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的第7次是一座丰碑：我的围棋生涯还有几十年

　　常昊赢了·侧记

　　第七次，常昊冲击世界冠军的征程开始有欢乐流淌。2005年3月5日下午5时56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以常昊的逆转告终，从棋的内容来讲，由于双方错进错出，也许还称不上名局，而对局过程中，优势几易其手，“喊杀声”在棋枰上此起彼伏，确也堪称荡气回肠。

　　这个冠军来得迟了些，但常昊的第七次是丰碑，这比什么都重要。

　　观战室最紧张的神情

　　一袭红衣的张璇还是坐在前天的老位置，董彦坐在她对面草草定型后神情严峻，“棋很细，常昊还被罚掉了两点。”裁判谢裕国老师往来奔走几趟，终于带来了好消息，“没事儿、没事儿！崔哲瀚也进入罚点了！”张璇定了定神抬头望向另一桌，以官子计算精确的胡耀宇高挽着衣袖正在点空，“十目！黑67，白57，黑棋领先十目。”“有吗？真的有67吗？”张璇激动地蹦了起来。

　　华以刚呆呆地望着棋盘，拿子的手明显地颤抖着。“让一让！别挡着屏幕。”华老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直播屏幕上黑白都快填满了，白棋停了下来，黑棋仍在继续：一颗，两颗，三颗！黑三点胜！

　　观战室的空气短暂停滞后，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张璇被包围了，华以刚和王汝南也被包围了。“谢谢、谢谢！”这一刻的张璇也许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她跳着笑着，挨个和身边的人握手，挨个向所有人说着感谢。“等等好吗？”她突然摸出了手机，“妈，我们终于赢了。”

　　对局室最拥挤的人流

　　对局室的大门轰然洞开。激动的人流立马填满了对局室的每一个空隙。数码相机和摄像机的闪光灯噼啪作响。

　　“不能再挤了！”一个快被夹成“人棍”的老记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旁边另一老记仍在奋力挣扎着，“五年才挤这么一回，挤挤有什么关系嘛？”

　　饭店的保安只有寥寥四五人，很轻松地就被人流冲散了。然而不过十多平方米的对局室已经再站不下一只脚了，还有一大半人被堵在大门以外。

　　战斗结束的常昊和崔哲瀚根本还没来得及复盘已经被重重围困。憨厚的常昊费劲地仰起头回答着问题：“当我看到白棋也罚点了，我才确信我会赢下来。”这个第七次冲击才取得成功的“好男人”，以前所未见的顽强一点点将形势拉近，也终于等来了命运之神的首度垂青。“我的围棋生涯还有好几十年，所以这一盘棋，这个冠军只是一个开始。”

　　神色黯然的崔哲瀚朝相熟的记者露出一丝苦笑。没有人向他提问，也许此刻的他也无心回答任何的问题。这个不甘心当个配角的少年奋力挤开了一条通路，低着头离开了他失意的战场。

　　会议厅最热烈的掌声

　　几十位国家围棋队的棋手，一百多名全国的记者，五百多到现场看大盘讲解的棋迷，他们共同等来并见证了中国第一个应氏杯冠军，第四个世界慢棋冠军。与上次冠军遥遥相隔，时光匆匆已五年有余。所以棋迷们是有理由快慰的，他们为常昊，为中国的又一个冠军一次又一次地鼓掌致敬。

　　离比赛结束还有十多分钟，胆大敢言的聂卫平举着最后一张棋谱大声宣布：“常昊赢定了。”会议厅里第一次响起长久的掌声。几分钟后，从赛场的各个角落都传出了掌声。没有一个棋迷退场，相反却有更多的人闻讯赶来，座位早就坐满了，人们只能挤在走道上，大声要求主持人徐莹请出常昊和棋迷们见面。

　　灰西装、白衬衣的常昊从对局室后门溜上讲台，他的左边站着应明皓先生，右边正是他的恩师聂卫平。“谢谢，真的太感谢大家了。”常昊深深地鞠躬，为还有这么多的人和他一样，执著地等待中国围棋又一个春天感慨不已。“这个冠军来得晚了一些，但毕竟还是来了。我为去世的应昌期老先生还了心愿，为老师报了十六年的一箭之仇。”

　　每一句话之间的停顿总是迎来掌声如雷。兴奋的老聂挥着手“训徒”：“努力！咱们还差得远呢！必须大大地努力才行！”

