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风暴

陆俊:曾经吹一场球三块钱 女足世界杯折戟不能怪我


http://sports.sina.com.cn 2005年01月26日02:40 东方体育日报

  【引子】逢新年,不由自主关注时间,看一年匆匆流走,再不复返,才发现自己每天忙着、说着、走着、笑着,这么着又花掉一年,没什么想得起来的巨大剧情,甚至与去年,去年的去年并无本质区别,也许大家不过是换了一个道具,重复着某种意识,让生活持续运转着,我们正在摩登时代欢乐地拧着流水线上的螺丝钉。

  时间流走,所有的行为也流走,意识也随之流走……不,不仅是这样,虽然时间对 穷人和富人一样多,但是在同一个节拍里,数不清的事件泄露无踪,我们仍然记得陆俊在第二次拿到亚洲最佳裁判的奖杯时说:“亚足联的评选非常人性化,他们可以把奖杯颁发给别的裁判员,因为他们也非常优秀。但最终他们还是决定给我,这完全是为了让我有一个完美的告别。”2004年12月8日对于这个让人激动的日子,陆俊声称:“这样的结果我太满意了。”

  平凡的人有平凡的2004,非凡的人另当别论。号称“中国科里纳”的金哨陆俊,虽然也曾在这年国际主场对阵青岛的足协杯复赛第二回合中也犯晕,事后清醒过来的陆俊给青岛队教练组打来电话,就自己的失误表示道歉,但这对于从1992年成为国际裁判开始的陆俊来说,它是在执法的155场比赛中的小小一点,当他1999年获得了第一个亚洲最佳裁判的奖杯后,他也频频出现在像2000年悉尼奥运会、2002年韩日世界杯这样重头的赛事中。加上在1995年、1997年、1998年、2000年和2002年五次当选甲A最佳裁判,成为亚洲金哨后,陆俊已无愧于中国第一裁判的称号。

  一件伤感的裁判服

  主持人黄安:现在我手上有一件非常漂亮的阿迪达斯的裁判服。据说,过去天津有位裁判叫做(常占武)先生,这个裁判相当杰出,是国家一级裁判,结果在40岁的时候得了不治之症。临死前他的朋友问他“你有什么心愿”,他说“最大的心愿就是得到一件这样的阿迪达斯的裁判服”。因为在那个年代,只有国际级的裁判才能拥有这样的一件裁判服,而他不是。他追求的不但是这件衣服,而是象征这件衣服的那种级别。今天我们找到这件衣服,这件衣服的主人就非常辉煌。他不但有一件,也有许多件。他的裁判生涯非常辉煌,但在辉煌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辛酸。他是谁呢?就是陆俊先生。陆老师,我们就不用多做介绍了,曾经多次得到国际金哨奖,这件衣服就是陆老师的。那刚才那个故事,您听过吗?

  陆俊:我听过。

  黄安:您认识他?

  陆俊:认识,我们以前多次在一起。他说出了这个最大心愿后,他的亲友最终却没能为他达成心愿。最后中国足协主管裁判的卫昭辉先生知道这个事后,就马上派专人给他送去了一套裁判服,并且还有裁判鞋。最后他是穿着这件衣服火化的,这件事情在我们裁判界震动很大。

  刚出道吹一场三块钱

  黄安:这儿有一个胸章。

  陆俊:这叫胸徽。

  黄安:历史是什么?

  陆俊:这是一级裁判员所能佩戴胸徽的最低一级。

  黄安:最低一级的,它是黑白的,是什么年头的事情?

  陆俊:这个是我1979年获得的。后来胸徽就改成彩色的了,所以大家说裁判界就是从“黑白走向了彩电”。

  黄安:您在1979的时候就得到了一级裁判员的胸徽,那您最早学的是裁判专业吗?

  陆俊:不,是足球,我是北京体育学院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生。我们学的是足球专业,在足球专业班中,所有的学生都必须了解裁判法,这是必修课,而且一般在四年毕业后应该考到二级裁判员的证书,但只有一级裁判员有胸徽。

  黄安:那怎样从一个足球的专业运动员转变成一个裁判,这当中有什么取舍,有什么规定吗?

