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褪去光环的体教结合模式

　　13岁女孩王鑫因私自转投天津队，其家长被清华跳水队告上法庭。成绩正处上升期的王鑫整日以泪洗面，王鑫家长称之所以离队，是因为看不到孩子在清华跳水队成才的希望，而为小队员投入人力物力的清华跳水队通过出售队员获取收益的做法得不到家长理解——

　　本报天津2月28日电

　　先是将武汉13岁女孩王鑫的家长告上法庭，后又把要求何姿、张明军、张文婷等7名擅自离队队员尽快返队的申诉书送达国家体育总局竞技司———清华大学跳水队制造了2005年中国体坛的又一桩官司。

　　近日的媒体报道，已经广泛出现清华大学跳水队对其队员擅自离队表示不满的呼声，而记者通过在天津跳水队对王鑫情况的了解，又得到来自学生家长对清华跳水队不予认同的声音。两种声音的碰撞让人看到的是，一些小运动员的家长和地方专业队对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尝试的清华跳水队体教结合培养模式的质疑。

　　家长很难理解清华式体教结合

　　记者今日专程赴天津跳水队了解王鑫的情况，但由于王鑫家长屡受来自各方面的干扰，正处于惊恐之中，天津跳水队干事张国弟不得已代为出面接受采访。

　　“为什么离开？最重要的是家长无法看到孩子在清华跳水队成才的希望”，张国弟说，“王鑫在清华跳水队有两三年的时间，但在此期间王鑫的教练频繁更换，而且王鑫未参加过任何比赛。了解跳水的人都知道，在青少年选手的成长期，最忌讳更换教练。而在王鑫这个年龄段，很多选手都已经出成绩了，但她却从未上过赛场。”

　　由于夫妻双双下岗待业，父母十分期望王鑫成才，但清华跳水队只练不赛的培养方式，让王鑫父母始终无法通过成绩来判定王鑫成才的可能。2004年春节前夕，王鑫家长带着王鑫来到天津跳水队。张国弟说，天津跳水队当时接收王鑫时得到了两个确认，一个是王鑫父母证明王鑫已从清华离队；一个是在国家游泳运动管理中心的运动员注册表上，王鑫未注册。

　　针对张国弟的说法，记者今天晚上从清华跳水队总教练于芬处得到了她的回应———实行体教结合新模式的清华跳水队注重的是队员文化课与竞技体育全面发展，对于一些少年队员，于芬不鼓励队员花大量时间用来比赛，于芬说：“我们在培养队员时就是要打破传统专业队那种集中精力只抓成绩的方式，但有些队员家长却更希望孩子能像在专业队那样，天天就是训练、比赛，一些地方专业队也对我们的培养模式感到奇怪。我们把王鑫这批孩子送入清华附小这种北京知名的学校学文化课，他们的家长怎么就不感到高兴呢？”

　　由于清华跳水队目前年龄最大的学生是在高一年龄段，尚无法为体教结合模式的可行性提供实例证明，于芬说：“再过几年，当这批孩子上了大学，体教结合与传统专业队培养模式的差别就将显现出来，我们相信，我们培养的孩子在运动成绩、知识水平、理解能力，以及日后的就业出路上都要比传统专业队培养的队员更具优势。”

　　实际上，由于2005年有全运会，各省市早在去年就已经开始准备工作，于芬说，就在王鑫去天津队前，清华跳水队已经与吉林队有了协议，让王鑫通过吉林队注册，十运会时代表吉林队比赛，“我们不理解的是，王鑫家长似乎不愿意与我们沟通。”

　　清华跳水队付出也想要回报

　　进入天津队后，王鑫开始参加比赛，去年8月她拿到了全国少儿比赛冠军，下个月中旬她还将参加全国青少年冠军赛。这让王鑫本人及其父母都欣喜不已。

　　但清华大学跳水队的一纸诉状却让王鑫一家陷入两难。

　　2005年春节前，清华大学跳水队以王鑫家长违反《关于招收王鑫为清华大学跳水队队员的协议》为由，将王鑫家长告上法庭。

　　近段时间，在媒体的大范围炒作下，13岁的女孩王鑫已不堪舆论重压，几乎日日以泪洗面；而王鑫父母则因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干扰，不得不四处躲藏。

　　张国弟说，王鑫父母对自己胜诉不抱希望，因为按当初他们与清华大学跳水队签订的协议，他们带王鑫离队属于违约行为。

　　记者今天在张国弟处看到了王鑫父母与清华大学跳水队签订的协议。这份于2002年7月签订的《关于招收王鑫为清华大学跳水队队员的协议》中，写明了诸如王鑫家长需要支付王鑫的伙食、医疗、学习培训等各种费用，不得以任何理由将王鑫带离清华跳水队等6项条款。按照这份协议，王鑫要想离开清华跳水队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被清华跳水队辞退，要么被清华跳水队转让给其他地方队。

　　这份协议在王鑫父母和张国弟看来是一份显失公平合同，按照《合同法》规定，显失公平合同的成立需要具备当事人一方具有利用其优势或者利用对方轻率、无经验等而与对方订立显失公平的合同的故意。但据清华跳水队总教练于芬介绍，她曾将协议的内容和后果细致地告诉过王鑫家长，王鑫家长表示同意接受。

　　一位跳水界人士告诉记者，通过王鑫家长与清华大学跳水队签订的这份协议，可以看出清华大学跳水队培养这些队员的目的之一———那就是出售队员给地方队以谋求利益。这听起来与清华跳水队宣称的体教结合培养模式极不相称。

　　按照当初签订的协议，清华大学跳水队完全占有对王鑫未来出路的处置权，假如王鑫是通过其他途径获得出路，比如是像现在这样由她的家长带她找到天津队，那么王鑫家长必须向清华跳水队支付5倍于培养费的违约金。

　　这位人士说，以自己多年在跳水界工作的经历，他认为清华跳水队之所以培养队员就是为了把这些队员出售给地方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队员是擅自离队，那么清华跳水队的收益就将化为乌有。

　　但于芬对此的说法是，“培养队员的花销绝大部分是由清华承担，那么清华要求有回报又有什么不合理呢？”按照于芬的计算，王鑫家庭每年为王鑫的投入是1万多元，在王鑫正式进入清华跳水队后是每个月500元，但清华跳水队每年为队员的投入是11万多元。承担王鑫成才主要投资方的清华跳水队理应成为转售王鑫的受益人。

　　清华跳水队对王鑫家长的索赔要求估计在20万元以上，虽然于芬表示，她希望这件事最终能促成各界对清华跳水队体教结合模式的认同，但对王鑫家庭来说，这一官司的后果却很严重。

　　张国弟说，王鑫家长已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败诉，然后王鑫停止训练，全家下半辈子一起还债。

　　作者：记者 慈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