　　还有一个人像常昊一样幸运。那个精确解答了问题的年仅8岁却拥有业余五段段位的小男孩得到了一把应氏冠军签名的折扇，折扇上早早题写了曹徐刘李的大名，在昨天终于添上了一个中国人的名字：常昊。

　　本报北京专电记者贾知若常昊赢了·声音应氏掌门应明皓 先父会比我更开心

　　应氏基金会主席应明皓也许是昨天这个历史性时刻最感到如释重负的人。当对局室传来计点结果的时候，这个慈祥的老头儿激动得双手互握，两眼向天喃喃自语。

　　“高兴！真的太高兴了！”当记者走过他的身边向他表示由衷祝贺之时，这位与记者素不相识的应氏杯掌门人满面红光，像得到了奖励的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着。“16年呀！

　　中国的棋手终于拿到了这个冠军！这趟北京之行，我没有白来。”应老先生的脸上陡然闪过一丝快慰和忧伤，“可惜，我的父亲没能等到这一天，没有亲眼看到这个时刻。如果他仍然活着，今天他会比我更加开心。”

　　一手创立应氏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和应氏围棋规则的应昌期老先生于1995年病逝，从此由他的长子应明皓担起了继续举办应氏杯的责任。16年来，应氏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执著地坚守着应氏杯的阵地，但韩国的老四大天王却连续四届夺走了王冠。“这一天终于来了。”应明皓说，“感谢常昊，他还了我父亲未了的宿愿，也让苦苦等待的中国围棋再次得到了希望。”应先生对中国围棋的期待显然并不止于此，“这个冠军将是中国围棋的一次重大转折。我们应该像常昊一样，拿出勇气与韩国棋手全面抗衡。”本报北京专电记者贾知若

　　常昊赢了·另类视点父亲和母亲

　　崔哲瀚的父亲崔德淳一直坐在观战室里，不过他像个陀螺般转个不停，一忽儿坐在韩国团桌上看小棋手们拆棋，一忽儿又走到网络转播室，搜寻一些有关棋局的更高级判断。

　　崔德淳也住在昆仑饭店，他有陪同19岁儿子前往重大赛事现场的习惯，早些年不少中国记者就认识了他，那是农心杯三国擂台赛上，崔哲瀚三连胜一战成名，那时候崔父就到过北京，望子成龙其情也殷。并不是每个父亲都有这样的好儿子和这样的幸运，但崔德淳也有不适应的时候，那就是在观战室里，他时时被镜头所瞄准，看上去他还没有崔哲瀚那样的心理素质，因此他经常回房间躲开记者们的镜头。

　　比赛临近结束时，崔德淳有点着急，他甚至直直地站在网络转播室权甲龙七段的背后，静静地听电脑里传来的韩语解说。他的棋力并不高，据说只是将崔哲瀚领进了门而已，像昨天这样错综复杂的棋局，肯定看不太懂，却肯定是想看懂的。一局终了，中韩记者们不约而同地涌向对局室，涌向应明皓、王汝南、华以刚和张璇，观战室里只留下两条孤独的人影———那是权甲龙和崔德淳在默默地摆着棋局的官子进程。以儿子为荣的崔德淳，同时也在为儿子分担着失意与痛苦。

　　崔哲瀚差点走不出对局室，大约有10分钟，他在对局室的人山人海里茫然地听着采访常昊的中文版，直到王谊五段看不下去，才千辛万苦地在人堆里开辟出一条“路”来。崔哲瀚脸上挂着一点笑容，但显得有点惨然，走到一个僻静处，他一回头，眼前却还是跟踪而至的摄影镜头，少年把头别向墙壁，愣了一愣，他似乎是想等自己的父亲出来，但崔德淳迟迟未至，于是，19岁的崔哲瀚选择了独自一人提前离开，他的步伐越来越快……

　　张璇不再紧张，在接受记者采访前，她表示要先给家人打个电话，第一声就是“妈”，然后上海话绵绵不绝。多年前，常昊的母亲也会到儿子的大赛现场助阵，她基本上看不懂围棋，总是不停地问周围的高手们“形势怎么样了”，就连一些熟识的记者也不放过。据一位上海记者透露，常昊的妈妈虽然这次未能亲自来到昆仑饭店，但她已委托另一位新民晚报的记者转告大家：这次她总是预感常昊能夺冠，待常昊夺冠后，一定在昆仑饭店宴请所有新闻媒体的朋友。

　　曾经为儿子分担过六次世界亚军之痛的母亲，有太多理由解脱一次。

　　本报北京专电记者贾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