  陆俊:我刚才讲了,所有体院的足球班专业生,足球规则课是必修课,而且要考到二级裁判水平。

  黄安:我们知道当时没有专业的足球裁判,都是业余,也就是说不是拿薪水的,是拿补贴的。那么当时你有工作吗?

  陆俊:有,我是大学的体育教师。出差就跟单位请假,因为那时候的课时与现在还不太一样,那会儿作为老师,定班定岗不像现在这么严格,学校那时允许你去参加这种社会活动。

  黄安:我们把时间推回上世纪70年代,当您挂上这个胸徽的时候,执法一场比赛能补贴多少钱?

  陆俊:1979年?也就是是三块、五块钱,我记得赛区制的比赛,最高补助额不能超过30块一场,制服自己带。当初还得到处换全国粮票。

  黄安:那路费呢?

  陆俊:这都由主办机构负担,如果哪个城市承办比赛,主办机构得事先跟裁判谈妥。

  黄安:俗话叫不为福报方行善,不求功名也读书,不为酬劳也吹哨啊。三块钱就可以对付了。那你第一次获金哨奖是什么时候?

  陆俊:1995年。

  黄安:您回忆一下,第一次得知获金哨奖时,您正在干什么、什么心情?

  陆俊:这时间比较长久了,因为在1994年1995年职业联赛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国家级裁判应该是有一批,反正我自认为有一批比较好的裁判,譬如魏纪红、王学志,包括戴宇光等,应该说他们的水平是比较高的,我在那里头是年龄最小的。1995年,我觉得自己应该在竞争金哨奖上有个目标。因为在1994年时,我是最年轻的,三十多岁,正是往上走的时候。所以我觉得对获得次年的金哨奖得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国际裁判的“问题球”

  黄安:你是什么时候评上国际裁判的?

  陆俊:1991年。

  黄安:在哪次比赛?

  陆俊:广州承办的第一届女足世界杯。

  黄安:听说那次你吹了场“问题球”。

  陆俊:在那次比赛中,我执法两场:一场是日本对巴西,还有一场就是引起争议的第二场比赛,是巴西对瑞典。在这场比赛之前中国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但这场比赛的结果,可能会对中国选择对手产生影响。如果这场比赛打平或者巴西胜,那中国的对手就是巴西,巴西在当时实力不是太强,水平比较差。应该说中国要对巴西的话,进入四强没有问题;如果这场比赛瑞典获胜,那就由瑞典对中国,中国的难度就大了。但在这场比赛中巴西却非常想赢,而瑞典呢都没上主力。就在这种环境下,我来吹比赛。在这场比赛中瑞典又获得了一个点球,我很果断地判了,于是导致中国对瑞典。结果瑞典把中国给赢了,使中国未能进入第一届世界杯的四强。所以,一些报纸就把中国未进前四的责任全赖在我的身上了。

  黄安:就是因为你判点球?

  陆俊:对,这对我的影响比较大,有些东西改变了。

  黄安:改变成什么样子?

  陆俊:我感觉那会儿判的球,确实有点稚嫩,它是一个非常不清晰的一个点球,按照这种情况,我觉得不判是大家都接受的,而唯独我选择了一个大家很难接受的结果。现在来看,还是很不清晰。如果说是个很清晰的点球,我相信也不会有人来指责我了。

  上场时“拉稀”咋办?

  黄安:也许很多观众朋友跟我一样,看足球比赛的时候经常想,裁判万一跑不动怎么办?你看贝克汉姆、罗纳尔多跑得挺舒服的,可那是运动员啊,要是我们陆俊老师跑不动了,你怎么办?

  陆俊:你总是找我最难回答的问题?

  黄安:也是我们最想知道的。

  陆俊:足球场上的比赛确实是不以裁判的意志为转移的,换句话说,运动员也不知道攻防转换的次数。有时候带球进攻,突然丢了,反复地这样跑。所以一个裁判员必须有一个很好的体能,同时也得有经验,你必须在大赛当中把自个儿体能在90分钟进行合理分配。不能一开始很会跑,越跑越慢、越跑越慢,大家在看足球比赛时,发现在每个半场临到结束的时候,裁判会出现错误,这也是由于他体能下降之后脑供血不足,身体各方面都迟钝了,很容易出现一些就是他也不可理解的一些错误。

  黄安:因为裁判也是人嘛,他一样会有情绪,一样会有身体非常疲惫的时候。当你遇到类似问题时怎么办?

