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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庞清、佟健的那天，正好下着2005年的第一场雪。庞清新换的冰鞋刚刚到，于是佟健先来与我们“接头”，聊了几分钟后，庞清急匆匆地向我们走来，连声地说着：“不好意思，我换的冰鞋刚到，需要试好了才行。”在摄影记者张珂的要求下，庞清和佟健走到雪地里面去拍照。那天的雪下得很大，看到很有些兴奋的我们，佟健笑着说：“你们可能觉得新鲜，我们家那边这种雪算正常。”说着，两人开始捧着雪互相攻击，然后非常配合地摆出各种造型。最后，还是佟健说：“差不多行了吧”，然后十分费力地扶起正趴在地上取景、体重有些“厉害”的张珂，庞清话不多，一直在佟健旁边微笑。
说情侣，他们竟然摇头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在这里用“竟然”这个词，因为直到采访他们之前的一分钟，我都一直认为庞清、佟健这对将《梁祝》诠释得凄美动人的“冰上情侣”也是真正的“冰下情侣”。“我先说”，佟健从我手中拿过了录音笔，“很多人好像很关注这个事情，尤其像我们这个项目，两个人在一起搞事业是不是更有机会。可能会有机会，但我们现在确实没有时间来体会这些东西。”佟健说，这几年对他们的事业很关键，所以，他们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去轻轻松松地想想恋爱的问题。“我们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想，比如编排啊，如何拿成绩啊，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不过，佟健在最后还是说，“当然，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感觉很好，也有那种可能，但是现在不可能。”
做搭档，只是迫不得已
庞清和佟健至今已经合作了将近12年。“大概是7月吧”，回想起1993年两个人开始合作的具体时间，庞清想了想说。而佟健则干脆说：“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其实我们当时的合作是不被人怎么看好的一对。”由于两个人都记不清具体的时间，在这里，我们只能这样形容：可能是1993年7月的某一天，练单人滑的前途已经基本渺茫的庞清与原本练冰舞也看不到什么前途的佟健开始配对练双人滑，教练姚滨说，当时他们的组合都只是为了延长各自的运动生命。佟健还很有些自豪地告诉我，“看过《天下无贼》吗？里面有一个客串的女孩就是我以前冰舞的舞伴，据说一开始是一场戏，剪来剪去后来就剩下一个镜头了，把我乐坏了。”但庞清当时给佟健的印象却特别好，“她不像别的女孩，那么外向、能闹，她比较内向，从小就是细高个，身材特别好。”佟健说，当时自己双人滑的搭档有两个选择，“我连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庞清。”
闹别扭，一周互不理睬
坐在首体综合训练馆冰场楼上简陋的观众席上，有队员正在训练，看着在冰面上旋转的队友，佟健说：“有时候挺羡慕现在的年轻队员，可以从小就有这么好的训练条件，我们当年就算想自费都很难到北京来上这块冰。”庞清和佟健开始练双人滑之后，教练姚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北京，而他们两人还没有机会到北京训练，只能自己在哈尔滨练，经历了最为艰难的几年。吃“百家饭”的庞清和佟健在哈尔滨没有固定的教练指导，有时跟着男单练，有时跟着女单练，有时跟着冰舞练。训练的时候动作做得不好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找不到解决方法，吵架就成了家常便饭。有一次他们甚至一个星期都没有说话，训练的时候就自己练自己的，互不理睬。“那个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特慢，”佟健说，“每天上冰都不知道干什么。”而一旁的庞清也笑着说：“现在想想当时真的是很浪费时间。”
路灯下，他们险些散伙
1997年前后，庞清和佟健发现自己开始长大了，因为他们面临着一次痛苦的抉择。到北京训练没多久，在一次比赛中，庞清和佟健成绩非常差，这次打击让两个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于是，他们也开始非常认真地考虑起是否要继续合作下去的问题。深夜的北京街头，行人很少(佟健还强调那天“路灯的光线昏黄”)。庞清和佟健在完全没有双方家长和教练的干涉下讨论着两个人的未来，讨论着自己努力付出了这么多年的事业究竟值不值得继续下去，说着说着，两个人开始抱头痛哭。痛哭之后的结果是，他们觉得不服气，还要再试这最后的一年。“我们不是不行，是一直没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把自己对花样滑冰的理解展示出来。”庞清和佟健把这件事当作事业中最痛苦的一次，“1997年之后，再难的事也难不倒我们了。有时候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也会想想当年有多难。”佟健说。
