它变成小鸡,而鸡蛋也需要一定的条件才能孵化。
新京报:毛主席对你的影响很大吗?
丁文钧:对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毛主席的影响当然是很大的,我非常崇拜他,我会努力记住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并且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用他语录中包含的哲学道理来思考,我做事情也会考虑像他说的那样去做。
不能流行什么学什么新京报:你怎样看待你在你这个家庭中的作用和地位?
丁文钧:我是这个家庭的绝对权威,目前是我们这个家的舵手,但小晖自己的路我会让他去选择。以后会再花时间让小晖全面学习各种知识,提高综合素质和社会经验,让他成为一个真正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新京报:小晖昨天说了一句话,“文化知识只是知识的一种”,这句话你怎么看?
这是否说明你的这种教育方式是成功的?
丁文钧:我完全同意。我的这种教育方式也是在无形当中形成的。台球有台球的文化,大家为什么不去学台球文化呢?你再有知识,不懂台球文化,在赛场你就是台球文盲。我懂台球,你不懂,在这方面我就比你强。什么东西只要搞到全世界都没有人比你强就可以了,难道这还不算有文化吗?我没有文化,但我要把我的儿子培养成世界上最强的选手,这不是每个有文化的人都可以做到的。
新京报:你认为你这个家庭的成功经验是否可以作为一种模式在国内推广呢?
丁文钧:我认为可以,但是每个人的条件和思维方式不同,所以不一定会有相同的效果,真要是全国的孩子都不学习文化,国家是会垮掉的。但我认为我有一点可以推广———现在我们的家长教育小孩要根据小孩的兴趣来培养,不能迫使他去学习什么东西。硬是买一台钢琴,请个老师回来,生硬地往孩子脑子里塞东西而不顾孩子的兴趣,这种教育方式是不正确的。不能什么流行就让孩子学什么,关键是要看孩子适合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还是那句话:要外因和内因相结合。孩子本身不需要的东西,强加给他是没有好结果的。
小晖,对不起
18岁,持“外卡”夺得世界斯诺克排名赛冠军,丁俊晖无疑是幸运的。18岁,他在48小时内接受了近30个小时的采访,无疑是残酷了点。当人们将丁俊晖比做刘翔、姚明时,不要忘了,他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这之前,他的世界里只有台球———职业生涯还有很长的路走,过度追捧并没有太多益处。
已经有人要为丁俊晖出自传了,大把的商家向他抛出绣球,丁文钧已经发出感慨,再这样我们爷儿俩要累垮了。
在记者眼里,他是吸引受众眼球的英雄;在商家眼里,他是一支上涨空间无限的“绩优股”。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丁俊晖真正的身份———是一名职业球手。一夜之间,街头巷尾,“丁俊晖”成为了热门词汇,一时间,“历史性的突破、中国神童”
更成为了他的代名词。
但是,极少人会想到,丁俊晖的事业目标是成为世界第一。他不想昙花一现,中国公开赛的冠军已经成为过去,只有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持续艰苦的训练才能达到更高顶峰。
据了解,丁俊晖本来是准备8日返回东莞恢复训练的,但无法推却的采访预约,让他的回程已经推到了10日以后。而且,还不得不回一趟宜兴老家,一个盛大的庆功会和无数采访还在等待着他。
作为中国台球的代表性人物,他确实有义务承担一定的推广任务,但我们对于一个18岁的孩子,不应该要求太多———其实,夺冠已是对这项运动最好的推广。
丁文钧无疑是冷静的。他知道,儿子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接受到来的荣誉,而是赶紧回到球房重执球杆。在东莞的训练质量是无法与英国相比的,必须通过大量的训练去保持状态,7月份,丁俊晖就要踏上新赛季的征程,他不想看到儿子在辉煌过后马上在一个个赛事的资格赛中就出局。丁文钧也是无奈的。每天的采访都不断重复回答同样的问题,他至今还不知道是接受了哪些媒体的采访;商家电话不断响起,有些人的名字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
丁俊晖的目标也是争取进入世界前10位,但实现目标凭的是艰苦训练,而不是媒体无休止的报道和商家的支票簿。
在我结束对他们一家三口的专访后,先前预约采访时的执着变成了一种同情。望着年小的他被拉来拉去拍照,这种同情不禁变为了一种自责,我们是不是太狠了一点?如果是,只好说,小晖,对不起了。
采写:本报记者 舒非
摄影:本报记者 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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