  陆俊:如果场上有快速反击,裁判员必须跟几趟之后可能感觉到体能消耗,就会喘粗气。有时候你还不能喘,因为你不知道镜头什么时候对准你,万一镜头对准给你的时候你在那儿弯着腰喘气,那就不行。所以有时候你必须有意识地躲避一下摄像机镜头。

  黄安:对,原来陆老师很在乎摄像机有没有照着自己。可还是回到这个话题,如果真是出现这种体力不支的情况怎么办?

  陆俊:实在喘不过气了,有时候裁判员会在场上采用一些技巧。第一,利用好“死球”的机会,比如发任意球的时候想办法拖一拖。如果任意球在后场,可能队员迅速地把球一踹,就比赛了,这时候裁判员可以想办法鸣哨,告诉他“这个地点发得不对,把球拿回来重新发”。其实这发球地点能有多大差距?明摆着就是——我累了。第二,有时候也可以采取另一种方法——找茬。比如看到队员衣服可能没掖到裤子里头,不符合规则,你可以暂停一下,鸣一下哨,让他把那衣服掖好,整理一下,利用这个时候来缓和一下呼吸。

  黄安:其实每个行业都有它的“独门暗器”,歌手也有。比如一个歌手,当他唱不上去的时候,他使出这种招数——“我是一只小小小鸟……跟我一起唱……”没事“就跟我一起唱”,表示他那天嗓子不好。(笑)

  陆俊:那你不能一概而论。

  黄安:对对对,那是当然。不过陆老师,你有没有比赛时拉过肚子?

  陆俊:这倒有过。

  黄安:那咋办?

  陆俊:那只能说——忍。确实有过这种情况,可能这事未必是发生在我身上,但有时发生在其他裁判身上,我知道这事,但说出来确实挺不雅观的。譬如有时候吃了有些不太顺口了或者有时候水土不服什么的,碰上这种事我们裁判员也挺那个。没办法,多带些卫生纸垫在里面。因为吹哨子要用力,而你正在拉肚子——太危险了……奔跑中“漏气”咋办?

  黄安:你有没有把错判改过来的情况?

  陆俊:有。

  黄安:什么时候?

  陆俊:你总是能问到我的最痛处。作为裁判来说,确实很难,不愿意发生的问题但有时候又必须面对,但这里面还是有一个原则。小的问题无所谓,譬如界外球,给红方或者给蓝方,这些东西球迷和队员基本都能接受。可有些问题是比较大的,涉及到规则。

  黄安:有没有具体的比赛,你印象深刻的,判错了,后来改过来。

  陆俊:我看过一本裁判员的著作,是英国一个著名裁判泰勒,他在书中举了个自己的战例。有两种的拿哨方法,一种叫“叼哨”,就是说没有绳,一直咬在嘴里。它的优点是反应比较快,只要他看到想吹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吹。但缺点,是我一会儿要讲的问题。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弄个绳,套在手上,然后拿着这个哨。

  黄安:陆老师喜欢把哨放在手上而不叼在嘴里,等一下会作介绍,因为有一个故事。你先说那个英国裁判。

  陆俊:他在书中写,就是一次在快速反击中,裁判员以很快的速度跑,所以他喘得很厉害。这个泰勒在他书中说的,他很不小心把气从嘴里吹出来了,结果一下子把哨给吹响了!虽然声音很小,但比赛双方都听到了,正在一方进攻一方防守,突然都停了,弄得裁判员非常尴尬——这种事情发生了就不可逆转。而泰勒就拿着这个哨子迅速走到观众席前,指着观众又指指哨子,摇摇手。告诉大家什么意思呢?请观众不要吹哨,影响到场上比赛了!我不认为他是在推卸责任,我觉得他很机警。

  黄安: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最满意的一场?