世锦赛，终于拿了季军很长一段时间，庞清和佟健都是用申雪和赵宏博用过的节目编排，由于成绩不好，教练也没有精力专门为他们编排。他们曾经一套长节目滑了四年半，一套短节目滑了四年。这在现在的花样滑冰运动中是很难想象的，更加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在第四年滑这套节目的时候，裁判居然对他们说：“我觉得你们今年这套节目比去年那套好。”1999年，庞清和佟健跟姚滨到美国去编排节目，回来之后，他们也算是拥有了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节目，两个人长了见识也增强了信心。佟健说，从那以后，他们特别盼望着比赛，盼望着让裁判们看看他们自己的节目。那一年，庞清和佟健第一次参加成年人大奖赛，“第一次参加成年人大奖赛，我们把以前青少年比赛时输过的人全都赢了，”佟健很激动地说：“信心大增啊。”去年的世锦赛铜牌证明了那个痛哭流涕的夜晚，庞清和佟健所有的决定都是对的，他们说，现在看那时的比赛录像，心情还会特别的好。
做绿叶，我们非常舒心
申雪和赵宏博永远是庞清和佟健心目中的榜样，对于两人的大赛经验和扎实的功底，两人提起来都赞不绝口。“我们这个组的竞争机制特别好，大家都在努力做到最好，但是彼此之间没有恶意的竞争。”佟健说，他们主要还是向申雪和赵宏博学习，“媒体采访他们，宣传他们，我们非常高兴，花样滑冰这种运动必须有一个代表。他们不一定特别完美，但一定要有这么一个旗帜。”“我们也会非常配合他们去做一些宣传，因为当人们一提到申雪、赵宏博就想起花样滑冰的时候，是这项运动受益了，我们也就受益了。”佟健笑着说：“我们做绿叶做得非常非常舒心，我们现在在这么好的条件下训练，有这么好的教练和编导，如果没有一个旗帜在前面，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送礼物，耳钉加上袜子两个自称不是情侣的人，每天在冰面上受着各种有关爱情音乐的熏陶(比如现在他们的自由滑曲目《梁祝》)，彼此之间也自然会有一种感情和关怀在不断延伸。“好在我们两个都没有(男女)朋友”，佟健说：“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训练上。”赶上可以休息放松一下的时候，佟健就会约着男队友上街买点东西，庞清就会找女队友上街买东西，“有时候实在找不到人了就拉他陪我去逛街，但是跟他逛街很痛苦，他买完了自己的东西就嚷累，老是催着我走。”庞清在一旁“控诉”。庞清的生日是平安夜，谈到生日礼物外加圣诞礼物，佟健又开始表现出搞笑本色，“我们经常互相送礼物，送个苹果、香蕉啊，一叠手纸啊都是礼物。”还是庞清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说：“他送了我一对耳钉。”佟健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我为什么送这个礼物呢，因为像她这样不爱美的女孩太少了，一般的女孩都会戴个什么项链啊、手镯啊，她从来都不讲究。”庞清说，那副耳钉在比赛的时候看上去闪闪发光，佟健还不忘在一旁补充：“男人要有品位嘛，我要给庞清一个非常好的印象。”说到庞清送给佟健的礼物，佟健说：“她经常给我买袜子，因为她嫌我脚臭，其实我脚不臭，是冰鞋太臭。”
最初跟庞清和佟健约采访，是在2004年12月中旬的花样滑冰大奖赛总决赛上。刚刚参加完比赛的庞清还喘着粗气，我提出采访要求后，庞清很爽快地说“行！”然后就熟练地说出一串号码，指着身后的人说：“这是他的电话，到时候找他就行。”我笑着看看佟健，一脸无辜的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因为各种原因，这个采访一拖再拖，拖到了那个初雪的日子。我是一个从骨子里很浪漫的人，于是在采访这项浪漫运动的一对浪漫冰上情侣时，很感激当天浪漫的白雪。回来整理采访录音的时候，从电脑里面传出来的佟健的声音特别大，聊天的过程中一直是他举着录音笔，尽职地不时举到自己或者庞清的面前。来自哈尔滨的庞清和佟健还保留着很多东北口音，而我本人对于这种口音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时不时还会听到我的声音也是“咋整的”。佟健很自豪地说自己就是他们两个人中的新闻发言人，每次接受采访，他必定是主角，我发现内向的庞清很喜欢坐在健谈的佟健身边微笑。