  陆俊:没有。

  黄安:那有没有最遗憾的一场?

  陆俊:有,作为一个裁判员,每一场比赛吹完之后,都有他很多不满意的地方。可能有的时候不被球迷或者电视观众捕捉到,但裁判员心里,他知道自己最不满意的地方。在我的记忆中,那是在1988年,因为那时我从一级晋升为国家级裁判员,在延边的一场比赛。按照规则,队员屡次违背规则要给予黄牌警告的。我判延边队一个队员犯规,因为我觉得他已经好几次犯规了。当时我看不清他背后的号码,但凭感觉是这个队员,我就跑过去,准备要对他进行处罚了。我跑过去就是要确认那号码到底是不是他。有一个队员非常不满意,声音很大地跑过来对我大吼大叫,一下就把我自个儿的情绪激怒了,一下就爆发了。我没有罚这个犯规的队员,而转过身来直接给了这个叫嚷的队员一张黄牌。给完了黄牌以后,一下子就产生了一些矛盾了。这时候我觉得这场比赛对我而言是失败的,就是说我的脑子完全热了,就等于跟队员直接发生冲突,该罚的没罚。后来我去反思这个问题,感觉这对我来讲是最失败的比赛,是用自己的感情代替了规则。向父亲发誓我对得起良心

  黄安:这是1998年的一则新闻,这则新闻突出了一个重点是,有人说裁判收了20万元吹黑哨,这是一家广东的报纸。这么一写出来,我们陆老师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诽谤,于是提起了诉讼。陆老师给我们说一说这段?

  陆俊:那是1998年,当时是甲级联赛的第一场比赛,是首尾之战,大连对松日。整场比赛打得非常激烈,临结束了还是0比0。但就在比赛快结束时,我判给大连一个任意球,这个任意球一发出来,松日一个队员防守动作失误,把李明给绊倒了。于是我就果断地判了一个点球,结果大连1比0胜。而对这个点球,双方场上队员都没有什么争议。

  黄安:可能是在比赛之后,有人说您收了20万,就出现了报纸上的这种说法,说一个裁判受贿。后来你就提出了诉讼,经过一年多的诉讼,法律还你清白。据说你的父亲,在这个新闻出现以后,还非常严肃地跟你谈了一次话,你说说好吗?

  陆俊:因为我父亲是人大的一个老教师,他一直从事教育工作,所以对这个事情也非常震惊。但是我觉得他还是相信他儿子的。

  黄安:你父亲当年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拿钱没有?您怎么说?

  陆俊:我说“你要相信你儿子,我觉得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名誉”。我父亲有血压高,年岁也比较大了。我给他一颗定心丸,告诉他没有问题。

  黄安:陆老先生就是您父亲,为了让您打官司,他自己开始学习法律,并且把相关法律的书折一个角放在你的床头是吗?

  陆俊:确实就像你说的,他是学数学,但他找来法律书,折个角搁那儿。

  黄安:陆俊的父亲很关心他的赛事,据说借钱买了一台录像机,把你的比赛用录像带录下来,有没有这事?

  陆俊:对。

  黄安:广东那家报纸诽谤陆俊的官司,花了一年八个月。后来法院还陆俊清白,还有赔偿金,其中有精神赔偿八万元,陆老师捐出去了,还记得捐给什么单位吗?

  陆俊:北京BTV三高足球俱乐部。

  黄安:陆俊老师多次获得金哨奖,是国际级的知名足球裁判,但在打官司的时候压力很大,主要的压力来自于哪里?

  陆俊:我感觉最主要的还是来自家庭,特别是孩子。

  黄安:就因为人家对你儿子说“你爸是吹黑哨”?

  陆俊:做小孩的总认为他父亲永远正确。他接受不了同学的这种指责,可能采取了一种非常极端的手段。而且我儿子在同龄人中从身体条件、身体素质都是很好的,所以别人打不过他。后来我知道这情况,是他老师反映的。你说我心里什么感受?是批评他好还是……本版内容与大型体育人物类访谈节目《较量》联动,将于明晚在上视体育频道播出

  作者

  :(来源:东方体育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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