明年就是冬奥会，这一年对于庞清和佟健来说尤其关键，“所以我不希望她找男朋友，她也不希望我找女朋友，我们也确实没有时间想这些事情。”佟健说。我说，干脆有一天，不用再在赛场上拼杀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凑合凑合算了，庞清和佟健笑了，“放心吧，等我们凑合的那一天一定通知你。”佟健经常会像讲故事一样告诉别人，为什么他和庞清不能是情侣，“在双人滑中，女孩要承担一个特别勇敢的角色，男孩要让女孩能够放心地把自己这八九十斤交给他，如果男孩抛起来不管了，女孩得受多大伤啊。”在难度动作中，双方都要承担各自的一部分责任，如果两个人是恋人，一方就可能会把自己的责任转嫁到另一方身上。“即使两个人感情再好，再有缘分，也要等有一天退役了。”与庞清和佟健聊天，会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坐在对面的两个人是一对很久没见的老朋友，很亲切，也很真实。这样的一对搭档，男孩幽默风趣，并且万事都摆出一副“这事我来挡”的架势，女孩很文静，话不多，但配合得珠联璧合。佟健自夸说：“我的脸小，特别上镜，尤其化点妆还是很漂亮的。”一旁比他更上镜的庞清则笑而不语。很希望有一天，能够听到他们终于“凑合”在一起的消息。
佟健：她特别单纯说起两人之间这么多年有没有一些令人感动的回忆，佟健说：“其实说起来，很多事不会让人一听就眼泪劈里啪啦地掉，但是在我心里，那都是非常感动和难忘的。”在佟健心目中，庞清是一个单纯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姑娘，“她是个特别简单的人，在我们运动员的这个圈子里就是特别单纯的，更别说跟社会上的其他人比了。”单纯的庞清又拥有着内向和倔强的矛盾性格。“她脾气好？她是这里面脾气最硬的一个，如果她生气了，你不哄好她会记很长时间。”佟健说这话的时候，庞清在旁边斜着眼睛瞪他。庞清最让佟健感动的记忆，就是每当佟健生病的时候，心细而又不善表达的庞清会默默地为他做很多事情，给佟健买药，帮佟健打饭，常年离家在外的两个人，在生病或者低谷的时候尤其会成为对方坚强的依靠。
庞清：他特别要强在庞清心目中，佟健是一个事业心特别强的人。说到佟健做过什么令庞清感动的事情时，庞清还没开口，佟健又开始“插嘴”：“我经常给她惊喜。”言语间显得洋洋得意。但庞清说起的却是一件“有惊无喜”的事情。刚到北京的时候，两个人第一次练托举，教练和赵宏博等人都在旁边保护，但不知道是重心不稳还是怎么回事，庞清摔在了地上，胳膊骨折了。骨折打石膏的那段时间，庞清什么都不能干，闲着无聊就拉着佟健去逛街，而到了人多的地方，佟健就会很夸张地护着庞清的伤臂，提醒旁人注意。庞清说，那次的佟健最让人感动。说起受伤，庞清说，那次的受伤还算好，在哈尔滨的一次，自己直接被摔晕了过去，连教练都吓坏了，赶紧送医院……一边的佟健说：“你别老说那些，以后谁还敢练花样滑冰？。”
教练谈
姚滨：他们真的很艰难在教练姚滨眼中，申雪／赵宏博、庞清／佟健、张丹／张昊以及后面的小队员是一条生产线，“我经常会说，独生子难养，如果形成不了规模就不会有优势”。所以姚滨喜欢称他们为“老大”、“老二”和“老三”，“没有老大他们这对带头人，就不会有老二和老三，反过来没有老二和老三也就没有今天的老大。”提起老二庞清和佟健，姚滨说，这两个人都是比较细心的，佟健还很善于动脑筋，新裁判法出来之后，全队上下集思广益想办法如何更好地适应，佟健就提出了很多不错的想法。“他们现在上挤下压，处在这个位置也挺难的，尤其是张丹、张昊刚刚起来的时候，庞清和佟健也面临了很大的压力。”姚滨说，但是在经历了曾经的动摇之后，庞清和佟健的思想和心理关已经基本上过了。“没有困难和压力是不正常的，这六个人六种性格，三对选手三种技术特点，每对选手都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姚滨说。
师兄谈
赵宏博：他们进步很快让赵宏博谈谈自己的队友庞清和佟健，可能是平时太熟悉的缘故，这位老大哥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说，最后说了一句“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运动员之一。”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赵宏博的语气很认真。在赵宏博眼中，庞清和佟健的身材条件是非常出众的，而且舞蹈方面的意识也非常好，“男孩上进心很强，女孩平时训练特别刻苦，而且在生活中，他们也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
(信报记者刘静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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